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蘊靈說完悵然地看了眼老夫人，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慈安堂。她一走，許老夫人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常嬤嬤看了全程，許蘊靈最后離開時的神情她也瞧得清楚。常言道旁觀者清，常嬤嬤對子嗣的執(zhí)念沒有老夫人那般深，她想了想，猶豫著說：“老夫人，老奴瞧著大姑娘的樣子，不像是說謊的。她馬上嫁給王爺，現(xiàn)在害蘇姨娘，對她沒有好處?！?/br>
    許老夫人沉吟片刻，輕嘆了聲，伸手要站起來。常嬤嬤很有眼力見兒地攙扶她。許老夫人邊慢慢走邊說：“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啊，這位孫女現(xiàn)在讓我害怕啊。我老了，或許分不清她們的真真假假。但蘇氏懷的真真切切是我許家子嗣。無論蘊靈有沒有那個心思，我都必須防住了。蘇氏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出生?！?/br>
    許蘊靈退出慈安堂，回到自己的閨房。周圍是她的親信，她掛在臉上的委屈慢慢褪去。清月跟著許蘊靈見了許老夫人，自然聽到了老夫人的言論，她很是不忿：“大姑娘，老夫人她未免過于偏心了點。您……您不如去和老爺說說，請老爺去和老夫人解釋解釋？”

    “父親不會去解釋的。”許蘊靈解下外衣，換了件衣服，坐在書桌上練字，她一心二用，邊邊說，“父親最為在乎顏面，怎么可能將這種丟臉的事拿到老夫人跟前去說。再者，蘇姨娘雖然討了父親不喜，可她肚子里的孩子，父親仍是在乎的。為了孩子，父親不會繼續(xù)深究姨娘。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了。”

    清月皺起了眉，覺得自家大姑娘實在委屈。她看了眼許蘊靈，見她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干起了別的事情，更是為她叫屈。

    許蘊靈倒是無所謂。她在許老夫人面前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該演到位的情緒也演到了，老夫人硬要拿她錯處，反倒容易讓人詬病。至于最終如何評判，那就是老夫人的事了。左右不過以后更加防備自己而已。至于別的，老夫人不會像蘇氏那般，各種手段層不出窮。她快嫁去王府了，這個節(jié)骨眼不必同許家人鬧得過于難堪。

    不過讓許蘊靈意外的是，許康輝竟然在事后專程找她道歉了。這可稀奇了。

    許康輝道歉的事很少做，尤其給小輩賠不是。他的語言神態(tài)生澀非常，幾乎是磕磕絆絆地給許蘊靈道完了歉。不過到了最后，許康輝欲言又止，十分難為情地說:“蘊靈，你姨娘的事，她畢竟懷了孩子，你……”

    許康輝恐怕也是知道勸人以德報怨過于厚顏無恥了些，他殷切地看著許蘊靈，寄希望于女兒能明白他的苦心，像以前一樣懂事的接過他的話茬?？上гS蘊靈看穿了許康輝的“良苦用心”，故作懵懂無知，逼著許康輝親口說出來：“父親，您想說什么？”

    話說到這份，以許康輝的這把年紀，也不好裝傻充愣，他忍著羞恥艱難道：“蘊靈，你能不能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不要過于責怪蘇姨娘。再說，你快要成親了，這會兒鬧出事對你影響實在不好。”

    許蘊靈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她垂下眼眸，低眉順眼著不說話。這副樣子在許康輝眼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能自證清白。許康輝小溪般的愧疚瞬間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來，他動了動嘴，正想說些什么，許蘊靈低頭開了口：“父親，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會深究姨娘的不是，會原諒她的。只是——”

    許蘊靈刻意停頓了下，顯得憂心忡忡。

    許康輝看許蘊靈松動了，內(nèi)心的負擔驟然減輕，很容易聽進去她的話，于是貼心問道：“只是什么？”

    許蘊靈抬起頭，鼓起勇氣說：“父親，您也看到了姨娘的作為，她的品性確實不端。二meimei已經(jīng)叫姨娘教壞了，日后弟弟出生，您打算放在誰的身邊養(yǎng)？按理來說，您的私事女兒不該指手畫腳，但為了您和弟弟好，女兒仍是要說一句，咱們家不能一日無主母。您需要娶一名妻子了?！?/br>
    彭家的親事叫蘇姨娘從中作梗攪黃了，許康輝目前不知是個什么態(tài)度，她得主動出擊推動一把，叫許康輝重新將續(xù)弦考慮進日程里。蘇姨娘不是要靠孩子綁定許康輝么，那她就叫她失掉這個籌碼。有什么比親生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養(yǎng)在別的女人膝下與人親近、叫別的女人母親更痛苦的事呢。

    “這……”許康輝頓住了。他不久前提過孩子生下來不叫蘇氏養(yǎng)。不讓她養(yǎng)，勢必得有個人來養(yǎng)。許蘊靈說得其實很有道理。許康輝深以為然，續(xù)弦看來是很有必要了。只是他才拒絕了彭家，現(xiàn)在去哪里找門好親事呢。

    許康輝后悔的同時也有些尷尬，但在女兒面前，他仍保持從容：“你說得對，家里是需要有個人。這件事我會考慮的，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你與王爺?shù)挠H事，至于爹……等你成親后我會與你祖母再議的?！?/br>
    許康輝能認真考慮，許蘊靈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她告退走出了書房，徒留許康輝一人深思。

    *

    日子一天天過去，許蘊靈的親事按部就班地準備著，很快，成親的日子近在眼前。

    成親前夕，久未露面的秦臻臻特意上門，要送許蘊靈出嫁。

    許家熱熱鬧鬧的忙碌著，前院的喧囂聲依稀可聞。許蘊靈先頭忙的腳不著地，臨到了婚前，便開始空閑下來。這些天日頭曬了些，許家專門備了許多瓜果解暑。留出成親時客人用的，其余的便分到了每個院子。

    扶風苑中的葡萄架下，秦臻臻坐在塌上啃西瓜，她穿著一身粉色紗裙，晃著腳丫，吃一口，瞅一眼躺在身邊正閉眼納涼的許蘊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