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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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辣椒眼皮跳了一天,她心神不寧。不過,很難說是因為眼皮跳而心神不寧,還是因為心神不寧才眼皮跳。張副官離開已經(jīng)一個月了,這一個月里,甜辣椒與吳脈生保持著距離,起初雖然偶也有碰擦,但不過是小事。吳脈生后來總往外跑,也不怎么回家了。甜辣椒一點都不想問過,畢竟她沒有責(zé)任幫別人養(yǎng)兒子。而且她也樂得清閑??墒侨艘婚e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時值盛夏,甜辣椒卻總是發(fā)冷。干脆又生了場病,高燒不退,大夫來看過,給了藥。但甜辣椒總不好透,病中她只反復(fù)叫小月季,又或者睡得一點人氣都沒有,把傭人嚇得個半死,趕緊把小月季給請來了。 小月季一看甜辣椒瘦得臉上只剩一對大眼睛,不由心疼得拭淚。甜辣椒身體向來健康,很少看見她病成這樣,小月季只認(rèn)準(zhǔn)了是這公館里的人侍候不上心,立即一二叁布置下去。也是奇了,小月季一來,甜辣椒精神就好起來。如此又過了一個星期,小月季寸步不離,甜辣椒終于沒有大礙。 這天,天氣異常的熱,但甜辣椒還是披著薄薄的外套,由小月季陪著在樹蔭下散步。一陣輕輕的微風(fēng)吹過,小月季趕緊替甜辣椒拉了拉衣襟。甜辣椒因笑道:“我倒比個小寶寶還嬌弱了?!毙≡录疽病班邸钡囊挥浶Τ鰜恚骸安藕玫模谴盗孙L(fēng)又再——”說到這里,又立即“呸呸呸”,“我剛剛說的都不算,都不算,jiejie已經(jīng)好了?!碧鹄苯返溃骸斑€是這樣迷信。我問你,英文學(xué)了這么些日子,可會說幾句了?”“哪兒有這么快呢,不過是些不作數(shù)的,hello,goodbye,girl,dog……”甜辣椒說:“說多說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跟著洋人學(xué)學(xué)他們的處事方法,不同國家的人思想總是不一樣,多一種角度對你也有益。要你在迷信的同時,也記得找醫(yī)生?!碧鹄苯沸ζ饋?。今天她的心情還算不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笑了幾次。可小月季知道她并不全然高興,她眉間隱隱有憂思?!癹iejie,咱們回房吧,已經(jīng)走了半小時,再多反倒不好了,別累著?!?/br> 兩人往回走,甜辣椒還想著小月季學(xué)英文的事,說:“我這一病,把你牽扯進(jìn)來,拖得你課都不能上。這樣,我把人請到這里來,別耽誤了你?!毙≡录菊f:“照顧jiejie才是我的本分,學(xué)英文是jiejie照顧我,哪里就說得上耽誤,jiejie不是罵我忘本嗎?”甜辣椒拍了拍小月季的手:“傻姑娘。沒有誰的本分是去照顧另一個人?!?/br> 不過英國老師還是請到了公館里來。那是一位高大的英國女士,眼睛藍(lán)中帶灰,看著你時只看著你的雙眼,十分專注。她叫伊麗莎白。午后,最熱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伊麗莎白會帶著小月季在草坪上讀書,甜辣椒走過,伊麗莎白盛情邀請她加入,甜辣椒坐著聽了會兒,伊麗莎白在教小月季一首童謠,她并不能聽懂,但是小月季卻很開心。甜辣椒正當(dāng)走神,伊麗莎白突然叫起來,她們朝旁看去,是吳脈生站在那里。 “伊麗莎白,你怎么在這里?!眳敲}生的視線在甜辣椒和小月季處掃了掃。他這話還沒有說完,吳智引也從后走過來,她斜睨著這里的“盛況”。 “吳先生,甜小姐邀請我來給月小姐上課?!币聋惿渍f道。 “我是聽說你還在教別的學(xué)生,原來就是她啊,你們是怎么聯(lián)系上的?不過,甜小姐,你這位meimei怎么在公館里呢?!?/br> “哦,是……” “是我問將軍的,他說伊麗莎白老師教你教得很好,所以把她的號碼告訴了我。吳公子不會介意吧?” 吳脈生看小月季,小月季朝他笑了,他不語。身后吳智引說:“脈生,你怎么一回事?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住在家里么?”吳脈生煩躁起來,說:“我們走吧,jiejie?!闭f著兩人往前去,吳智引又說:“你瞧瞧你,人家登門入室了你還一點不知道,那人家把家里搬空你是不是也不知道?本來爸爸不在家你就該多照看家里,你倒好,跑哪里去了?不會又賭馬去了吧?”“沒有賭馬!我……我在朋友那里住著,不想和那女的打照面。”“糊涂,家里這么大,你不想打照面自然就打不著照面。但你躲出去,不反而把陣地都讓給了她?爸爸的許多勝仗都講究一個死磕,你怎么一點沒有學(xué)到?”“jiejie,別說我了,我心里頭煩呢!” 伊麗莎白很喜歡小月季,每次都會多給她講授一會兒,而且小月季極聰慧,學(xué)得比別人都快,不過今天,她也察覺到這個家里的幾位成員之間的關(guān)系并不融洽,并不適合多待,況且主人家甜小姐也并不留她用餐,伊麗莎白與中國人打交道多了,也懂得了許多潛規(guī)則,知道這是該走的時候了,便起身告別。 小月季收拾著書本,說:“jiejie,我差點都忘了這里還有別人。他怎么之前不回來么?” “好久沒有回來了,誰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說他了。你給我說說,你們今天課上的童謠,唱的是什么?” 小月季歡欣鼓舞地同甜辣椒說著,一起回了房里。 “剛剛那位女士,是將軍的女兒么?”小月季替甜辣椒倒水喝。 “大女兒,吳智引。是不是很漂亮?” 小月季點頭:“嗯,漂亮。吳脈生和她長得很像。不過,眼睛不大像。” “我都忘了這位伊麗莎白老師是張副官向吳脈生打聽來的了。” “伊麗莎白老師說,吳脈生已經(jīng)不跟她學(xué)習(xí)了,吳脈生明年就要出國去,其實早已經(jīng)學(xué)得很好了?!?/br> 兩人在房里,就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日子,關(guān)起門來,什么都可以說。甜辣椒總是惴惴不安的情緒,也終是可以朝小月季宣泄出來。她說:“今天看見吳智引和吳脈生,我就想起將軍來。他一直沒有消息,連信也不來一封,我心里很不安。不知道他是不是總這樣,我原本想,太平盛世,他也是個熄火的將軍,該不會再上場的了,哪里知道偏就輪到他?!?/br> “jiejie,將軍出生入死那么多次,福大命大,這次自然也能安然度過的,伊麗莎白老師說,她們有句諺語,叫‘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jiejie不必太擔(dān)心了。我看吳脈生和他jiejie,看著都沒什么呢?!?/br> 甜辣椒說:“吳將軍是福大命大了,但是……”她沒有再往下說。 小月季自然是懂的,把水和藥片放到甜辣椒手心里,說:“張副官也不會有事的。” “是么?” “他那樣一個好人,老天會保佑他的。” “可是,我把他變成一個壞人了?!碧鹄苯氛f完,便起身拿過自己的包來,“對了,之前就有一件事要你替我去辦的,不過我一病下去也就忘了?!?/br> 這天晚上,甜辣椒始終覺得有些奇怪的預(yù)感,睡一個小時醒一次,到了約莫凌晨叁點多鐘,房門突然被打開了,一股煙塵氣味很嗆人,小月季打開燈,赫然看見瘦成了另一個人的吳將軍,面色灰黃地站在房中。甜辣椒驚道:“你……你……”吳將軍怔愣著,眼神中充滿了哀傷,兩行熱淚滾下來,他的聲音顫抖著:“甜兒!” 甜辣椒把小月季往身后讓,同時人已被吳將軍一把拽進(jìn)懷里,他的懷抱都變得單薄了,一沖之下,他竟沒有站穩(wěn),他的衣裳很臟,人也很臟。