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只是聽了許多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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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你也看見了,昱久現(xiàn)在能自己弄電腦,你每天都可以跟他視頻聊天。唯一不方便的是,他能聽見你說話,你只能聽見電腦念出來的,他寫的字?!?/br> 旭哥拉著菊菊奶奶的手,溫聲說了這么一段話。我知道,他是擔(dān)心老太太會惦記外孫子昱久,怕她自己在家里著急上火。 “知道了?!崩咸﹃鈱O子的手,“還是我旭兒有辦法,給昱久置辦了那么好用的電腦。通過電腦,他能像正常人一樣,了解天下事,也能跟親人、朋友們說說話。真好!” “姥姥你別太為昱久擔(dān)心,他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好。你也知道,他能活著就是奇跡,何況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到這種程度。若想他變成正常人,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姥姥你要有這個心理準(zhǔn)備?!毙窀缯f著,扯開羽絨服的拉鏈。車?yán)镩_了暖風(fēng),難怪他熱了。 我們在蘭苑的停車場,菊菊奶奶和我乘一輛車,我們要去京城的骨科醫(yī)院,看望旭哥他父親,然后返津。 旭哥跟關(guān)鑫乘一輛車,要去首都國際機場,準(zhǔn)備飛s市。旭哥把老太太送上車,又鉆進車?yán)?,跟老太太絮叨話?/br> 老太太肯定明白外孫子的心情,笑呵呵地說道:“知道知道。旭兒,老太太現(xiàn)在會發(fā)語音了,有什么事,就給你發(fā)語音。沒事的時候,就跟昱久聊聊天。你放心吧,旭兒。你自己到了新地方,也要量力而行,有啥事多跟老夫人溝通?!?/br> “好的,姥姥。那我趕飛機去了?!彼f著又看向我,“杜娜,都交給你了,有事電話聯(lián)系?!闭f完,他打開車門閃身出去。 老太太趕緊叮囑:“旭兒,快把衣服拉鏈拉好!飛機到了,給姥姥打個電話?!?/br> 旭哥答應(yīng)著,關(guān)上車門走了。老太太扭頭盯著旭哥跟關(guān)鑫上了車,車開出去了,才轉(zhuǎn)回身,坐正了,笑道:“老關(guān),咱們也出發(fā)吧!” 路上,老太太一言不發(fā),臉色有點凝重。我想,她應(yīng)該在想見了女婿李大坤,要說些什么,怎么說。 京城的骨科醫(yī)院是個大門口,門診大樓里人流如潮,大概全國各地都有患者慕名前來吧。能夠那么迅速地找到床位,給這位陳家的長子辦妥轉(zhuǎn)院手續(xù),應(yīng)該也是需要一定的能量。 老關(guān)帶著我們穿過門診大樓,進入連接兩棟樓的走廊,他說:“老太太,這個住院部在最后面那棟樓里。從樓外面也能走過去,但從樓里走暖和?!?/br> 老太太笑道:“還是老關(guān)想得周到?!?/br> 老關(guān)笑道:“我這是跟著老韓時間長了,看會了?!?/br> 病房自然是單人間。有個穿淺藍(lán)色護工服的男人背對著房門,在給病人讀著一本書。病人卻在晃神之間,看見了我們。 他花白了頭發(fā),瘦削的臉,一雙眼睛顯得大而無神。他的這個樣子,倒是能夠找到很多地方,跟昱久相像。 他的眼神,在跟菊菊奶奶對視了幾秒鐘之后,變得有了焦點,似乎有一些厚重的情感涌出來。 他的眼神驚到了護工,護工欲轉(zhuǎn)身看我們。他沒有錯開視線,只是對護工揮了揮手。護工放下書,起身往外走。 我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啥時候,老關(guān)也沒有跟著了,病房只剩下三個人。我扶著奶奶的手動了一下,老太太馬上會意,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走。 李大坤(不,陳志文)眼圈兒紅了,囁嚅了半天,才幾不可聞地說道:“娘!” 看著他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我轉(zhuǎn)開了視線。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人已經(jīng)年近六旬,經(jīng)歷了人生的起起落落、生離死別,無論他自己想清楚了沒有,我都無權(quán)評判他的是非。 老太太身上輕微地抖動著,但她走的很穩(wěn),走到床前輕輕地坐下了。老太太拍拍我的手,我才敢低頭看看老人的臉,她沒有流淚,壓低聲音說:“丫頭,你搬個椅子坐過來,坐在奶奶旁邊?!?/br> 老太太的眼神我讀懂了,她應(yīng)該是擔(dān)心自己撐不住,所以讓我挨著她坐。 “大坤哪,你的傷勢見好吧?”老太太雖然沒有笑容,但語氣很溫軟,透著關(guān)心和愛護。 陳志文眼里的淚水并沒有滑落,他嘴唇顫抖了半天,才道:“對,手術(shù)很成功,躺個把月就能好?!?/br> 我知道,他們這些老一代人,感情都很內(nèi)斂,這種尷尬到麻木的關(guān)系之下,更加不會直抒胸臆,都是這樣繞著圈兒,說一些眼前的客套話。 老太太又道:“春曉來過了吧?她自己一個人帶孩子,脫不開手。反正她是女兒,也不方便伺候你。有護工幫忙,你就多支使他。有啥需要,你給旭兒打電話。他工作雖忙,自己的爸爸傷了,也必定能夠跑前跑后地支應(yīng)著?!?/br> 老太太扭頭看著我,道:“丫頭,你記得把旭兒的電話號留給管事的?!?/br> 我答應(yīng)著。老太太抿抿嘴,卻沒有笑意,點了個頭兒又看向病人。 陳志文兩眼潮潤,看了我一眼,道:“你老身體看著挺硬朗的?,F(xiàn)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老太太的身子放松了下來,語氣也更柔和,道:“之前一直住在旭兒買的房子里。最近,為了方便這個丫頭照顧我,旭兒又買了個小院子,離這丫頭的工作地點近。返回津城,就要搬進去了?!?/br> 陳志文又看了看我,道:“這位小姑娘是?” 老太太跟我對視著,有了笑模樣兒,道:“這是我前兩年認(rèn)下的孫女兒。旭兒工作忙,一直是她在身邊照顧我?!?/br> 陳志文第三次看向我,又加重了幾分關(guān)注,然后對老太太說:“我聽老韓說了,姥爺走了,旭兒很爭氣?!?/br> 老太太的氣息又僵硬起來,我輕輕挽住老人的胳膊。她的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有點涼。我略微傾了傾身子,靠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緩緩說道:“旭兒是個好孩子。昱兒也是個好孩子。昱兒受傷了,旭兒頂上了他的位置。老夫人說,怕是旭兒比昱兒更適應(yīng)那個位置?!?/br> 陳志文眼里沒了之前的潮濕,聽著兩個兒子的情況,眼里也并沒有什么變化。不知道是因為早就聽說了這些事,還是不在意這些事,總之,沒有我預(yù)期的哪怕一點點波瀾。 說到底,我只是聽了許多他的故事,對他的性格談不上了解,所以,任何對他的預(yù)期都是沒意義的。只是,不知道菊菊奶奶有沒有什么預(yù)期。 “娘,”他用沒什么溫度的語氣,叫著這么親切的稱呼,緩慢地說了句,“等我好了,再去看望你老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