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呀，你老板正等著呢。”戚緣沖她眨了下眼。

    陳琪悻悻然說：“我就是說，你個子也不高，不如穿個高跟鞋湊個一米八，但太胖了，可能會像個湯圓插在牙簽上?！?/br>
    魯振海做夢也沒想到陳琪敢這么說自己，當(dāng)時那表情震驚的，韓雅覺得比他那些低俗笑話好笑多了。

    說完，她還擔(dān)心自己這么沒禮貌會惹麻煩，正想跟戚緣解釋，卻見她老板帶頭鼓掌：“好！”

    不鼓掌還好，一鼓掌陳琪的臉漲得更紅，跳腳：“你們能不能別逗我了！”

    那當(dāng)然不能啊，就指著她每天炸毛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增添一點(diǎn)樂趣呢，多可愛呀！暴躁甜妹不比嬌軟甜妹來得可愛？

    讓炸毛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第68章

    陳琪本來還以為自己這么做是給戚緣惹麻煩,心里很不安，沒想到戚緣根本不在乎,這讓說話做事從來都小心翼翼再三斟酌的陳琪感受到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快樂，她更崇拜老板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大家都開始喊戚緣“老板”，戚緣也欣然接受，姐妹之間最美好的祝福就是你必暴富，叫老板好啊，叫老板說明她未來肯定能賺大錢。

    要說戚緣休息沒拍戲這段時間誰最著急，那不是薩莉也不是韓雅，而是她的事業(yè)粉們。

    大家粉她就是因?yàn)樗齺韯輿皼?，因?yàn)樗龔?qiáng)，可這么一個人,她不拍雜志也不接代言,唯一拍過的三部戲還有一部只有五分鐘的鏡頭，上過的那期綜藝倒是值得反復(fù)欣賞,可她們都已經(jīng)到了隨便看哪張截圖都熟的不能再熟了,知道她上一句和下一句的臺詞是什么,所以jiejie到底什么時候才肯營業(yè)？

    個人賬號也沒有,粉絲只能跑去工作室官微下面嗷嗷待哺,可工作室不僅發(fā)戚緣,也發(fā)導(dǎo)演編劇還有旗下藝人的動態(tài)，今年姐可是除了賀歲檔的《辰元舊事》再沒別的作品上映,她知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熱度多高？不趁著這時候穩(wěn)扎穩(wěn)打反倒提前退休躺平,這怎么可以！

    所以哪怕戚緣三月進(jìn)組九月出組拍了半年多的戲，到現(xiàn)在也就休息了不到兩個月，粉絲們還是非常著急。

    直到十一月底,有粉絲在國家廣電官網(wǎng)上發(fā)現(xiàn)戚緣工作室作為出品方備案了一部電影，名字叫《親愛的戚行云》。

    被粉絲發(fā)現(xiàn)了，工作室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發(fā)布了一條微博，宣告戚緣即將作為導(dǎo)演、編劇及主演，自編自導(dǎo)自演《親愛的戚行云》。

    這……真的能行嗎？

    粉絲很擔(dān)心，戚緣卻一點(diǎn)都不著急，她上學(xué)的時候成績名列前茅，如果不是因?yàn)閙ama生病，她不會留在本省讀大學(xué)，只是為了能離mama近一些，大學(xué)畢業(yè)后也沒有選擇繼續(xù)讀書，而是專心陪著mama，直到mama去世，戚緣離開洛城來到首都，才開啟了自己的演員之路。

    她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世上曾經(jīng)有個很可愛的女人叫戚行云，而她就是這個巨巨巨可愛的女人的女兒！

    《談情說案》讓工作室賺了很多錢，有錢也有時間，目前送來的劇本沒有讓戚緣心動的，她想自編自導(dǎo)自演不可以嗎？世界上還有誰比她更了解戚行云？

    所以哪怕粉絲都在工作室微博下面勸戚緣三思，不要作掉好不容易得來的名氣，別人家偶像紅了都是接代言上雜志然后拿更多更好的資源，她們家的可好，不是科班出身，被多名大導(dǎo)演贊不絕口的天賦型演員，她去自編自導(dǎo)自演了！

    說實(shí)話，自編自導(dǎo)自演的明星不少，但撲街的居多，沒見過幾個大爆的，拍出爛片來又會遭到群嘲，尤其現(xiàn)在很多營銷號喜歡捧殺，粉粉黑黑分不清，說戚緣是天降紫微星，拿她來踩其他流量小花，次數(shù)一多，再理智的粉絲也會上生氣上頭。

