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寧嬸和老寧叔都很欣慰，然后繼續(xù)吃盒子里的青團(tuán)。老寧嬸吃著吃著，見盒子里的青團(tuán)快要吃完，有些舍不得。

    王蘭見狀，說：“我們那兒還有呢，盡管吃，對了，老寧叔老寧嬸，你們什么時(shí)候去西城，咱們請你去咱家飯店吃飯?！?/br>
    人老了，不愿出遠(yuǎn)門奔波折騰，老寧嬸第一時(shí)間要拒絕，可又想著粥粥做的青團(tuán)這么好吃，做其他菜肯定也很好吃，就有些饞了。

    老寧嬸猶豫了一下，“有時(shí)間讓三娃子帶咱們?nèi)ノ鞒峭?，哪里要你們請吃飯喲，到時(shí)候去你們飯店照顧你們生意。”

    “咱們還客氣什么?！?/br>
    “長生，你們今天就歇村子里嗎？還回不回城？”

    “下午就回城。”

    下午周粥一家三口就回了西城。沿著河邊坐著車回家，見有人打著傘在河邊用網(wǎng)紗網(wǎng)田螺，她投以一瞥。

    從山青水綠的鄉(xiāng)村回到高樓大廈的城市，周粥心里有一種失落感。

    她很喜歡鄉(xiāng)村。從前課文里學(xué)到桃花源時(shí)，就喜歡桃花源里田園式的安然與寧靜。

    以后自己建一處桃花源，老了之后在桃花源里安度晚年。

    她靠著窗口，看著仍然不停的小雨，心里的打算也和這小雨一般，朦朦朧朧，模模糊糊。

    楊嬸看著玻璃窗外綿延不停的小雨。

    今天是清明節(jié)。

    她用調(diào)羹攪拌著鍋里的燕窩，嘴里喃喃：“清明時(shí)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欲斷魂。”

    她望著窗外，不知道太太和先生什么時(shí)候回來。

    彼時(shí)，許煙和顧安秦站在墓碑前。許煙紅著眼睛，眼淚不斷地從眼角流下來。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長著蘋果臉的小男孩揚(yáng)著燦爛的笑容。

    她伸手，指尖觸摸照片上的笑容，卻只觸摸到了一片冰冷，雨絲像冰冷的箭刺在了她的手背上。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摟入懷中。顧安秦說：“阿煙，別哭了。”

    許煙閉眼，消瘦而蒼白的臉像一片薄紙，脆弱而單薄。

    顧安秦抱著她，將她帶到車上，然后吩咐司機(jī)返回別墅。

    許煙閉著眼，靠著他的胸膛，眼皮顫動(dòng)著，溫?zé)岬囊后w滑落到他胸上。他擦著她眼角的眼淚，輕輕嘆息。

    “先生太太回來了？”楊嬸一見許煙和顧安秦進(jìn)來，立即迎上去，“先生，給太太熬的燕窩正好熬好了，太太現(xiàn)在要不要————”

    許煙搖頭，“不用了，我吃不下?！?/br>
    顧安秦摸摸她的頭發(fā)，“吃點(diǎn)吧？”

    “我想睡一會(huì)兒?！?/br>
    見顧安秦抱著許煙上了樓，楊嬸嘆了口氣。今天太太怕是什么也吃不下了。

    許煙睡得迷迷糊糊的時(shí)候睜開眼，看到床前站了一個(gè)人，她眼里迸發(fā)出巨大的亮光，“小念？”

    長得蘋果臉的小男孩奶聲奶氣，“mama！”

    她立刻上前，狠狠地抱住他，“小念！小念！”

    然而卻抱住了一團(tuán)空氣。

    她愣愣地看著空蕩蕩的懷抱，然后笑了一下。

    她就知道，她在夢里。她做了無數(shù)個(gè)這樣的夢，卻每次都會(huì)被騙?；蛘呤钦f，她潛意識(shí)里早就知道是假的，可卻愿意每次都被騙。

    許煙睜眼，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側(cè)頭，目光落在顧安秦的臉上。光線昏暗，她瞧不清他的輪廓。她用指腹隔著空氣，輕輕地觸摸他的臉。

