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云硯壓抑著怒氣，手背青筋隱現(xiàn)，一字一句道：“你就不能對我好點(diǎn)？”

    是你傷了我。

    沒有一句解釋。

    我以德報怨，拉下臉來哄你吃飯，結(jié)果你還兇我。

    陳愿，是你欺負(fù)我。

    第115章 ·

    你不能這么欺負(fù)我。

    少年咬牙, 眼眶微紅。

    可惜陳愿闔著眼，沒瞧見這份近乎漂亮的脆弱，又或許是她沒有看他, 蕭云硯才敢泄露情緒。

    陳愿沒有多余的精力同他糾纏，她也不是刻意絕食, 而是真的不想吃, 什么也不想做。

    像是提前進(jìn)入了冬眠。

    陳愿知道，在這個冬日帶走草木生機(jī)的同時，一并帶走了她的活力，從前蕭云硯若是煩她, 她肯定是要跟他吵一架的。

    她現(xiàn)在連架都不想吵。

    用宮人們暗中腹誹的話說, 陳愿現(xiàn)在就是木頭美人, 沒什么喜怒，稍微碰一碰就要散架。

    自從空隱死遁后，陳愿的身體原本就越來越差, 又經(jīng)歷大起大落，還活著已是不易。

    蕭云硯例行替她把脈。

    脈一把, 他什么氣都消了。

    少年拂袖離開，回自己寢殿后，先是讓李聯(lián)把那株玉色海棠送過來，又讓御廚去琢磨北陳的飯菜。

    海棠還未綻放, 不適宜入藥，但它日夜吸收天地精華，放在陳愿身邊也能養(yǎng)一養(yǎng)她的身子。

    倒是飯菜更加為難。

    宮中的御廚皆是土生土長的南蕭人, 臨危受命去做北陳風(fēng)味, 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最后一伙人通宵琢磨, 總算是整出幾個硬菜，能拿去交差。

    御廚們生怕掉腦袋，個個神情怯懦，陳愿一貫不喜歡為難別人，也給面子嘗了幾筷。

    但她太久沒有進(jìn)食，身體本能反應(yīng)，沒控制住吐了出來。

    很快，宮中傳遍了她有孕的消息。

    蕭云硯喜當(dāng)?shù)鞠氚殉墒虏蛔銛∈掠杏嗟挠鶑N發(fā)落了，又怕陳愿心生內(nèi)疚，沒有再追究。

    他下朝回到寢殿，親手給北陳的沈皇后寫了一封信，希望沈筠能來南蕭，照看陳愿。

    蕭云硯只是想試一試。

    將信件交予莫驚春后，蕭云硯見青年眉目微擰，直接點(diǎn)破道：“擔(dān)憂姜昭？”

    “屬下不敢?！鼻嗄陝兔Φ馈?/br>
    蕭云硯嘆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又何必執(zhí)著？”

    莫驚春抱拳說：“陛下，我所求不過是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或許我喜歡的，不過是記憶里那個姑娘，可正因為喜歡過，我不希望她過得不好?！?/br>
    蕭云硯輕嗤：“雖是幽禁，但好吃好喝供著，連姜九鄰都沒有過來跟我鬧，你先急了。”

    莫驚春：……

    “我聽聞姜姑娘被人斷了飲食。”

    蕭云硯：“假的?！?/br>
    “只是一時興起，想看看在表兄心里，是我重要，還是姜姑娘重要?！?/br>
    莫驚春愣了愣：“你試探我？”

    蕭云硯擺手示意他離開：“愿者入局罷了。”

    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

    在沒有摸清姜昭的心性前，蕭云硯是可以由著莫驚春單相思的，可一旦知道那個姑娘并非所表現(xiàn)的那樣單純，蕭云硯就必須有所防范。

    未免出現(xiàn)姜昭利用莫驚春的事發(fā)生，蕭云硯決定先試一試莫驚春的忠誠。

    答案總是在意料之中。

    是莫驚春先不信他，聽著一些假消息就認(rèn)定了他的殘暴。

    且不說姜昭，便是蕭綏，自他入死牢起，也從未被苛待。

    蕭云硯自己就是從水深火熱里走出來的人，等他手里擁有了權(quán)勢，他只會更加謹(jǐn)慎，而非濫用。

    但他不怪莫驚春。

    因為在莫驚春和陳愿之間，蕭云硯也會先選擇陳愿。

    青年走后，殿門再次重重合上，隔絕了屋外所有的光線。

    蕭云硯挺直的脊背一松，靠在椅背上，頭往后仰，眼底難得的有些茫然。

    都說做天子的人多疑，現(xiàn)實(shí)卻是，一旦被推到這個位置，不得不謹(jǐn)慎小心。

    蕭云硯伸手揉了揉太陽xue，心想：他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陳愿手里。

    他給足她機(jī)會來殺他。

    只要她好起來。

    ……

    靜宣殿，雀兒在灑掃。

    陳愿靠窗而坐，盯著那株玉色海棠若有所思，她用指尖輕碰，發(fā)現(xiàn)有水色的靈力漾開。

    “雀兒，你能看出異樣嗎？”

    陳愿問來回忙碌的小姑娘，雀兒瞥了一眼：“就是朵花。”

    陳愿了然，這朵花的靈力只有她能看見，不出意外，這應(yīng)該是空隱的化身，她與師父同出一脈，氣息相近，能感受到。

    陳愿沒有聲張，待夜深時分，她闔緊門窗，連燭火都未燃，只借著腰側(cè)明珠的光，走到海棠花前。

    陳愿咬破指尖，滴了些血上去。

    玉色海棠吸收精氣后果然發(fā)生了變化，隱約長成一個小人的模樣，穿紅白交織的鶴氅，道士發(fā)髻，雪發(fā)少年顏。

    正是縮小版的空隱。

    陳愿握緊了拳頭，想砸上去的時候，小人兒先開口說話了：“乖徒弟，師父對不住你?！?/br>
    陳愿垂眼：“把徒弟當(dāng)棋子，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師父?！?/br>
    空隱自知有愧，在花瓣上盤腿而坐，解釋道：“是師父之過，可是阿愿，連我自己都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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