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聞越，卻是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平靜。

    舒夜闌收到舅舅叫他開車去接的消息時，才剛剛結(jié)束公司的工作準(zhǔn)備回家，隱約從對方那頭聽到有救護車和警車同時響起時，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臉色大變，頓時間什么都顧不上了，驚慌失措地就趕了過去。

    等他到達滿月山莊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聞越壓根就沒呆在那個混亂的場所。

    他獨自從出事點走到了半山腰，迎著夜風(fēng)站在馬路邊，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寂靜地披星戴月，就像是完全融在了夜色里。

    舅舅？

    舒夜闌試探著叫了他一聲，隨后不由頓住。

    他看到聞越回過頭來，明明這件事里也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愉快的，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的唇邊竟像是噙著點還未消散的輕淡笑意。

    走吧。

    夜風(fēng)一吹，便似全然卷進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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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第 18 章

    在來的路上，舒夜闌就已經(jīng)迅速地了解了情況。

    滿月山莊的信息并不難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他就已經(jīng)全然知道了來龍去脈。但是不論如何，舒夜闌最擔(dān)心的都還是聞越，直到此時親眼看到他安然無恙，一直緊緊提著的那口氣才終于緩緩松下，道：舅舅，你今晚怎么會到這里來？

    他沒有去問那輛車到底是誰動的手腳，現(xiàn)在手底下的人已經(jīng)在查了。聞越也沒有多言，只淡淡道：陪孔緝遠來的。

    舒夜闌不由一愣。

    他起初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兩人都已經(jīng)上了車，早早等待的醫(yī)生急忙過來給聞越檢查傷勢，舒夜闌被面前的場景抓住眼球，驀地倒吸了口涼氣。

    聞越的右側(cè)肩胛骨，一直蔓延至胸膛與背部，竟是大片刺目驚心的淤血?？雌饋聿幌袷怯惺裁礀|西磕碰，反而像是為了阻攔沖擊力給撞的。舒夜闌想到他剛剛那句話，這才福至心靈，悚然道：孔緝遠？

    又是孔緝遠？

    舒夜闌從來就沒見到過他舅舅受這么重的傷，要知道平時聞嘉采在家的時候，他將袖扣解開，聞嘉采都是止不住地打擺子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呢？

    回想到前幾天聞越還給孔緝遠送駐海宴請?zhí)氖虑?，舒夜闌的心緒陡然復(fù)雜了起來。

    不是因為別的，他就是到現(xiàn)在都還沒弄明白，孔緝遠到底是有哪里自己還沒有看到的優(yōu)點，竟值得這么特殊對待，就連自己和聞嘉采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但是因為聞越所有的行為都太過自然而然了，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來沒有半點遮掩。有的時候舒夜闌甚至都有那么短暫的恍惚，心說莫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這就是他舅舅正常的行事風(fēng)格嗎？

    直到半個小時后，車才剛剛在聞家的別墅門口停穩(wěn)，里面就傳來個激動的聲音。

    小叔！

    聞嘉采跟個旋風(fēng)似的從里面沖了出來，急急道：小叔你終于回來了！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特別不舒服？不是說滿月山莊的賽道特別高嗎？你真的就只有點皮外傷？

    比起舒夜闌，聞嘉采這位侄兒反倒是與聞越的模樣更相近些。只是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他臉上所有的情緒全部變成了急躁與焦慮。

    直到上上下下地把聞越都看了個遍，確定自己小叔真的沒有任何問題，聞嘉采心里那塊大石頭才終于重重落下，紅著眼眶道：真是嚇?biāo)牢伊?/br>
    可不是么，嚇得他今天都回家了！

    說起來，聞家的勢力看似龐大，血脈卻是旁人想象不到的凋敝。只要是長輩，在早些年里全都因為意外或者重病過世，唯獨留下個祖母還在老家；聞越?jīng)]有同輩，僅剩的小輩也就只有今天齊聚在這里的舒夜闌和聞嘉采而已。

    偏偏這兩人秉性還大不相同。

    舒夜闌先不必說，自幼跟在聞越的身邊，畢了業(yè)以后立馬就來協(xié)助他處理集團的事務(wù)，現(xiàn)在是他的得力助手，但聞嘉采聞嘉采就是個實打?qū)嵉募w绔。

    要說他好看吧，他確實挺好看的，畢竟還遺傳著聞家優(yōu)秀的外貌基因；要說有錢吧，那現(xiàn)在還有誰能比聞家更加財大氣粗的？是以聞嘉采就仗著自己的兄弟和小叔，在外簡直就是花天酒地，甚至?xí)r不時地還出點亂子，讓舒夜闌替他忙得焦頭爛額。

    聞嘉采也挺有自知之明，只要聞越不在的時候，他絕對不回家！

    至于聞越在的時候開玩笑，這個時候他還不回家，他還沒被揍夠嗎！

    唯獨今天的情況還有些特殊，聞嘉采屁股都沒坐熱，就看到舒夜闌那邊發(fā)來消息說聞越可能出事了，正在去接他的路上，嚇得他噌地下站起來，瞬間腦補了無數(shù)他小叔在槍林彈雨和飆車中瘋狂搏擊的畫面

    不是，這真不怪他胡思亂想跟拍電影似的，他小叔本來就挺血雨腥風(fēng)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惦記著他呢，出現(xiàn)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嗎？

    當(dāng)年孔家還鬧過這樣的亂子呢！

    但是不管怎樣，現(xiàn)在沒事就好。就是聞嘉采在沒忍住上下打量聞越的時候，總覺得有那么點不對勁，明明發(fā)生了這種事情，但是小叔的狀態(tài)怎么看起來反倒是比平時還要放松愉快啊聞嘉采覺得怪瘆人的，當(dāng)場就繃緊了身體，還悄悄地往舒夜闌那邊瞄了眼。

