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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又靜了下來,除卻蕓竹驚慌未定的呼吸聲,就只有貓爪子刨桌角的動靜。 黑鬼面男直直地凝視著云娘,眼底看不清情緒,似乎在思考,他冷不丁地把視線甩到婁一竹臉上掃視了一番,才緩緩“嗯”了一聲。 他將刀刃對準刀鞘放了進去,將雙手附在了身后。 “左右是我族公主,你帶她在寨內(nèi)逛上一逛,今后便恢復薩拉王室身份,”黑鬼面男頷首宣道,而后森森地看向一旁的蕓竹,“至于這孽種,今晚子時,殺之。” 話音甫落,蕓竹的臉刷的一下白了。 男人的手以rou眼看不見的速度朝空中劃了一下,婁一竹的繩索應然而解。 云娘手疾眼快地將她拉到了身邊,不顧她的掙扎把她拽出了門外。 屋內(nèi)傳來蕓竹嘶啞欲裂的哭喊聲,男人的腳隨之踏出門檻,合上了門。 他擦著婁一竹的肩而過時,用不輕不重的音調(diào)在她耳邊低語:“蕓熹,薩拉族人天性嗜血,今晚你也來。哦對,不要想著忤逆孤,就算你把她救出了這屋子,她死也走不出這座山?!?/br> 說完,男人就悠悠地走出了門,徒留婁一竹站在原地惶惶不定。 門內(nèi)的人哭聲愈來愈大,無力的恐懼感似乎已令蕓竹失了理智。 云娘見她還發(fā)著愣,直接拽著她的手蹬上屋檐,朝西邊去了。 直到云娘離開,婁一竹還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云娘走之前將原委粗略地和她解釋了一番,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兩件事。 一是她不是安王的親生女兒,更不是隨便撿來的孤兒,而是早在幾十年前就滅亡的薩拉族王室之女。 幾十年前安王出使薩拉兩年,與薩拉族王儲,也就是黑鬼面男一見如故,一個心高氣傲,一個野心勃勃,短短三月,便成了可同床而眠的兄弟。 薩拉海怒頻發(fā),黑鬼面男出城前往鎮(zhèn)水,然而就在這段時日里,安王無法自拔地愛上了黑鬼面男的發(fā)妻。 然后他們生下了蕓竹,發(fā)妻卻因此難產(chǎn)而死,安王心碎欲裂,為保全獨女性命,他劫走同一日誕下的蕓熹,逃回了京都。 后來天要滅薩拉,雖說相傳族人無一生還,卻不知為何奇跡般存活下來數(shù)百余人,有的流落四方,剩下的就跟隨黑鬼面男一同遷移。 最終他們定在了上京城外。 二是蕓竹,也就是安王真正的女兒,今晚子時會被處以薩拉族“苦生”之刑,也就是在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時一刀一刀地將她的皮rou割下,當面喂給山間抓來的豺狼虎豹,周而復始,直到僅剩一具枯骨,再將枯骨搗碎,扔給野狗啃食。 這一切皆因她是薩拉族王最大的恥辱,薩拉族族規(guī)之首,便是要族王清清白白,除了人血,身上容不得半點臟污。 蕓竹的誕生,薩拉族就面臨了厄運降臨,突如其來的海怒毀了全族人的性命。 以云娘的話來說,若黑鬼面男不這樣做,神就會厭惡族王身上的污孽,薩拉族再無復辟可能。 原書中黑鬼面人被安王的障眼法所蒙蔽,錯殺了薩拉族唯一留下的王室之女,而如今卻在陰差陽錯下認對了人,這或許也是婁一竹引領劇情走向的結(jié)果。 可她當真要眼睜睜地看著蕓竹去死嗎?她又做錯了什么呢。 婁一竹放在雙膝之上的指尖微動,她抬起頭,望了眼緊閉的房門。 不管怎樣,她得先想法子與外界取得聯(lián)系,一切只靠她一個是遠遠不行的。 傅騫和燕玖或許馬上就會找到這個寨子了,若是他們能在子時前趕到,蕓竹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此處,婁一竹一拍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此刻便去寨子里走上幾圈打探路徑,到時候就算逃走也有方向。 孰知她一推門,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門邊。 “蕓熹要去哪兒?云娘帶你去罷?!痹颇飩?cè)過身,向往日婁一竹去院里找她一般拉上了婁一竹的手。 “隨便走走,謝謝?!眾湟恢衩鏌o表情地撤開自己的手,云娘一下子抓了個空。 她不喜歡跟有目的的人做朋友,婁一竹轉(zhuǎn)身,向人煙旺盛處走去。 這是一間嵌在山里的寨子,四面都被高山擋了個嚴嚴實實,整個寨子上上下下除了零星做飯的女人,幾乎都是男人,各個臉上都帶著黑面具。 她的出現(xiàn),令所有人都虎視眈眈,每到一處,身后跟著的云娘就會說一次她的身份,然后一群人再面無表情地向她行古怪禮數(shù)。 大半日的時辰眨眼間就過去了,但仍然沒有半點傅騫他們的影子。 子時前一刻,婁一竹憂心忡忡地被云娘帶出了臥房,不知走了多遠,她們走到了一條僻靜的山間小道,順著小道繞了幾次,婁一竹便看見了一個一丈高的洞口。 云娘將火把交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她自己進去。 婁一竹舉著火把探進了山洞,跳躍的火光照亮了洞壁上的圖案,她這才注意到這石壁上竟刻著延綿無際的浮雕,而浮雕的圖紋形態(tài)古怪至極,有被剝腹的婦女,也有斷頭的孩童,全是血淋淋的紅,刺得婁一竹眼睛發(fā)澀。 就這樣一直往前走,快要走到盡頭時,右側(cè)突然又多了一條道,她走進去,看見了洞里佇立的一道身影。 腳底摩擦石礫的響聲在洞間回蕩,除此之外就只有蕓竹有氣無力的抽泣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