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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遇到什么為難事?” 兩人搖頭。 “沒有嗎?”王總工拿出一個花生嘗了下,“嗯,還有點生。真沒有遇到什么為難事嗎?那些老外的儀器你們都看懂了嗎?” 王李二人一怔,王桑田道:“那些儀器……不是科研所的人在看嗎?” 是每次動儀器的時候他們也都跟著看,但科研所的人在第一層,他們這在外面的,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是看個稀罕。 “是要科研所的人看,但你們就不想跟著學學嗎?” “我們能學?”李先進道。 “為什么不能?” 李先進一下子僵在了那兒,他喉頭聳動,嘴唇翕動,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卻始終沒有真的張嘴,王總工看著他,驀地一笑:“你擔心他們是外國人對不對?” 李先進想跟著笑,卻有些笑不出來,王總工嘆了口氣:“那些年,真的把大家給搞怕了啊?!?/br> 李先進驀地向他看去,他剛才就在看著王總工,但此時的目光、專注度卻是早先的五倍、十倍! 他聽到了什么?王總工在說什么? “不過你們放心,這樣的錯誤……國家不會再犯了。” 他聲音很輕,但態(tài)度很堅定,李先進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自己的耳邊炸開,錯誤?錯誤! 王總工說……那是錯誤! 早先王桑田也對他說過那是錯誤,但那是王桑田。 不不不,不是說王桑田不重要,相反,王桑田的那句話很重要,那讓他知道,那的確是錯誤的!不僅他自己這么想,也有其他人這么想。 其實在大學里也不是沒有人批判過,但那個時候的批判更是針對某個派別,某個人。 就像那本讓人哭泣流淚的《芙蓉鎮(zhèn)》,啊,里面的女干部多么令人厭惡,啊,那個姓王的多么卑劣。 這就像大學里這個說他們村的□□不好,那個說他們市的老保罪大惡極。 都沒有說錯,可是,又都差了一些。 只有在王桑田這里,直接就是,他們錯了——那些把他定性的人錯了! 而現(xiàn)在,王總工……更是直接說了那些錯誤!說了國家! 李先進吸了口氣,又吸了口氣,可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王總工往他手里放了一個花生,他拿著那花生一開始沒感覺,很快就覺得燒了。 王總工道:“慢慢剝著吃?!?/br> 他應了,可有一段時間還是不知道要怎么著手里的花生,直到王總工又說了一句他才反應過來。 他拿著花生用手指夾了一下,啪的一聲,花生的皮從中間裂開,露出里面紅色的飽滿顆粒,他把那顆粒倒在手上,自語似的楠楠:“那是……錯誤嗎?” “是的?!?/br> 王總工說的很肯定,李先進抬頭看向他,王總工沖他點點頭。 李先進只覺得眼眶發(fā)熱,連忙又把頭低下了。 他的頭是低下了,情緒卻是越來越高昂。 那件事錯了! 錯了! 王總工說那件事錯了! 他想大吼大叫,想跑到過去那些叫他狗崽子的人面前蹦跳,他簡直現(xiàn)在都想跳起來,但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慢慢地把那個花生放到了嘴里。 花生是什么滋味他是嘗不出來的,但感覺里就是甜的、好吃的! 王總工拍了拍他的肩,自己又剝開了一個花生,嘗了一下:“嗯,現(xiàn)在的差不多了,再烤就糊了,你們快吃。”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花生往爐子旁邊撥了撥,又招呼王桑田李先進兩人吃,在他的催促下,兩人一連吃了好幾個花生,越吃越覺得香。 其實這花生他們也經(jīng)常吃,特別是來到這里之后——在機關的時候,他們宿舍也好,辦公室也好,都有暖氣,自然也就沒有煤爐子了,而來到這里之后,他們終于算是領略到什么叫西北大地的嚴寒了。 在這里,王桑田好點,他好歹在北京呆過,算是知道冬天冷起來能有多冷。 李先進雖然大學是在靠北邊上的,但那只是針對他的家鄉(xiāng)來說,在全國的劃分上,還是南方。雖然南方冷起來那叫魔法攻擊,可冬天到來的晚,春天來的早??傊褪抢钕冗M還沒怎么感受到冷呢,就放寒假回自己更南方的老家了,而從老家回來呢,也差不多快暖和了。 ——去年他是來的早,但去年天冷的時候他沒有到野地里,總而言之,這是李先進的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為此,還很被李嘉說過幾次風涼話:“這算什么,早年咱們局還沒蓋起來的時候,大家都還住窯洞呢!” “早年大家來野外工作,都是扎帳篷呢!” “早年大家都是步行,哪有車坐?” “早年…… “早年大家還吃不上飯呢!” 嗯,后面一句是王桑田說的:“就這烤白薯,現(xiàn)在咱們吃的都不喜歡吃,可早年,就是救命的!” 一句話結束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下午三點左右,o(* ̄︶ ̄*)o 第二十一章 燒雞 · 早先王桑田黃小川四人有罅隙的時候, 為什么還喜歡坐在一起吹牛聊天,躺在各自的床上看書學習不好嗎? 特別是李先進,本就不喜歡社交, 只是和王桑田單獨住的時候,還往往回宿舍就拿一本書, 再沒理由這和不太友好的人住在一起了, 反而要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