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降位

    德妃不敢相信，她的嘴唇都在哆嗦。

    她是宮里的老人了，還是幾個(gè)孩子的額娘，皇上，皇上就算對她沒有喜歡，也有相處出來的情分與憐惜，如何會(huì)這樣對她？！

    哪知絕望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噬闲牢窟^后，眼底忽然沒了笑意，沉沉問她：“德勝犯下的惡事，烏雅家犯下的惡事，德妃，你可知曉？”

    “臣妾……”她顫抖地開口，心頭一陣冰涼上涌。

    “朕念在老四勤懇辦差的份上，便饒了你荒唐的求情之舉。但烏雅家有今日，與你管教不力脫不了干系?！被噬掀诚蚧艁y跪著的德妃，“傳朕口諭，降烏雅氏為德嬪，望之好好反省。”

    說罷，不顧德妃驟然癱軟的模樣，鳳眼幽深道：“這個(gè)封號尚在，德嬪，不要讓朕失望了?！?/br>
    德嬪渾渾噩噩地謝恩，混沌之中，仿佛聽到李德全的聲音：“德嬪娘娘，請吧？”

    她死死掐住掌心，好懸沒有在殿前失儀。踉踉蹌蹌在宮人的攙扶下回了永和宮，德嬪軟倒在地，只覺眼前一片黑暗。

    “娘娘！”綠蕪的嗓音含了哭腔，尖銳又焦急，卻是不敢明目張膽地請?zhí)t(yī)，“來人啊，快拿紅花油來！”

    永和宮正殿，稱得上兵荒馬亂、人人自危。當(dāng)差的小宮女心間惶惶然，不知主子為何惹怒了皇上，她們只知道，四妃的格局不復(fù)存在，她們的腰桿再挺不直了！

    打發(fā)走了德嬪，弘晏便被兩雙似笑非笑的眼睛盯著，一是他爹，二是他祖父。

    “……”小胖手若無其事地擦了擦眼淚，圓圓臉露出甜甜的笑，討好道，“汗瑪法是天底下最好的瑪法?！?/br>
    皇上對此已經(jīng)有了免疫，哼笑一聲不說話，太子卻是反應(yīng)過來，心道好啊，元寶真是出息了。昨兒用一模一樣的話糊弄孤，他倒是一點(diǎn)也不怕翻車！

    生氣歸生氣，如今最要緊的事便是替兒子圓場。如今死死得罪了德嬪，烏雅家不足為慮，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些腌臜手段若是用在元寶身上……

    太子腦中轉(zhuǎn)過千百個(gè)彎，從老四想到十四，還有養(yǎng)在德嬪膝下的十三。四弟那兒有的頭疼了，他身為太子倒是半點(diǎn)不怕，最好把烏雅氏踩在腳底，永不能翻身才好。

    “學(xué)宮里娘娘說話做什么？這副作態(tài)不能再有下次。”太子小心瞅了眼皇上，冷著臉厲聲教訓(xùn)，“小小年紀(jì)，誰教的你？還有沒有男兒氣概了？！做事留一線，莫揭他人短……”

    語氣嚴(yán)厲萬分，訓(xùn)得弘晏眼淚汪汪，不住地揉著眼睛。

    李德全欲言又止地望向皇上，皇上一拍御桌，指著太子罵道：“朕還在這呢，你訓(xùn)個(gè)什么勁？元寶何錯(cuò)之有？抄了廣儲(chǔ)司就驕傲了？”

    他把太子罵得狗血噴頭，緊接著朝弘晏招招手，緩聲道：“來，到瑪法這兒來。”

    弘晏委委屈屈走過去，皇上慈愛地安撫了好一會(huì)兒，半晌，睨了同樣開始委屈的太子一眼：“哪有這樣教孩子的。元寶生來與旁人不同，哪還需要顧慮？至于其余的，朕心里有數(shù)?！?/br>
    太子低眉順眼，諾諾應(yīng)是，不敢問這‘其余的’指代什么。

    皇上越看他，越是氣不打一處來，思及乖孫還得同胤礽一塊辦差，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人。

    “去吧，別在這礙眼?！闭f著一秒變臉，摸摸弘晏的臉頰愛憐道，“累了就要歇息，否則心疼的不還是朕。”

    太子：“……是。”

    翊坤宮。

    宜妃郭絡(luò)羅氏懶洋洋地躺在榻上，伸出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榻邊，宮人仔仔細(xì)細(xì)地為她涂上蔻丹。

    她是四妃中年紀(jì)最小的一個(gè)，卻也是最受圣恩的。

    午后暖陽醺得人昏昏欲睡，貼身嬤嬤快步走來，低低地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宜妃慢慢直起身，桃花眼波光瀲滟，“你說什么？”

    “皇上的口諭傳遍六宮，永和宮那位……要叫德嬪娘娘了?！眿邒叩吐曋貜?fù)道。

    宜妃愣了好一會(huì)兒，揮揮手讓忙活的宮人退下。她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德嬪？好一個(gè)德嬪娘娘！本宮聽著可順耳多了?！?/br>
    主子的幸災(zāi)樂禍毫不掩飾，嬤嬤也任由她笑，輕咳一聲：“不僅如此，德嬪還需歸還十二萬五千兩的債務(wù)，說是其兄貪污的銀兩?！?/br>
    宜妃聽著，掩了掩唇，桃花眼愈發(fā)灼灼。

    身處后宮，她對朝事不甚熟悉，也極有分寸地不去打探。老五胤祺養(yǎng)在太后膝下，絕了更進(jìn)一步的可能，可親王之位是跑不掉的；小九還沒到成親的年歲，也不是什么讀書的料，那些野望離她遠(yuǎn)著呢，爭什么爭？

    德妃就不一樣了。一介包衣爬上妃位，生下的老四極得皇上青眼，十四還是個(gè)天資聰穎的，作為多年的死對頭，宜妃能夠察覺到那深藏于溫婉面皮下的野心。

    掐了那么多年，她只在排位和圣寵上勝了一籌，至于別的……兒孫輩就不能比。老五和他媳婦還是筆理不清的賬，烏雅氏卻過得分外滋潤，簡直氣死個(gè)人。

    乍然聽到降位的好消息，宜妃心下說不出的暢快。陸陸續(xù)續(xù)笑了半個(gè)時(shí)辰，她用茶潤了潤喉，好奇問：“德嬪如何惹怒了皇上，又如何欠了銀子？”

    “奴婢只探聽了大概，許是她為兄長求情，其余的便不知了?！眿邒邏旱吐曇舻?，“德勝的惡事都傳遍京城了，昧下廣儲(chǔ)司的銀兩不說，還偷盜了孝懿皇后的鳳釵！聽說是四貝勒親自抄的家，太子與長孫第一時(shí)間稟報(bào)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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