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說過多少次……”少年一如既往臉皮薄,面色紅的飛快,修長的手指動了動,依然乖順地被抓著。漆黑狹長的眸僵硬轉向一邊,露出通紅耳尖,“不許叫庭庭?!?/br> “庭庭庭庭庭庭庭庭!”宋舟一連疊聲地叫他身子往窗外鉆。 藺浮庭余光注意著她的動靜,手中紙傘往前伸,人又邁進一步好叫她淋不到雨。 “外面下雨,別探出……” 少年驀地僵住,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看,瞳孔驟縮。 白衣的少女只露出烏黑的發(fā)旋,臉埋進他懷中,手臂抱上他的腰,悶聲悶氣,像是撒嬌,“我真的好喜歡庭庭?!?/br> 沿著傘架滾落的雨珠落在白裙腰帶上,輕薄的布料貼住青稚漂亮的腰線。她幾乎將全身的重量交給他,站在屋內(nèi)地板上的腳勉力踮著。 喉結滾了滾,連拿傘的手都因她忽如其來的依賴險些不穩(wěn)。 長睫微微顫動,再抬起時乍然如春和景明,有如無限天光盡斂眼底,欣喜如何也藏不住,“不日我便會回晉南王府接替世子一位,晉南王奉了圣旨要去龍虎山剿滅山匪,晉南王身體不好,屆時會由我率兵進去,到時恐怕會有幾日不見。你在府中乖乖等我好不好?待我此次立了功在王府站穩(wěn)腳,就來接你?!?/br> 少女在他腰上蹭了蹭才抬起頭,額發(fā)蹭得凌亂,幾縷搭在眼上,瞇著眼問:“什么叫做接我?” 額發(fā)被撥開兩邊,宋舟只看見兩汪溫柔水光在他眼中蕩,星河落進去璀璨無比。食指滑至她下巴,撓貓似的勾了勾,抵著發(fā)力抬起她的下巴,嗓音染笑,“八抬大轎來娶你?!?/br> 宋舟一怔,復又將頭埋下去,手攥著他的指節(jié)用力握了握,眼睛忽地酸澀得厲害。揪緊他的袖口,半晌,悶悶道:“好呀?!?/br> 紙傘直伸到窗里,大半的傘面在室內(nèi),少年清雋挺拔的后背被雨點濺濕,衣上暗紋在水里鋪展開。 少年盯著少女發(fā)絲下掩映的耳廓,唇角不自禁勾起。 他得了喜歡的姑娘的應許,連被人打斷也不見惱意。 宋舟站在窗臺,眺他離開的背影,上司的話隨即響起。 ——正好晉南王妃準備除去你,你就順水推舟,借這個機會假死返回吧。 …… 接壁山的雨下了四五天,宋舟能聽見窗外的雨聲時大時小,有時候會有人的低聲絮語,像蒙了一層牛皮,只知道有人在說話,說的什么卻聽不清。 腦子乍黑乍白,無數(shù)辨不清真假的碎片片段式的在眼前來回閃動。 宋舟按照系統(tǒng)的指示走到楚瑾經(jīng)過的路上,假裝被當時的晉南王妃抓住,龍虎山山崩時她轉身踏上返回的路程…… 回去后她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拿著那本小說反復來回不停地看??刺A浮庭的余生,看他喜歡上了女主,看他在男女主大婚后黯然失神,看他在作者的安排下一筆帶過式地遇上了往后共度余生的姑娘。 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委屈。 她找公司加密了所有關于那個世界的記憶,公司害怕私自改動故事劇情線的事情被揭穿,唯恐她哪天捅出來,對此當然一萬個答應。 從此沒有人知道小說里的男二藺浮庭在還沒遇見女主之前曾經(jīng)遇見過一個自稱仙女的姑娘。 公司從中得到靈感,推出了小說沉浸式游戲。宋舟的記憶被加密后,保險起見,被調(diào)去驚悚小說部干了半年。那段回憶里只有半邊身子血淋淋的女鬼和頭身分離的鬼嬰,宋舟再也不敢主動回憶。 晨曦的安寧不屬于這幾日的連曲城。山體炸崩,死了一個大官還有一支堪稱精銳的軍隊,算得上是損失慘重。 滾落的山石阻攔了官道,不得不清理。 藺外回頭看了眼披著披風坐在路邊大石頭上的宋舟,忽然就想起那年兄長在龍虎山下整日整夜守著的樣子。 士兵和連曲城中應征清理道路的百姓搬運山石,也有不少人從中撿漏。 為丈夫兒子送飯的大嬸結伴而來,回去時手中抱著鋪了紅布的蒲團。 “接壁山上的月老廟都多久沒香火了。我男人前年上山的時候遇上大雨在月老廟里避雨,說那里的香桌都被啃爛了。也不知道是誰用這么好的料子墊那破廟里的蒲團。” “說不準是有人在月老廟里拜堂成親呢。” “看這料子也是大戶人家,城里正兒八經(jīng)的月老廟不拜,跑這荒山野嶺來拜?” 大嬸將蒲團抱在懷里,動作小心地剝下包裹著蒲團的紅布,仔細疊好了放進送飯的籃子里,將破爛不堪的蒲團隨手扔到路邊。 蒲團在地上滾了幾圈,原本就松散的稻草散了架,幾根草梗直愣愣戳出來,被濕濘的雨水泡得軟趴趴。 宋舟木木的,眼睛跟著兩個婦人手中的紅布動了動,忽然就明白了藺浮庭當時一定要她磕三個頭的原因。 他也不只是想求神佛保佑。他早就想好了以死還債,卻私心想和她拜一次天地。 眼前靠近一雙皂靴,宋舟沿著靴子抬頭,藺外抱著劍,幾日沒合眼的少年神情憔悴,一貫明朗的眼睛布滿血絲,抱著劍,劍柄上扎著一塊白布。 “兄長的尸身還未封棺,你可要看一眼?”他從懷里取出一封信給她。 宋舟頓了頓,伸手接過拆封。 信有兩張,一張是婚書,男方是藺浮庭的名字,上面按著一枚紅色指印,女方的位置只有一枚指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