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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蘊靈放下筆, 正色道:“什么時候沒的?三姑娘可有說姨娘是怎么去的嗎?” “是前天夜里沒的?!惫芗胰鐚崅鬟_, “前個深夜, 莊子里進來了一個賊人,下人們都睡熟了,沒人發(fā)現(xiàn)。第二天婆子見姨娘屋里沒動靜, 房門卻沒鎖, 推門進去才發(fā)現(xiàn)姨娘躺在地上被人刺死了,屋里一團亂,姨娘的金銀首飾不翼而飛。莊子里的管事立馬報了官, 只是到如今還未找到兇手的蹤跡?!?/br> 許蘊靈擦拭著手指, 若有所思。許蘊凡和柳姨娘所處的莊子較為僻靜, 周圍幾乎沒有人家。兇手又是在夜晚作案,如果沒有留下痕跡,以大宣朝現(xiàn)有的刑偵手段,怕是很難將真兇緝拿歸案。 “姨娘的尸首可有運回來?”許蘊靈起身, 決定去前頭看看,邊往外走邊說, “派人去通知爹爹了嗎?” 柳姨娘畢竟是許康輝的通房,又給許家生下了一個女兒。無論她生前做過什么,人死燈滅,下葬該有的體面許家仍是要給她的。 管家跟在許蘊靈的身側(cè),突然吞吞吐吐起來:“這……姨娘的尸體據(jù)說昨天已經(jīng)下葬了?!?/br> “下葬了?”許蘊靈這下真的驚訝了。大宣朝風(fēng)俗家中有人去世需停靈三天,等賓客吊唁結(jié)束,然后棺木才下葬??闪棠镒吡瞬艃商?,她的家人也不知道有沒有派人通知,莊子里的人居然就給埋了?還有,許蘊凡身為女兒,竟然也同意? 許蘊靈轉(zhuǎn)過身來,心里不免起了疑惑,面上卻一沉,責(zé)問道,“誰的主意?姨娘尸骨未寒,爹爹與我都不知情,他們哪里來的膽子,怎么敢擅自做主將人下葬了?” 管家低了頭,實話實說道:“這個小人也不知情?!?/br> 許蘊靈瞧了管家兩眼,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便也沒有為難他。重新邁開步子,匆匆前往院前。 許蘊靈到的時候,許康輝已經(jīng)在花廳里。家中除了身子抱恙的許老夫人,其余人悉數(shù)到場。許蘊靈一眼就看到了安靜坐在一旁的許蘊凡。 半年多不見,許蘊凡的模樣與氣質(zhì)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她獨自坐在寬大的椅子里,穿著一身樸素的藏青色襖裙,衣領(lǐng)的位置顏色已經(jīng)洗到發(fā)白,頭上沒有任何華麗的首飾,僅有一只木簪橫入發(fā)鬢,臉上不施粉黛,膚色微黑。莊子上清苦的生活徹底磨平了她的驕縱和傲氣。沒有了曾經(jīng)的蠻橫和張揚,她沉默地垂著頭,一雙手絞在一起,不停地摳著指甲。 許蘊靈安靜地走進來,在門口尋了處位置坐了下來。她聽到許康輝嘆氣了聲,有種世事無常的感慨。然而再說話時,他的語氣格外平淡隨意:“下葬就下葬了吧。我記得柳姨娘生前娘家還有個meimei,管事,你去通知柳姨娘的家人吧。蘊靈,你去賬上支二十兩銀子,讓人一起帶過去?!?/br> 許蘊靈應(yīng)了聲。 “既然蘊凡回來了,往后就在家住著吧?!痹S康輝接著說,“蘊靈,如今家中你管事,可得將兩個meimei照顧好。等你嫁給王爺成了王妃,家里的事情就交給……” 許康輝順口說著,到后面止了聲,他蹙眉掃了屋里的人一圈,忽然發(fā)現(xiàn),許蘊靈若真成婚后,家里怕是沒有能管家的人了。但如今因著朝中政事他也沒心思細想這些,于是作罷:“算了,這件事往后再說。” 許蘊靈又應(yīng)了聲。 這一聲,也讓一直低頭的許蘊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許蘊凡仍住在她原來的棠秋苑。苑里許久不住人,每周雖有下人掃塵,但仍是落了不少灰。許蘊靈派人將其好好打掃了一番。 原先服侍許蘊凡的丫鬟已經(jīng)調(diào)去了別的位置,許蘊靈重新點了兩個丫鬟貼身伺候,又給許蘊凡添置了不少新衣、胭脂、首飾和瓷器用品??芍^是樣樣周到。 許蘊凡住了下來,不知是不是才經(jīng)歷了喪母之痛,棠秋苑接連好幾天都分外安靜。許蘊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棠秋苑看起來仿佛和她回來前沒什么兩樣。 許蘊靈開始還會提防許蘊凡一些,但隨著及笄禮的到來,她便挪不出精力注意棠秋苑的動靜。 五月十五日,今天是許蘊靈的及笄禮。 晨光熹微,許府里面一早就忙開了。今兒個是大姑娘十五的生辰,也是她的及笄禮,下人們往來忙碌,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許蘊靈一晚上緊張的沒睡好覺,只在天蒙蒙亮?xí)r困意襲來睡了會兒。然而沒睡多久,她便被清月喊起了床。院子外面?zhèn)鱽頂嗬m(xù)的喧囂,許蘊靈坐在妝奩靜前,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才如夢初醒。 在大宣,她今天便正式成年了。等會的大禮上,會有許多賓客見證她的成年。唯獨缺趙長淵的出席。他不能親眼看到了。 趙長淵已經(jīng)在焚河待了數(shù)月,許蘊靈與他之間的聯(lián)系全靠書信維持。 近來五月,焚河依舊寒冷非常,但大宣與周邊國家的商路即將重新開通。她知道他鎮(zhèn)守邊疆,只為商路安穩(wěn),貿(mào)易繁華,商旅從大宣朝走出,回來也能平安歸家。 他在信里說大漠蒼穹廣袤遼遠,鷹隼翱翔劃過天際,烽火臺上看邊陲落日,壯美蒼涼,那是與日暮下的京都白塔不一樣的壯闊奇景。 天雖冷,但木日達勒的草原上綠意盎然,紅黃色的桑蘭花遍布綠地。冰川消融,茶珂蘭湖的湖水自天山流淌而下,湖道蜿蜒,清澈的湖水靜默舒緩,浸潤了那一片片的草原。 碧空如洗,云隨風(fēng)動,牛馬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