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總工笑了兩聲：“對對對，我知道你，我當(dāng)然知道你，你啊，是你們柳經(jīng)理特意要過來的。”

    李先進(jìn)怔住了，不僅怔住，而且完全僵化了。

    他的思想、魂魄、情緒……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飛到了天外。

    他不知道自己的理智還在不在，有那么剎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人還在不在。

    “特意……要過來的？”恍惚的，他好像聽到這么一句，他已經(jīng)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問的了，但，這的確是他要問的！

    不是把他下放到這里的嗎？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才把他丟到這里的嗎？

    “是啊，你英語是你們學(xué)校最好的嘛……哎喲這話本來是不該我說的，不過既然說了，也沒什么好瞞的了。就是你成績好，你們柳經(jīng)理又那個……嗯，比較有眼光……”

    “王總工！”旁邊的柳青紅著臉，很不好意思，王總工笑道，“怎么著，有眼光這話不對？難道要我說你比較jian猾嗎？”

    柳青怔了怔，然后道：“那我還是有眼光的?！?/br>
    王總工本來正要喝水，這一下茶杯都差點拿不穩(wěn)。

    兩人說說笑笑，王桑田和李先進(jìn)則完全是蒙住了，特別是李先進(jìn)。他沒有見過過山車，但此時那個心啊……就完全達(dá)到了坐過山車的地步！

    他是被特意挑選出來的？

    是柳經(jīng)理挑的他？

    怎么可能？

    可是這話、這意思……

    他想問，又有些不敢，不問，心中卻又像貓爪似的，就這么渾渾噩噩的，他仿佛聽到王總工接了個電話，然后說了點什么，再之后，就同王桑田一起走了出來。

    之后的兩天李先進(jìn)都有些魂不守舍，這種魂不守舍帶來的第一個后果就是大家對老外更加敬而遠(yuǎn)之了，第二個后果則是黃小川免不了要覺得王桑田塞給他們的巧克力可能、大概、也許……有點不懷好意？

    美國人給王桑田東西，大家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王桑田和李先進(jìn)被柳經(jīng)理帶走，大家也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

    當(dāng)時大家都分成了兩派，一是覺得王李二人要受教育了，二是覺得這也不是什么大事，柳經(jīng)理叫他們過去，大概就是問問情況。

    而黃小川和李嘉要比別人更多一份糾結(jié)——王桑田真同老外說話了！

    而且絕對超過三句了——否則那老外為什么要給他東西？

    要說這個時候他們不該在意這個了，可，那又是一個月份的rou丸子啊！

    嗯，他們在意的沒錯，因為王桑田也在意，

    從王總工的辦公室出來后，雖然李先進(jìn)那臉色怎么看都不是沒事，可他自己說沒事，大家心中有再多想法，也只能當(dāng)沒事了。而當(dāng)眾人散后，王桑田就開始沖著李嘉笑。

    一開始他笑，李嘉還能當(dāng)沒看到，在他笑了幾次后就忍不住了：“行了，下個月的rou丸子也是你的了，行了吧！”

    王桑田哈哈大笑：“你說的?！?/br>
    李嘉咬牙切齒。

    然后王桑田就笑著往他們手里塞了個東西。

    “老外給的，應(yīng)該是，巧克力?！?/br>
    在聽到是老外給的，黃小川和李嘉都有點不想要，但再聽到說巧克力，又不免遲疑。

    見了他們的樣子，王桑田一笑：“不吃給我?！?/br>
    兩人都沒有給。

    就這樣，四人的關(guān)系呈現(xiàn)出一種別扭的姿態(tài)——早先就別扭，這一次是別扭里又含了一層別扭。

    那個巧克力并不好吃，作為一個健身狂人，詹姆斯的巧克力是黑巧……這東西更健康更昂貴，但真心的，不好吃。

    不說黃小川和李嘉了，就是王桑田都有些懷疑人生了，后來還是李先進(jìn)幫他們解了密——他看了后面的說明書。

    “可可……那是不是咖啡？”黃小川摸著下巴道。

    “不是?！崩钕冗M(jìn)道。

    “不是嗎？我覺得很像啊，都很苦?！崩罴蔚?，黃小川立刻扭頭看他，“你還喝過咖啡？”

    李嘉有些不好意思：“早先同科長到部里出差，部里的早餐有這個?！?/br>
    “好小子，你都沒說過！”

    “哎喲，苦死了！”李嘉道，“我一開始不知道，喝的我差點沒吐出來，后來見人家還放糖才知道那東西還要加奶加糖，李先進(jìn)你剛才不說這個什么卡卡也要加奶加糖嗎？“

    “嗯，都要加奶加糖，不過一個是咖啡豆一個是可可豆，原料都不一樣的?！?/br>
    李嘉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黃小川卻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他也說不清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感覺，可就是有這么一種隱憂。

    吃了巧克力，又分享了相關(guān)知識，四人住在一個房間里，別扭著別扭著，也就不別扭了，但李先進(jìn)不時的還要恍惚兩下，他告訴自己不要想了，但又有些忍不住，然后就又有些后悔——為什么那一天他沒有再去問一下呢？雖然他問了也可能得不到答案……但，為什么就沒有再問一下呢？

    其實現(xiàn)在去問也是可以的，柳經(jīng)理、王總工，雖然離得遠(yuǎn)，但基本還是每天都能遇到，但他始終沒有去問。

    “你這個懦夫！”有時候躺在床上，他仿佛聽到一個這樣的聲音，隨即，又會有些失笑。

    他懦弱，那怎么才是不懦弱呢？

    他的爺爺被批斗過，他的父母被批斗過，就連他自己，也幾乎是被批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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