甜辣椒一頭霧水。吳將軍這個擁抱很長久,他像是要從甜辣椒身上汲取能量。好半天,他才擦著眼淚說,“我回來了。” 甜辣椒這才知道那奇怪的預(yù)感是因為這個,她心里一松,說:“將軍怎么……怎么弄成這樣了!為什么是這個時候、這樣悄悄回來呢?一個人回來的?”她探頭往外看了看,只是失望地收回視線。 “說來話長!”吳將軍看見躲在后面的小月季,說,“哦,這是……” “還不快出去。”甜辣椒低聲說道,小月季一閃身跑了,“我前陣子生病了,小月季來照顧我?!?/br> “病了?怎么病了?這里的人照顧不妥當(dāng)?” “哦,不礙事的,就是發(fā)燒了幾日。我這人生病就很難服侍,小月季跟我時間久了,所以找她來呢。” 甜辣椒夤夜伺候吳將軍沐浴,他簡直像是一路爬回來的,洗了一缸又一缸的污水,甜辣椒有話不能問,只好耐心洗著。吳將軍對這次回來諱莫如深,只字不提。洗了澡之后,往床上一躺,昏睡過去。臨睡前只扔下一句“先別跟任何人說我回來”。甜辣椒看著一臉滄桑的吳將軍,無聲地問:他跟你一起回來了嗎? 吳將軍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醒,他面色好看些了,然而瘦得不像他。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餐桌旁,整個公館都嚇了一跳。很快,吳智引吳文引也得到消息,匆匆趕來。 “爸爸!”吳智引一見吳將軍就哭了,她捂著嘴,話都說不出來。還是文引把她扶到餐桌旁坐下。兩位女婿也驚得面色蒼白,直覺到這趟不是什么好事。 吳將軍讓大家斟滿面前的酒杯,他端著酒站起來,擰起的眉頭下是猩紅的眼:“這里都是我的家人,我最親的人,我必須要說,這一次,是我人生中的奇恥大辱!我得以回來,是我老吳命大!并且,有人相助!”吳將軍從口袋中掏出兩枚胸針,一枚太陽,一枚月亮,吳文引輕叫起來:“啊,這……” “是!張副官用這兩枚胸針救我于危難,讓我得以回來與你們相聚,但我必須要告訴你們,這是寒冬的開始,我們很有可能面臨一段非常難過的日子,我們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也很可能朝夕之間就失去,但是,我老吳相信,我、我的兒女們,都不是輕易能被打垮的!為了我們的未來,請大家干杯!” 甜辣椒心中如投下巨石,她執(zhí)著酒杯的手不停地發(fā)抖,幸好所有人都像她一樣緊張,并沒有心思在意她,大家仰頭喝下酒,吳將軍眼圈又紅了,他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如果我不能照應(yīng)你們,請你們互相照應(yīng),你們是骨rou,是手足,你們要……”說著竟泣下淚來。 “爸爸,您這是怎么了!”智引趕忙過去攙扶,文引和脈生也跟過去,甜辣椒只覺自己多余。然而吳脈生還是替甜辣椒問了她想問的,盡管他并不是為了她:“爸爸,你說張副官……那張副官人呢?可回來了?” 問及此,吳將軍長嘆道:“他……他回不來了!” 吳脈生對張副官印象不壞,聞言也大感傷心,說:“爸爸,這是什么意思?他……他死了么?” “我被敵俘虜于深山之中,幸得張副官拼命相救,但是在我們逃離之時,他忽然掉頭回去了,我想他大概也是為了替我引開敵人,讓我更順利地逃走,我一與親信碰頭之后,立即遣兵返回營救張副官,然而趕到之時,那里已是一片火海,燒得別說是人了,連屋子都沒有了!” 眾人皆屏息沉默。文引這時看向那兩枚胸針,說:“爸爸,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不是……” “是,文引,你沒有看錯——” 砰! 眾人忽聽一聲響,文引叫道:“快!”傭人跑過來,只見甜辣椒摔倒在地,沒有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