    舒夜闌：

    看吧！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舒夜闌心里差點都要叫了：因為孔緝遠！孔緝遠知道嗎！

    聞嘉采：我知道！但是為森莫！

    這下舒夜闌就答不上來了。

    別問，問就是他也想知道。說實話他要是真有哪天能完全摸透的聞越的脾氣，理解了他的行事規(guī)律，那他肯定就不會只是聞越的助理，整個聞家他都能撐起一片天了好吧！

    微妙，復(fù)雜。反正就是越想越覺得微妙，越琢磨就越覺得心情復(fù)雜。

    聞嘉采倒也不是全然迷糊，發(fā)現(xiàn)聞越似乎是要上樓休息的樣子，確認(rèn)他是真的一句話都不打算再問自己后，還是呆愣了那么片刻，悚然扭頭：這不對勁！

    舒夜闌下意識屏住呼吸，誰知對方難以置信地道：我今天居然都沒有挨打！

    舒夜闌：

    這個家沒救了！

    *

    事實上，倘若這兩人知道聞越回屋以后還在看孔緝遠的照片，只怕會更加驚悚。

    臥室很大，連通了整個寬敞的衣帽間、書房還有浴室，同時也很安靜，頭頂是一盞橘黃色的燈，并沒有開得很亮。當(dāng)聞越走到客廳站定的時候，便在茶幾邊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

    孔緝遠的那張照片，就這樣直白地擱在桌面上。

    和聞越最初拿到的那張比起來，現(xiàn)在這張顯然是近期才拍的，明明是與以前相同的眉目，可此時顯得更加的鋒芒畢露，驚心動魄，就好像是在某個特殊的節(jié)點以后，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這樣的變化驟然間也給聞越的世界帶來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沒錯，就在遇到孔緝遠以前，聞越的路仿佛只有狹窄的一條可以走通。

    就好像是自己人生的每個步驟和每個節(jié)點都已經(jīng)被世界規(guī)則提前設(shè)定好了般，倘若自己違背了這種規(guī)則，做了不該做的事情，那么他就會不斷的死亡、讀檔、回到之前的某個節(jié)點，然后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他走到了正確的步驟。

    這究竟是何其可笑，明明都給了他自我的意識，卻偏偏要他活得像個提線木偶！

    只是可惜，聞越天生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的秉性本質(zhì)瘋狂而暴戾，手段極端且毫無底線，既然左右都是讀檔重來，隨便往哪里走都會踏進雷區(qū)，那他還有什么好顧慮的呢。

    所有不能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其他人萬萬不敢碰的東西于他而言更是輕而易舉，就像是在做什么分支選擇的劇情游戲，明明只有一個選擇能夠活下來，他卻偏偏要把所有的選項全都選擇個遍！到最后他甚至都玩得有些膩味與乏味了。

    唯獨那天，孔緝遠在茶室的門口下車。

    就在這時，玄關(guān)的呼吸燈在忽然暗了下來，室內(nèi)顯得愈發(fā)昏暗。聞越靜靜地注視著桌面的照片，好像整個人都已經(jīng)沉沒在了這樣晦暗的陰影中，直至半晌，眼睫愈發(fā)地沉落。

    從那時開始，聞越幾乎每個行為都踩在生死的邊緣。

    不論是在宋昊出現(xiàn)的時候替他解圍，還是給他送駐海宴的請?zhí)踔潦墙裢碓跐M月山莊的時候陪著他上車，所有的一切都是全然超脫了世界規(guī)則的范圍！他明知故犯，就像是刻意尋死般，漫不經(jīng)心地，勾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試探，渾然不顧什么時候就會被世界抹殺！

    可詭異的是，直到此刻，他竟都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這里。

    聞越莫名地，竟是有些想笑。

    他的指腹不自覺地摩挲著照片的邊緣，腦子里反復(fù)浮現(xiàn)著孔緝遠那天剛剛下車時的場景：對方的模樣就像是極其驕矜易碎似的，可鴉羽般的眼睫輕輕抬起時，眼底轉(zhuǎn)瞬即逝地流淌出一種自己在這個世界從未見到過的，宛如殺意般的光芒！

    就像是驟然間撕開了漆黑深淵的豁口，聞越在那個剎那仿佛是被誰在背后輕輕推了一把，驀然將他推到了一條與過往任何時候都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去！

    大道寬敞，從此前途明亮。

    于是此時，就連聞越的眼底都驟然亮了起來。像是被狂風(fēng)卷走遮攔，驀然照射進來的曝陽，帶著前所未有的暴烈和愉快！他甚至愈發(fā)地忍不住笑，止不住地自喉間溢出笑聲，笑得倒在了沙發(fā)上，隨后微微松手，那張照片就這樣隨意地灑落在身邊。

    直到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終于恢復(fù)正常似的，手指慵懶地搭在沙發(fā)邊上，唇角弧度未消。

    所以他才說啊孔緝遠這個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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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第 19 章

    第二天，聞越和孔緝遠在深夜同時墜落山谷的事情，席卷了整個圈子。

    圈內(nèi)一片嘩然，掀起了巨大的熱浪與討論。開玩笑，這兩人不論是誰單獨拎出來，身上的東西就已經(jīng)足夠讓大家拼命扒的，更別說現(xiàn)在居然還同時墜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其中最想要知道真相的，無異于是宋家，剛知道這消息的時候甚至是震撼到失語。

    直至半晌，宋家現(xiàn)在當(dāng)家作主的宋側(cè)嶺，猛然起身，哆哆嗦嗦地指著宋昊，難以置信地道：你你說什么？失敗了？！

    宋側(cè)嶺眼前一黑，差點沒被氣得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