她循著味道找過去，就在他們的來路上，那片跳廣場舞的空地旁邊，支出了一個攤子。攤位分成兩邊，一邊是烤紅薯的大汽油桶，另一邊是堆成小山的糖炒栗子，小販胳膊上還綁著一大束氫氣球。陳新月伸手抓起一顆栗子，直燙手，她問：“栗子甜嗎？”小販說：“甜，又香又甜又暖和?！标愋略掳牙踝釉谑中睦飦砘氐怪骸敖o我裝一袋吧?！?/br>
    小販撐開一只牛皮紙袋，鏟起滿滿一簸箕栗子，嘩啦啦倒進袋子里。他抬起眼神向陳新月確認，陳新月對他說：“再來一鏟?！毙∝湋寺?，抬手動作之間，那束氫氣球像半透明的幽靈一樣，漂浮在黑沉的夜空里。秦宇說：“氣球也要一個?！?/br>
    陳新月轉(zhuǎn)臉對秦宇說：“你真幼稚?！?/br>
    小販呵呵笑了，挑出一根繩子，拽低氣球，按了下底部的開關，整個氣球頓時閃起了燈光。他把繩子交到秦宇手中，氣球再次飄進天空里，只是由漂浮的幽靈，變成了發(fā)光的精靈模樣，小販說：“一共四十。”

    拉著氣球往回走的時候，秦宇問陳新月：“你知道氫氣球怎么用么？”

    陳新月問：“怎么用？”

    秦宇說：“就是用途。”

    陳新月說：“氣球能有什么用途?！?/br>
    秦宇說：“你看?！彼e高胳膊，拽著繩子尾端，邊跑邊松開了手，氣球乘風，斜斜朝著前方飄走了。秦宇抬腿奔跑，向上跳躍，重新抓住了那根繩子。他笑著回頭：“你看?！?/br>
    陳新月說：“這是什么用途?！?/br>
    秦宇說：“練習跳遠啊?！?/br>
    陳新月一字一句地說：“秦宇，你真幼稚?！?/br>
    秦宇朝她看了一眼，再次松開氣球，往前跑了幾步，向上跳躍抓住了它。就像曾經(jīng)奔跑在cao場上，看臺上響起了同學的吶喊，他向前飛奔，拔高身體，雙腿向前一甩，將自己用力甩在了沙地上。叫好的掌聲雷鳴般響起來，如同潮水將他淹沒，他閉上雙眼微笑，金色的陽光和細細的沙粒一齊落在他的臉上。

    陳新月只是看著他的身影，成長的凜冽和少年的清澈混合在一起，把他周邊的空氣都抓出了一股張力。她捧著紙袋里的糖炒栗子，感到此刻手心里的溫度，把人鋪天蓋地帶了進去。

    第31章 甜水街（五）

    兩人進了小區(qū), 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快到樓門口時，陳新月腳步一下頓住了, 心里暗暗叫了聲不好。只見單元門前停了一輛黑色奔馳，副駕門敞開一半, 車內(nèi)儀表盤響著嘀嘀嘀的提示音, 好像轎車也對于自己停在這里也感到別扭。

    車里沒有亮燈, 一個男人隱約坐在駕駛位上，一中年女人站在車子旁邊，聽到腳步的同時, 她幾乎即刻轉(zhuǎn)過身來。

    秦宇小聲詢問：“這是, 你媽？”

    陳新月點頭，摸出鑰匙塞給秦宇：“你先上去吧?！?/br>
    秦宇說：“你……”

    陳新月說：“你記得哪個門吧。”

    秦宇看著她，手中氣球在空氣里飄飄忽忽的。陳新月提醒說：“503。”

    秦宇說：“我知道哪個門。我還是在外邊等你吧?！?/br>
    陳新月說：“你怕我被我媽帶走啊？放心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回去先做上菜，或者把吃的放進冰箱里。我就應付兩句, 把他們打發(fā)走, 很快的?！?/br>
    秦宇看著她，隨后點了下頭：“那我, 先把排骨燉上?！鼻赜顔问至嘀徫锎?，把氣球繩子一段段收短, 掌握在手里，然后走進了樓道。

    并不是完全沒好奇心，進樓之前，秦宇悄悄瞥了一眼。陳新月的母親腳蹬一雙中跟靴, 腰桿挺拔，一灑路燈照下來, 一頭卷發(fā)光澤明亮。具體模樣看不清楚，不過就論陳新月的長相，她母親也差不到哪去。只憑大致氣度，能夠看出她母親這些年過得比較滋潤。

    秦宇上樓的時候想，離婚有時也不是壞事，起碼現(xiàn)在，她的母親是一個局外人了。不管陳新月自己什么態(tài)度，起碼她的世界里，還有一個屋角沒有塌下來。母親在，屋角在，就能撐出一片空間?？偙葲]有的，好過太多了。

    秦宇拿鑰匙開門，直接進了廚房。首先把排骨洗凈焯水，加豆角土豆一起燉上，接著挑出兩條茄子，調(diào)好rou餡咸淡。茄盒，講究的是夾刀片，也就是一刀切斷一刀不斷，然后將rou餡均勻填抹在茄片內(nèi)。等秦宇夾好rou餡，裹好面粉糊，準備燒油的時候，陳新月回來了，前后不超過半個小時。

    秦宇說：“我正準備下油炸了?！?/br>
    陳新月說：“用幫忙嗎？”

    秦宇說：“打下手的工作，我已經(jīng)做完了，剩下的都是大廚的活了。”

    陳新月說：“那我就等著吃了。”

    秦宇探手試了試油溫，往里下了片茄盒當試驗品，隨口問：“你媽他們走了？”

    陳新月說：“走了?！?/br>
    秦宇說：“剛才坐在駕駛座那個，就是，鄭誠舟吧？”秦宇想說“后爸”兩個字，到嘴邊又給改了，鄭誠舟這名字，也是想了一下才想起來。

    陳新月說：“就是他?！?/br>
    秦宇點了下頭，看到此時茄盒呈現(xiàn)金黃色澤，從鍋底慢慢浮出，顯然油溫適宜，于是把剩下的茄盒分批下了進去。

    等到茄盒炸好，排骨盛出，秦宇又下了兩碗陽春面，小蔥花細細撒在面碗上，一起端了上桌。他們面對面坐下，陳新月先低頭慢慢喝了一口面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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