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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氣勢十足,卻掩蓋不了心虛。 弘晏半點(diǎn)也不怕他爹,聽言搖了搖頭,雙眼亮得像裝了x光似的,再一次伸出掌心。 “不義之財不可得,阿瑪切莫惱羞成怒,您若不給,我告訴額娘和汗瑪法去?!崩碇菨u漸回歸,卻割舍不下他對銀票的執(zhí)念,弘晏跟著板起臉,這回好歹用了個敬語。 太子竟被兒子凜然的模樣鎮(zhèn)住,半晌,他妥協(xié)了。 太子鐵青著臉,從袖口抽出兩張嶄新的銀票,心下不住地念叨,真是反了。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胤禛正在看孤熱鬧,弘晏這聰明的腦袋瓜子怎么就看不見?!真是,真是…… 沒收完不義之財,弘晏這才露出個笑模樣,揣上銀票快步走了。 太子眼睜睜地望著他的背影,隱隱透出心痛與不舍。 看樣子擔(dān)憂極了銀票的去處。 還是四阿哥與他心有靈犀,此時也不裝背景板了。他忍不住問:“弘晏侄兒要到哪去?” “把銀子充公?!边h(yuǎn)遠(yuǎn)傳來一道稚嫩嗓音,依舊有些奶乎乎。 “噢?!彼陌⒏鐩]話說了。 書房里,兄弟倆相對而坐,一派無言。 太子的耳朵可算褪了紅,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元寶那小子才五歲,從哪探聽的消息? 想孤堂堂一國儲君,竟被自家逆子拿捏住了,威嚴(yán)何在? 心下如火燒一般,太子坐立不安,哪里還有心思議事,就連往日最為親厚的弟弟也覺礙眼了起來。 萬一讓汗阿瑪和福晉知道…… 太子輕咳一聲,腳趾頭動了動,眼神不住往四阿哥身上瞟,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很快,滿目不自在轉(zhuǎn)為了狐疑—— 胤禛面上贊賞之色濃厚,瞧著一副動容的模樣。見太子望來,他極有眼色地避開銀票這回事,情不自禁喊了弘晏的乳名,嘆道:“元寶這般,真是二哥之幸啊?!?/br> 不義之財不可得,說的真好,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這話聽著再情真意切不過,太子眼皮抽搐了一下,掩飾般地笑了笑:“呵呵,是么……” 老四怎么也有這樣討人厭的一天! 太子妃瓜爾佳氏見弘晏來了,瞧著極為高興。 她擱下宮中賬簿,拉過弘晏的手摸摸額頭,見沒有汗才放下心來,柔聲說:“剛從乾清宮回來就尋你阿瑪,來去奔波的,也不嫌累?!?/br> 弘晏一邊應(yīng)著,一邊掃向博古架上的某個木匣,片刻后如釋重負(fù)地收回目光,笑容滿面喊了聲額娘,隨即便是連串的問候,譬如昨晚睡得好不好,譬如一日不見,有沒有在夢里想念兒子? 一屋子人都笑了,太子妃樂道:“元寶的晚膳還是同額娘一塊用的,怎么就如隔三秋了?” 弘晏的眼睛肖似父祖,臉型與嘴巴卻像了母親,面頰輪廓如鵝蛋一般,笑時隱隱顯出兩個梨渦小坑。 太皇太后在世時愛極了小坑,常說有坑的姑娘帶著福氣,皇上之后挑選太子妃,一眼認(rèn)定瓜爾佳氏乃有福之人。 瓜爾佳氏長得端柔大氣,樣貌不是頂頂好,卻也稱得上秀美,在皇子福晉里頭都是出挑的。嫁進(jìn)毓慶宮時,她的日子說不上苦,也說不上滋潤,因著輕車都尉之女李佳氏膝下有大格格,樣貌嬌艷又會使些邀寵的手段,很是風(fēng)光了一些時日。 太子重視嫡庶,對正院的敬重一分沒少,太子妃不至于計較,可誰家新婦沒對夫君生出過憧憬?李佳氏恃寵而驕,天天在跟前晃蕩,縱然她再大度,也會生出膈應(yīng)之感。 另有赫舍里元后與太子的先例在,不光皇上盼著嫡孫,滿朝文武都虎視眈眈。太子妃入宮兩年杳無孕信,她自己何嘗不急! 懷上弘晏恰是柳暗花明,哪知過了兩月,李佳氏再次有了身孕,太子妃心下不虞,終是沒出手。 十月懷胎,就在弘晏呱呱落地的那日,有人來報說,李佳氏服用了催產(chǎn)藥,生的小格格……是死胎。 催產(chǎn)藥?太子妃差些給氣笑了。沒等她發(fā)作,太子生了雷霆之怒,罰李佳氏一年禁閉,又命大格格挪給另一位李佳氏(有兩位李佳格格)撫養(yǎng)。 至此之后,再無人敢與太子妃爭鋒;有了弘晏,太子的心思也一日日地往正院貼近。 因著圓面梨渦,瓜爾佳氏曾被皇上夸贊有福,在她看來,兒子何嘗不是她的小福星。元寶日日哄得她眉開眼笑,如今就連繁瑣的宮務(wù)都瞧出了樂趣,太子妃樂過之后,眸光柔得能滴出水來。 她道:“不論讀書走動,千萬急不得,樣樣都要顧及身體。” 弘晏最是聽額娘的話,聞言一一應(yīng)下叮囑。 太子妃語罷,他迫不及待從衣襟掏出銀票,壓低聲音道:“……這是阿瑪新的私房。” 弘晏這么做,是有緣由的。 男人給女人花錢天經(jīng)地義,賄銀成為上繳的老婆本,變廢為寶多好的主意!況且額娘的錢財來路正當(dāng),他放心。 雖說他爹窮得令人落淚,但皇家無情,鐵面無私才是正理。 再說了,有皇上保駕護(hù)航,缺點(diǎn)銀兩又怎么了? 太子妃立即懂了兒子的意思,心領(lǐng)神會之下,也沒想著刨根問底。 她接過銀票,掃了眼面額,一瞬間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隨后很快斂去,眨眨眼道:“額娘明白了?!?/br> 弘晏陪太子妃用過午膳,心滿意足回了房,迎著三喜惴惴的目光,緩緩坐在了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