    戚緣連熱搜都舍不得花錢買，更別提是花錢撤熱搜，她也不管外界怎么說自己，再說了，她又不會賠錢，這不是有傻大頭上趕著送錢來嗎？

    戚緣有在上編劇課，也虛心向農(nóng)菱討教，有時候靈感來了，正在刷牙或者吃飯，都會立刻放下手頭的事情去找紙趣÷閣，而且她寫劇本的時候不喜歡用電腦，就用紙跟趣÷閣，為了讓自己認(rèn)真起來，戚緣每□□九晚五去工作室打卡，決不讓自己閑下來。

    穆影月也跟她一起去，他要為小緣的電影做音樂，所以戚緣寫得每一張劇情，他都認(rèn)認(rèn)真真看過。

    穆影月從有記憶來便沒有mama，所以也不知道有mama是種什么樣的感受，大概會比有爸爸要好吧，反正他從未在父親那里得到過多少關(guān)愛。

    “有mama，真的，很幸福嗎？”

    藍(lán)眼睛小鹿乖巧地把戚緣丟得亂七八糟的紙撿起來，一張一張放好，戚緣沒化妝，隨意地坐在辦公椅上，嘴里咬著一支趣÷閣，頭發(fā)還用另一支趣÷閣盤了起來，但她天生有種令人目不轉(zhuǎn)睛的動人風(fēng)情，所以哪怕脂粉未施，一樣叫穆影月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很幸福啊?！逼菥壔卮鹚拔业娜松钚腋５臅r候就是來首都之前了，我敢保證，就算是到死，我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幸福了?！?/br>
    穆影月不能夠理解，他歪了歪腦袋，把紙張放到戚緣桌子上，“為什么，呢？小緣，已經(jīng)有爸爸，了?！?/br>
    戚緣問他：“你也有爸爸，你覺得幸福嗎？”

    穆影月想都不想便搖頭，他從未因父親感到過幸福，想來父親對他也如是。

    “我也一樣，就算爸爸從小陪在我身邊看著我長大，我也永遠(yuǎn)會愛mama勝過愛爸爸?！?/br>
    穆影月似懂非懂，戚緣見他這副傻里傻氣的天真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人活著離不開氧氣跟水，mama就是我的氧氣跟水?！?/br>
    穆影月認(rèn)真思考片刻，對戚緣說：“小緣也是，我的，氧氣和，水。”

    他并不是在撩戚緣，也不是說情話，而是向她訴說一個事實(shí)，對穆影月來說的確如此，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沒有人來拯救他，而在他即將徹底墜入深淵時，戚緣就是那根救命的浮木，只要抓住就有生還的可能，父親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戚緣對他說：“可是你吸進(jìn)去氧氣，吐出來的不是二氧化碳嗎？你是再吸進(jìn)去呢，還是要把我丟了？”

    穆影月頓時一臉茫然，戚緣見他這副表情，終于感到了快樂，示意穆影月過來，他雖然不懂，卻還是聽話，戚緣把他一頭黑發(fā)搓亂，長長舒了口氣，“你不能理解沒關(guān)系，你只要記得，我對mama的感情，比你對我的還要深很多很多很多就行了?！?/br>
    穆影月頓時瞪大了眼，她怎么可以一口氣說三個很多？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他想反駁，嘴巴又笨，半晌，急赤白臉結(jié)結(jié)巴巴：“沒、沒……”

    戚緣看著他這副著急忙慌的模樣就想笑，犯愁的時候逗逗藍(lán)眼睛小鹿跟暴躁甜妹，生活還是挺美好的。

    沒有人知道戚緣到底有多想念母親，她從來不表現(xiàn)出這一點(diǎn)。

    “下午我要去一趟上光，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穆影月根本沒聽清楚她說去哪，只聽到小緣說要不要跟她一起，便立刻點(diǎn)頭。

    梁少渠雖然很想跟女兒培養(yǎng)感情，但上光離了他不行，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有時來找戚緣，沒多久電話便一個接一個，可見他有多忙。

    當(dāng)他接到戚緣的電話，得知她要來找他時，簡直受寵若驚，立刻把下午的會推到了第二天，親自到上光大廈門口接人，戚緣開車帶著穆影月，他已經(jīng)來過公司很多次了，而且有權(quán)限最高的通行證，所以戚緣可以把車開進(jìn)地下停車場，然后直接搭電梯到頂樓。

    但這樣就跟梁少渠錯開了，她現(xiàn)在跟華瑞掛鉤，往上光來萬一被人瞧見可不好說，梁少渠在門口翹首期盼，結(jié)果得知戚緣早就到了頂樓，他無奈極了，她是個很有主意很心直口快的孩子，說話做事從來開門見山，沒那么多彎彎繞繞。

