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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浮庭覺得自己是個賊,心虛忐忑,不敢打擾這里的主人,只在夜里燃起安神香,等人睡著了再不請自來。宋舟不愿意理會他,他就用這樣卑劣的手段。 輕手輕腳除去寒涼的外衣,不敢驚擾床上的姑娘,緩緩躺在她身側,懼于觸碰,只握住她散在枕上的一縷青絲,貪婪專注地感受唯一能握緊的關于她的東西,無底的心淵才得以填上一層不至于過分惶恐。 藺浮庭以視線描繪過宋舟的眉目鼻唇,驀地彎起個心滿意足的笑,如同含著一大塊飴糖的小孩,喜不自勝閉上眼。 一團柔軟滾進他懷里。 山茶花的梳頭油沒有用完,宋舟日日用它梳發(fā),即使濯發(fā)后也纏繞余香,現在沾滿藺浮庭的衣襟。 藺浮庭倏然睜眼,呆滯地失了神,被貼上的胸膛僵硬,像會傳染的瘟疫一般大肆擴散到四肢白骸,每一處都化為木頭。滾進他懷里的人拱了一下,藺浮庭屏住呼吸,以為宋舟醒了,懷著未知的恐慌作為被審判者艱難低下了頭。 宋舟只露出個發(fā)旋和白皙的脖頸給他,溫熱的呼吸隔著薄薄里衫熨在心臟的位置。 藺浮庭像被燙到,往后拉開一段距離,幾乎貼到床沿快要掉下去。捂住心臟,怕心跳聲太大太亂將她吵醒,便連夜晚能與她待在一起的機會也沒了。 原本挨著他的人又翻了個身,躺回里床睡去。 宋舟背對著藺浮庭,感覺到屬于男子溫暖的體溫又試探著靠近,緊接著是衣角一緊被人牽住。 睜開眼,盯著墻面,心里默默嘆了一口氣。 大概真的是學乖了,換在以前,藺浮庭怕是早就拿繩子把她綁了囚住她,哪會是現在這樣,連見她一面都怕。 過幾天吧,過幾天就理理他。 *** 外邦入京賀壽,血眼的事情不好當著外人的面查,只能暫時擱置。 那邊楚歇魚搬離皇子府的事還沒定下,楚歇魚卻不想面對蘇辭,于是每天找各式各樣的借口出來,和唯一知道她心事的宋舟在一起。 京中忽然多了不少異域玩意兒,連道路邊都有身材曼妙的異疆舞女擺動腰肢。 宋舟在人群里駐足觀看,楚歇魚紅著臉目光躲躲閃閃,輕扯她衣袖,低聲道:“宋舟,別看了,怪……不好意思的?!?/br> “看美人跳舞是賞心悅目的事情,怎么會不好意思呢。”宋舟被她拉著離開圍觀人群,還忍不住回頭觀望兩眼。 “圣女?好巧?!?/br> 宋舟回頭,看見一身便服的二皇子。 二皇子與楚歇魚說過話后,又瞧見她,一雙桃花眼平靜如早春的鏡湖之水,微溫而波瀾不驚,頓了頓,笑著與她點頭,“宋姑娘這是陪圣女游逛京城?” “……是?!彼沃圻t疑了一下,點點頭。 “對了,小王回去后曾向側妃問起過宋姑娘,原來小王岳丈與令尊還是昔日同窗?!倍首油笊弦淮∪~紫檀的佛串隨著他手垂下,落在他手中不緊不慢盤著,“小王側妃托小王若是見到姑娘,替她問一句令堂身體可還康健?” 宋舟愣了愣。 這要她怎么回答?宋家滿門皆逝,她也不能如實說。更何況她一個邊緣人物,無論從哪各方面看都無足輕重,放著圣女不關心,反倒是關心起她來了。 二皇子又道:“藺氏一族從來都在晉南,沒想到宋姑娘家中與晉南王居然還有幾分親戚關系?!?/br> 聽到這里,宋舟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來二皇子話里有話,看他依舊笑如慈悲佛,卻哪哪看著都是心懷不軌。 可她既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放著女主不去試探,試探她做什么? 宋舟干笑兩聲:“已經是表了幾表的關系了,我離家時家中情況有些復雜,全因王爺心善,才將我收留?!?/br> 二皇子點點頭算是明了,但看樣子并不打算放過她,一副要追根究底的架勢。 宋舟不太管藺浮庭走劇情的過程,加上入京后除了窩在府里就是和藺浮庭吵架,連藺浮庭給她安排的身份究竟具體詳盡如何,算不上太清楚。 對方別有目的,她卻模棱兩可,并不是好事。 宋舟腦子轉得飛快,想要脫身,忽然眼前一亮,遇到了熟人。 楚瑾原本打算上街買一些筆墨紙硯,沒想到會遇上宋舟。 姑娘遙遙站著,隔著人群朝他揮手眉眼彎彎叫他名字。 他有些意外,微愣了愣,“宋舟,歇……” 楚歇魚搶在他之前,忽然溫溫朝他施了一禮,笑容溫婉大方,“楚公子?!?/br> “楚公子?”楚瑾疑惑地看著許久未見的堂妹,怎么和他這么生疏了? 宋舟忽然撲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話像連珠炮彈一樣,“楚大哥忘了嗎?這是圣女啊,當初在王爺府上住了好長一段時間不是嗎?” 楚瑾一愣,低頭看她背對著一名陌生男子對他拼命擠眉弄眼,又側目見到楚歇魚略顯緊張的樣子,雖不明所以,還是裝作恍然大悟,“啊!記起來,是圣女姑娘,許久未見,倒是叫我忘了?!?/br> 二皇子噙笑看著,“既然宋姑娘與圣女遇上了熟人,小王不便打擾,就先走一步了?!?/br> 楚瑾的目光隨著二皇子的背影走遠,眉宇微攢,若有所思。忽然有人拽他袖子,回頭看,宋舟掛著一臉劫后余生樣的欣喜,朝他豎起大拇指,“楚大哥真是聰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