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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成績了,雖然不是第一,但他也只錯了一個單詞,作為一次公司的日??荚囈部梢哉f不錯了,可是他早先太游離于眾人之外了,這第一次就犯了錯誤,也就有人借機發(fā)揮了。 但他沒有感覺,安慰也好,諷刺也好,他都覺得沒什么重要的,直到一份炸豆腐放在他眼前。 “早先說請你吃炸丸子的,但炸丸子賣完了。”王桑田開口,他沒有說話,只是想著啊,炸丸子賣完了嗎?也是,炸丸子很受歡迎,的確很容易賣完。 “不過這炸豆腐也不比炸丸子差,來吧!”王桑田把他的筷子拿了過來,“我看你都沒有吃晚飯。” “是不是你?”他抬起了頭。 “什么?”王桑田歪了下頭。 “我的卷子?!崩钕冗M慢慢地開口,“是不是你換的?” “是?!?/br> …… 現(xiàn)在已經是晚上了,這個西北地區(qū)的天總是黑的很早的。 他們的燈泡也發(fā)著黃光,此時的電燈總是不太明亮的,李先進卻感覺到了刺眼。 在這種刺眼下,他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 第五章 麻球 李先進很少打架,在他的記憶中,除了那天真浪漫,什么都不知道的,已經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夢的小時候,他只打過一次架。 他已經忘了那到底是幾歲的時候了,也許是七八歲,也許是十來歲。 那個時候他已經徹底的知道了狗崽子是什么,也接受了自己狗崽子的身份,他不再為值日而氣憤,不再去想什么狗剩狗蛋,也不再去想他原本應該叫什么。 他甚至已經有些忘了早先的名字。 直到有人開始圍著他大姐唱歌:“破鞋!破鞋!李華蘭是個大破鞋!” 他的jiejie被那些孩子叫的只能低頭,那些大人們在旁邊無動于衷的看著,有的還帶著一種古怪的表情。 他站在街口,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問題,那幾句破鞋帶走了他世界上所有的聲音。 自行車的鈴聲,夏蟬的叫聲,河水的流動,他仿佛突然間進入到了一個無聲的世界。 而隨著世界的消聲,畫面也仿佛變得凝固。 那些跳起的小孩,大姐的低頭,旁邊人的冷漠,像被照片拍了下來,又像是突然被熔巖澆灌,變成了塑像。 “破鞋!破鞋!李華蘭是個大破鞋!” 聲音又一次出現(xiàn),世界再一次鮮明,而他已經沖了上去! 他向那些叫罵的小孩揮起了拳頭,那些小孩在怔然后又向他打了過來,他打不過他們,但是他還在打著,直到他大姐撲在他身上,幫他攔著。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他仿佛聽到他大姐這么喊了,他不知道他大姐為什么要說這些。 為什么不打? 多么可恨啊! 這些人多么可恨啊! “求求你們,別打了——” 他大姐失聲痛哭,帶著溫度的淚水打到他臉上,那么一點刺痛,讓他恍惚的有了點明白。 但他明白的太晚了。 當天晚上,他爹就帶著他去給那些人道歉:“孩子小,不懂事,以后再不會了,保準不會了?!?/br> “你們家先進脾氣也太怪,好好的怎么就動起了手呢?” “是是是,以后再不會了。” “你們這是對無產階級有敵意嗎?” “不不不,沒有,絕對沒有!” …… 道歉,一次又一次的道歉,最后,因為他那一次的揮拳,他大姐要去掃三個月的大街。 這一下,他們家就有三個掃大街的了——他爹掃,他娘掃,現(xiàn)在又有了他大姐去掃。 “李先進,你姐就是破鞋,要不然那雞毛廠的廠長為什么會讓她去撿雞毛?” 雞毛廠只是一個廠辦的小廠子,工資不高,雖然那時候大家的工資好像都是差不多一樣的,雞毛廠的工資也要更低一些,很努力很努力的工作一個月,往往也拿不到三十塊,更多的,只有二十塊。 而這二十塊,還是用眼睛換來的——往往在那里工作不到兩個月,眼睛就會出問題,他大姐不到兩個月,就出了問題。 “那雞毛廠是成份好的才能進的,你大姐要不是破鞋,根本就進不去!” 在一個又一個的早上,他大姐拿著掃把掃地,而他,再也沒有揮起過拳頭。 但這一次,他又一次揮了起來。 他打第一下的時候王桑田沒有反應,但是當他打第二下的時候,王桑田就回手了。 碰! 他感覺到臉上有些疼,但他沒有在意,這點疼反而讓他有一種欣喜的感覺。 來吧,好好的打一架吧! 來?。?/br> 李先進打著,也被打著,他不知道打了多長時間,直到他再也揮不動拳頭。 那邊王桑田也是同樣的狀況。 他靠著床坐在地上,王桑田幾乎都要躺在地上了——他的大半個身體都在地上,也就腦袋還挨著點床邊。 他們都喘著粗氣。 他看著王桑田,對方也看著他。 “想不到你還怪能打呢?!蓖跎L锏?,他冷哼了一聲,“你想不到的還多著呢?!?/br> “包括故意給我說錯?” 李先進張開嘴,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