    對不起。她無聲地說。然后把他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她悄無聲息地下床，來到浴室，拿出了藏在浴室里的東西。

    她看著手里的東西，神情猶豫又堅(jiān)定，掙扎讓她痛苦不已。

    忽然，她聽到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阿煙！”

    緊接著，顧安秦一陣風(fēng)似的沖過來，迅速拿走了她手里的東西，目眥欲裂，“阿煙，你要干什么？”

    許煙直直地與他對視，然后身體忽然軟下來，她坐到地上，哽咽，“安秦，我真的，真的撐不下去了，我想下去陪小念，我要去陪他。”

    顧安秦聲音粗?。骸澳俏夷兀闳ヅ闼?，那我呢？我怎么辦？你要留我一個(gè)人在這里嗎？”

    許煙看著他，痛苦地將頭深深地埋下去。

    顧安秦抱著她，說：“阿煙，為了我，好好活著?！?/br>
    她捂著眼，低聲痛哭，眼淚從指縫里流下來，“安秦，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好好活著，為了我好好活著。”

    許煙看著顧安秦，心臟陣痛。她要是死了，他怎么辦？

    “阿煙，為了我，請好好活著。”顧安秦在央求，在乞求，溫?zé)岬囊后w不斷從他眼里落下來。

    良久，許煙張口，“好?！?/br>
    顧安秦用力抱緊她。

    次日，楊嬸在廚房里收拾碗筷，她邊收拾邊唉了聲。

    太太今天就吃這么點(diǎn)，可怎么辦啊。自從半年前小少爺去世后，太太就得了抑郁癥，自殺過兩次，還好每次都被救回來了。

    太太得了抑郁癥，情緒很不穩(wěn)定，不想吃東西的話，也不能逼著她吃，不然怕刺激她的情緒。每天吃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人都瘦成皮包骨了。

    昨天清明節(jié)去掃了墓之后，情緒很不好，今天吃的飯比以前還少，就吃那兩口飯，怎么撐得下去啊。

    楊嬸搖搖頭，準(zhǔn)備給太太熬一點(diǎn)補(bǔ)湯，是剛才先生特地吩咐的。說起先生，楊嬸很是羨慕太太有這樣一個(gè)愛著她的丈夫。

    先生是西城富豪，長得好又有錢，而且對太太還鐘情專一，結(jié)婚四年從來沒有惹過什么花邊新聞。

    半年前小少爺車禍去世后，太太得了抑郁癥，情緒和精神很不穩(wěn)定。

    伺候情緒和精神不穩(wěn)定的人，需要隨時(shí)緊繃著自己的心神，以免刺激到別人，他們這些傭人都有些伺候不來了，伺候久了也會(huì)覺得累。但先生，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xiàn)出過累的樣子。

    若是尋常夫妻，妻子情緒和精神不穩(wěn)定，夫妻關(guān)系早就會(huì)出現(xiàn)問題了，但是先生一直承受著太太不穩(wěn)定的情緒和精神，一直包容她。