    “怎么還帶了紙趣÷閣？這是要做什么？”

    梁少渠身為執(zhí)行長，辦公室與另外幾位穆行川的得力下屬一樣都被安排在頂樓，董事長室平時關(guān)閉，只有穆影月來的時候才會打開，任他自由出入。

    戚緣一本正經(jīng)道：“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想問你，沒有別的意思?！?/br>
    見她認(rèn)認(rèn)真真，梁少渠忍不住笑了：“你說，只要是爸爸知道的，肯定事無巨細(xì)地給你回答?！?/br>
    戚緣問：“你的存折密碼也行嗎？”

    他笑得更厲害：“爸爸的錢以后都是你的。”

    戚緣撇了下嘴，穆影月乖巧坐在她身邊也不說話，戚緣把自己的趣÷閣記本打開，正襟危坐：“梁先生，心中我需要你的幫助，請你在我對面坐下?！?/br>
    梁少渠依言坐下，戚緣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這樣的，我的工作室賺了不少錢，我想把這趣÷閣錢拿出來投資拍一部自制電影，但工作室得預(yù)留一趣÷閣資金周轉(zhuǎn)，所以梁先生，請不要說你以后的錢是我的，最好現(xiàn)在就給我，表達(dá)愛的方式不一定要用錢，但不給錢那肯定是不愛?！?/br>
    梁少渠望著她，無奈極了：“不就是想要爸爸給你投資？你說，要多少？”

    戚緣摸了摸下巴：“保守估計一個億吧。”

    電影投資一個億那真不算事兒，梁少渠答應(yīng)的也很爽快：“成！這錢爸爸給你出?！?/br>
    戚緣瞬間笑靨如花，一副財迷模樣，“先說好，出品方可不掛上光的名，只掛我工作室的。”

    梁少渠點(diǎn)頭：“這是當(dāng)然?！?/br>
    他非常配合，也沒有不情愿，戚緣更滿意了，她翻開趣÷閣記本：“接下來是采訪時間，梁先生請務(wù)必誠實(shí)回答我的問題，不許騙我?！?/br>
    梁少渠見她一派認(rèn)真，還挺有傳媒工作者那味兒，正要笑，戚緣道：“嚴(yán)肅，不許笑?！?/br>
    于是他只好把笑容又給憋回去，認(rèn)真聽女兒說話，戚緣問他：“我說要拍電影，你都不問我拍什么題材，直接就答應(yīng)給錢？”

    梁少渠凝視著她：“不給你還能給誰呢？”

    戚緣別開臉，一副懶得理你實(shí)際上嘴角卻微微上揚(yáng)的模樣，看在梁少渠眼里，更是知道她對自己的心防已不像最初那樣重，自己的付出是有回報的，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只有穆影月一臉茫然，不知道這兩人究竟在笑什么。

    言歸正傳，戚緣到現(xiàn)在都沒有跟梁少渠認(rèn)真地好好談過，她想親自為mama寫一個劇本，可她對mama的了解與認(rèn)識，只限于“mama”這個身份，除此之外，戚行云年輕時是什么性格，有什么愛好，身為女兒的戚緣通通不知道。

    梁少渠這才知道她想拍的是什么電影，一時間竟有些出神，“你是想拍……她？”

    “對呀?！逼菥壵J(rèn)真地說，“mama從不跟我講她從前是什么樣子，可是她為我付出了很多，把我從一個小小的嬰兒帶到這么大，我卻什么都沒能回饋給她，好不容易事業(yè)有點(diǎn)起色，她卻已經(jīng)不在了。”

    戚緣輕聲說著，眼圈有點(diǎn)發(fā)紅，“我怕再過去幾年，我會忘記那些生活里的點(diǎn)滴，所以想要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告訴所有人我mama叫戚行云，她是世界上最好的mama?！?/br>
    梁少渠靜靜地看著她。

    “所以快跟我講講mama以前是什么樣子，我這么皮，肯定是隨她吧？”

    梁少渠忍不住笑了：“那可不是，你mama是個很柔弱很文靜的女人，我認(rèn)識她的時候，她就像是電影里最常出現(xiàn)的那種初戀，白色的裙子，溫婉又美麗，看著她會讓人生出一種很強(qiáng)烈的自卑感。”

    “那為什么后來你們會分開呢？”

    “因?yàn)槲姨^自負(fù)，也太過懦弱，你要是見過年輕時的我，肯定認(rèn)不出來信不信？”

