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得這樣好，如果不是話語中的不甘心，陳愿還是不會想到自己身上，因?yàn)樗冀K認(rèn)為，蕭綏是不會喜歡她的。

    三年前，在南北交鋒的戰(zhàn)場上，陳愿作為北陳太子，領(lǐng)兵主帥，曾和蕭綏真刀真槍搏斗過。

    不知打了多少個回合，陳愿難免有些疲憊，她清冷開口道：“綏王殿下，刀劍無眼，別劃花我的臉。”

    蕭綏冷哼一聲，直接用劍破開陳愿帶在臉上的木質(zhì)面具。

    “少年”的相貌袒露在蒼穹下，曠野遼闊，旌旗獵獵，所有鮮艷的顏色遠(yuǎn)不及面具下蒼白的面容。

    不是五官多么漂亮，而是“少年”眉宇間的氣勢，傲然，倔強(qiáng)，寧死不屈。

    明明是柔且單薄的長相，偏偏生了雙驕傲至極的眼眸。

    蕭綏有一剎那晃神，就是這一剎那，陳愿已經(jīng)挑起白銀長槍向他襲來，沒有絲毫認(rèn)輸?shù)囊馑肌?/br>
    蕭綏也不退讓，持劍襲她面門，似乎是在意那句“別劃傷我的臉”，堂堂男兒，領(lǐng)兵的小將軍，竟生得如此陰柔，還如此愛惜皮相，實(shí)在叫人不恥。

    陳愿也發(fā)現(xiàn)了蕭綏的敵意，拉開距離問道：“你恨我比你好看？”

    蕭綏冷笑：“我最討厭你這張臉?！?/br>
    我最討厭你這張臉。

    ……

    記憶浮上心頭，初聞時的震驚與難過卻沒有了。

    陳愿抬頭，朝前方回眸的蕭綏拱手道：“公子……”

    “這是最后一次叫你了?！?/br>
    你救了我。

    卻也害了我。

    第112章 ·

    救她是真的, 害她也是真的。

    陳愿最初來到書中世界，先是和空隱結(jié)契，后來又不得不在沈皇后的安排下, 替弟弟陳祁年上沙場。

    所有人都在推著她往前走。

    但沒有人問過她疼不疼。

    蕭綏是第一個，哪怕她沒有流露出痛苦, 也主動給她止疼藥的人。

    那年的空隱寺大雪紛飛, 撐著青竹傘的玄袍少年出現(xiàn)在陳愿生命里，像是難得的天光。

    哪怕很多年以后，陳愿知道名叫“長安”的少年就是蕭綏，是任務(wù)目標(biāo), 有官配, 她也沒能立刻放下這份喜歡。

    整整三天, 日夜煎熬。

    陳愿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她的月亮，但的確有一刻, 月亮照在了她身上。

    她一直以為月亮是姜昭的。

    直到今夜，天上的月亮親口承認(rèn), 他從未對姜昭動過心。

    蕭綏一直有喜歡的人。

    不是姜昭，而是她。

    造化弄人，天意如此，陳愿在感慨之余, 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為什么空隱要讓她保護(hù)男女主角，他的目的恐怕是想讓陳愿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在姜昭之前, 被蕭綏喜歡。

    而空隱從一開始就不希望陳愿完成任務(wù), 作為書靈，空隱想維系小世界需要神明的庇佑, 而陳愿不過是空隱獻(xiàn)祭給神明的棋子。

    他給了棋子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讓她無法功成身退。

    陳愿走不掉了。

    一切都在空隱的掌握之中，她是馬前卒，師父在背后推波助瀾。

    而空隱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陳愿完成任務(wù)，他要用她留下蕭云硯，怎么可能放她走。

    空隱的棋局鋪得很大，幾乎把所有人都算計進(jìn)去，陳愿甚至懷疑，明日蕭云硯要娶姜昭也是空隱在暗中促成的。

    否則的話，姜太尉本身沒有那個本事讓蕭云硯妥協(xié)就范。

    陳愿腦海里閃過許多念頭，面色卻一如既往清冷沉靜，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和蕭綏的的確確是一種人。

    克制，隱忍，藏而不發(fā)。

    明明心底波濤洶涌，似被風(fēng)雨拍打的小舟搖搖欲墜，卻不肯在面色上顯露，也學(xué)不會訴苦撒嬌。

    許多心思恐怕還要旁人去猜。

    陳愿想起空隱曾說過，太相似的人會互相吸引，卻很難修成正果。

    空隱果然是算準(zhǔn)了她和蕭綏的性子，知道他們都是內(nèi)斂的人，哪怕再喜歡，也不會宣之于口。

    空隱畢竟做了陳愿那么久的師父，他比旁人都清楚，少女重諾守信，坦蕩光明，所以從不擔(dān)心陳愿會放棄任務(wù)，同蕭綏在一起。

    另一方面，陳愿心里始終有道紅線，哪怕是她先遇見蕭綏，也牢記著書里蕭綏和姜昭才是官配，從來沒有生過取而代之的心思。

    和空隱相比，陳愿的的確確是個老實(shí)人，她兢兢業(yè)業(yè)給空隱打工，結(jié)果老板跑路不說，還不給結(jié)工資，這誰受得了？

    更為致命的是，老板給她畫的大餅全是騙局，連最基本的五險一金都沒有。

    陳愿心態(tài)崩了。

    一夕之間，判若兩人。

    她的全部努力付諸東流，僅存的希望灰飛煙滅，甚至于她發(fā)現(xiàn)：所謂任務(wù)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

    而騙她的人……

    是她真誠地喊了十九年的師父。

    陳愿下意識握緊了佩劍。

    蕭綏到底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異樣，少女臉上很平靜，思緒卻放空，伶仃地站在街巷中，昏黃的燭火隨風(fēng)搖曳，偶爾會照耀到她。

    但絕大部分時間，她僵持在陰影中。

    蕭綏往回走，瞧著她的面容重重嘆了口氣，道：“我?guī)湍憔褪??！?/br>
    “你想嫁給蕭云硯，我成全，別和自己較勁好不好？”

    他還以為陳愿是為婚事傷心。

    其實(shí)不是，她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只是有點(diǎn)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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