    今天還特意不去公司，要在家里陪太太。

    唉，好男人啊。她繼續(xù)熬湯，不出意外的，太太沒有把這湯喝下去。

    這樣子去太太怕是連骨頭都要瘦沒了。

    唉。

    周粥昨晚上做夢，夢到了自己在村子里河邊網(wǎng)田螺。大概是昨天回來時(shí)在河邊看到有人網(wǎng)田螺，所以才做了這個(gè)夢。

    桃花流水厥魚肥，正是江鮮味美時(shí)，這時(shí)江河里的螺螄正肥美。清明螺，勝肥鵝，炒一盤田螺，比肥鵝還美味。

    周粥饞了。想吃炒田螺。

    她去買了新鮮肥美的田螺，準(zhǔn)備做炒田螺吃。

    買回來的田螺處理干凈后，鍋里燒水，放料酒去腥味，然后把田螺倒進(jìn)鍋里。

    待水燒開后，把鍋里的浮沫去掉，然后撈出田螺備用。

    在干凈的鍋里放油燒熱，接著放山奈、八角、桂皮、香葉，干紅辣椒，使其炒出香味。

    混合的佐料炒出濃烈的香味后，把田螺倒進(jìn)鍋里。加鹽，加水，燜煮一會(huì)兒，使田螺更加入味，還能去掉田螺的蓋子。

    水燜煮干之后，把田螺備用。在鍋里燒油，炒蒜粒和姜絲，慢慢地，蒜和姜炒出了刺激人味蕾的辛香味。

    這時(shí)候就可以放田螺了，把田螺到鍋里翻炒均勻，加調(diào)料，再翻炒，鮮美的田螺rou陣陣地冒著香味，這香味里還入了辣辣的香氣。

    翻炒片刻后倒入水，再放一些適量薄荷葉，蓋鍋蓋，煮差不多三分鐘，開鍋蓋，放入青紅椒段，翻炒。

    不一會(huì)兒，炒田螺就可以出鍋裝盤。她沒忍住饞，自己先拈了一顆熱燙的田螺，沒有用簽子，直接用嘴一吸，里面肥美的螺rou滑溜一下被吸到了嘴里。

    咀嚼了幾下，她呼了口氣。

    周記飯店。

    “今天周記的特色菜是香辣炒田螺?！?/br>
    “四月份正是田螺肥美的時(shí)節(jié)，這個(gè)時(shí)候吃田螺，味道可美了?！?/br>
    “今天這特色菜好，我家小孩就愛吃田螺！”

    服務(wù)員把香辣炒田螺端上來，一端上來，食客就道：“好香！”

    說完食客就迫不及待地把香辣炒田螺的盤子接過去。

    盤子里的香辣炒田螺，褐色的外殼亮亮的，周邊點(diǎn)綴著青紅辣椒段，賣相鮮艷亮麗，只讓人津液滿口。

    來不及拿簽子去把螺rou戳出來，直接用手去拿田螺，嘴唇對準(zhǔn)螺rou出口，用力一吸。

    rou還沒吸出來的時(shí)候，嘴唇先碰到的是田螺殼子上面的鮮辣味，在還沒吃到螺rou的時(shí)候，起先就用這外殼把人的食欲給挑撥了起來。只讓人恨不得也吸一吸著田螺殼。

    下一秒，殼子里的螺rou滑溜溜地被吸進(jìn)了嘴里。就像一顆云朵進(jìn)了嘴里，軟乎乎的，一嚼它，又嫩又韌的螺rou在牙齒底下拉扯回彈。

    鮮香中帶著微微的辣味，又有薄荷的清涼香氣壓著這辣味，使之又爽口，又不至于過度刺激味覺。

    豐腴細(xì)膩，鮮辣香濃的螺rou在口腔里跳舞，在舌尖繚繞，仿佛帶著人去了河邊，在桃花流水中，在新春細(xì)雨中，欣賞肥美的田螺自由地生長。

    使人回味不絕，流連不已。

    “這炒田螺真是絕了！”

    “周老板每天都在刷新我對各種食材的美味度認(rèn)知！”

    “媽的，一盤怎么夠，我要來十盤！”

    “十盤？做夢！”

    “哈，你要是真能買十盤，后面吃不到的食客肯定要把你撕了，你就慶幸周老板定了規(guī)矩，不準(zhǔn)人多買吧?！?/br>
    說到這個(gè)，之前還沒定下限量購買的規(guī)矩時(shí)，就有個(gè)光頭“貪心不足”，一個(gè)人買了很多份特色菜，以至于后面的人很多都沒買到。

    沒買到的人咒罵他，這光頭得意洋洋，有人實(shí)在是氣不過，還找人把這光頭套了頭，給揍了一頓。不過也是輕輕揍了一頓，受了點(diǎn)小傷，這件事被周老板知道后，又加上黃牛的事，所以才定下了這規(guī)矩。

    “老兄，你要真來十盤，你今天回去的時(shí)候要注意別被揍了?！?/br>
    “如果能來十盤，我情愿被揍一頓！”

    周長生聽到這話，忍俊不禁，他拈起一顆田螺，用簽子去挑里面的rou。rou被挑出來，他丟進(jìn)嘴里，香香地嚼著，又放下簽子，直接拿著吸。

    “老板，結(jié)賬?！庇腥藖斫Y(jié)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