    戚緣努努嘴，她盡情地跟梁少渠描述著mama有多好，梁少渠便始終靜靜地聽，偶爾在戚緣問時，他會給她解答，這樣就算那個人真的不在了，也仍然活在愛著她的人心里。

    戚緣對梁少渠說：“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mama在照顧我、保護(hù)我，我所見到的她永遠(yuǎn)是溫柔又體貼的，從來不會生氣，沒有動過一根手指頭，可我有看到她在夜里偷偷的哭泣，垃圾桶里丟掉的紙上寫滿了你的名字。但是當(dāng)我問她的時候，她卻什么都不說?！?/br>
    梁少渠別過頭，不愿叫戚緣看見自己此時臉上的表情。

    越是聽到這些，越是忍不住要想，如果當(dāng)初沒有分開，如果能夠放下所謂的尊嚴(yán)去道歉、去溝通、去挽留，現(xiàn)在會不會不一樣？

    “所以這一次，我想當(dāng)她的mama?！?/br>
    雖然嘴上說著不認(rèn)爸爸，不愛搭理爸爸，戚緣卻沒有瞞梁少渠，還把自己的劇本跟他講清楚，希望能夠得到他更多的幫助。

    梁少渠感覺得到女兒對自己的信任，他掩不住激動與喜悅：“小緣，你是不是、是不是不那么討厭爸爸了？”

    “誰知道呢?！逼菥壓??！拔铱蓻]這么說，這是你自己說的?！?/br>
    相處這么久，梁少渠大概也了解了她的性格，刀子嘴豆腐心，本質(zhì)上是個心腸很軟的孩子，他趁著戚緣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悄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戚緣秒抬頭怒視，梁少渠火速收回手表示無辜，她瞪了他一眼，悻悻然繼續(xù)做自己的事了。

    之后幾天，她每天都按時來上光報道，劇本的每一個情節(jié)、每一句臺詞，都要跟梁少渠商量，要他認(rèn)可才行，因?yàn)樗撬ㄒ徽J(rèn)識的，了解mama的人。

    電影立案只是粗略大綱，最終成品很可能經(jīng)過多處修改，商榷為此還酸了，因?yàn)槠菥壊灰A瑞投資，也不要他私人出錢，但卻要梁少渠的。

    戚緣說他：“要他的錢怎么了，他的錢本來就該給我花，不然等他死了帶到墳里去嗎？而且他不掛名，賠了我不虧，盈利我血賺?！?/br>
    商榷小聲說：“我也可以?！?/br>
    戚緣把他推開，懶得搭理，電影由她全權(quán)負(fù)責(zé)，演員也由她自己來選，劇情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女主角戚圓圓在讀大學(xué)時母親因病去世，之后幾年她一個人在鋼筋水泥的大城市里打拼，生活和事業(yè)上的重?fù)?dān)令她心力交瘁，萬念俱灰下準(zhǔn)備自殺，結(jié)果一睜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了早逝的姥姥，而應(yīng)該是自己mama的戚行云今年剛剛五歲。

    想死的戚圓圓在發(fā)覺自己變成了姥姥之后非常驚訝，不知道該怎么辦，而五歲的mama正抱著小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哪里帶過孩子？連怎么哄都不知道，一陣手忙腳亂，當(dāng)戚圓圓終于意識到這個臉蛋鼓鼓很可愛的小女孩就是自己mama后，整個人都懵了。

    電影的整體情節(jié)都趨向于溫馨，從mama的女兒變成mama的mama，戚圓圓漸漸從日常生活中了解到，在mama成為mama之前，她是她自己，不應(yīng)該是任何人的所屬物。

    mama是小孩子時，也會哭鬧頑皮流鼻涕，常常弄臟衣服，拿起筷子還不怎么穩(wěn)當(dāng)——當(dāng)然，從來被mama捧在掌心的戚圓圓在做mama時，因?yàn)樽鲲堲[出不少笑話，比如劇本中的幾樣黑色料理，全是戚行云女士原創(chuàng)，戚緣把屬于母女之間的記憶，很自然地記載下來，融入到了劇本之中。

    而隨著時間過去，mama漸漸長大，變成了姥姥的戚圓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變化，電影的最后，戚行云逐漸長得跟戚圓圓一模一樣，這里會由戚緣一人分飾兩角，而她也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正常。

    她開始被所有人遺忘了。

    鄰居們看到她，會把她當(dāng)成長大的戚行云，老師們看到她，會叮囑她要好好學(xué)習(xí)，家門口的小賣部老板娘看到她，會好心地給她塞一把糖……她買了菜經(jīng)過大樹下時，會聽到一群嬸子阿姨在唏噓她是個可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