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自己也愣住了。

    前兩天他派人偷偷去仙界聽遲九淵授課，那人回來還說了個趣聞：有人在背后罵你，就會打噴嚏。

    用他們玄學的角度解釋一二的話，大概就是“愿力”的作用，可是以他的修為，能把他念叨到打噴嚏的，會是誰？

    幾分鐘前。

    “啊啾！”

    陶苒揉了揉鼻子，小聲嘀咕：“有誰在想我嗎？可別是你打劫過的哪個倒霉蛋……”

    遲九淵垂眸看他，淡淡道：“不妨上門去問問?！?/br>
    “哈哈哈哈……算了……”陶苒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別因為他們耽擱時間，咱們還要回去過年呢?！?/br>
    遲九淵嗯了一聲，拉著他一起踏上了一座橋。

    這橋橫跨過整個云上裂谷，如一道白玉凝成的飛虹，從這端根本看不見另一端在何處，橋上的霧氣里點點星芒閃爍，像有只看不見的手在撒空中撒了把金色細粉。

    陶苒深呼吸一下，忍不住感慨：“還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靈氣雖然比我上次來稀薄了不少，更比不上千年之前，但比仙界可強太多了，難怪神界要關(guān)了天門。”

    他趴在橋邊往下看，峽谷之中云蒸霞蔚，瀑布如星河倒懸，轟鳴中濺起磅礴水霧，仙鶴靈禽振翅飛過，峽谷之下兩岸稍微平整些的地方，靈植樹木郁郁蔥蔥，細看崖壁上還有幾處開鑿出來的洞窟，洞口設置了陣法，應該是有人會在此處閉關(guān)。

    “好美啊……”陶苒忍不住輕聲感嘆。

    遲九淵站在他身側(cè)，垂眸靜靜的看著他。

    陶苒說要“入鄉(xiāng)隨俗”，所以容貌上沒做遮掩，長發(fā)用簪子綰著，穿了件晴山藍的法衣，這衣服是立領(lǐng)的款式，領(lǐng)口兩角還墜著兩顆水滴狀的寶石，折射的光落在陶苒鼻尖，活潑的躍動。

    他穿這身，當真與仙界畫風同步了，如清風朗月，俊逸雅致。

    遲九淵伸手，將明月?lián)砣霊阎?，攬著陶苒的肩問：“阿苒喜歡這里？你若喜歡，我們可以常住?！?/br>
    “算了吧……”陶苒拉著他，兩人繼續(xù)向前走，“看個新鮮罷了，我們在仙界，有些人可安心不了，再說這里除了景色好了些，其實很無趣啊……”

    他一揮袖子，規(guī)劃道：“要過年了，這里還是冷冷清清的，要是在橋上掛上紅燈籠，橋兩頭都擺上小吃攤，熱熱鬧鬧的還有點意思……”

    遲九淵笑了一聲，低聲在他耳邊說：“把神界打下來，給你擺攤過年怎么樣？”

    陶苒露出幾分意動，半晌還是很理智的搖頭，“算啦，新約在呢，就為了吃個小吃攤，我們收了房子，回家吃去！”

    “好?！边t九淵低聲回應。

    “嗯……”陶苒想了想，“倒是你，這里靈力充沛，你想留下嗎？說不定修為可以更進一步……”

    “不會留下?！边t九淵手指插.進陶苒的指縫之中，兩人掌心都貼在一起，他自然而然的說：“要和你在一起?！?/br>
    陶苒笑著湊過去親了他的下巴，“好！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兩人慢悠悠的逛了一會兒，沿途也碰到過幾個神族，雖然這些人目光充滿了好奇和探究的意味，但還是都遠遠的避開了。

    神界的界面范圍很廣，要真的一路走過去，不知道要走多久，陶苒打算拿個御空法器，遲九淵卻拉住了他的小拇指，擋住了儲物戒。

    “干嘛？”陶苒問他。

    “阿苒……”遲九淵抿了下唇，神色遲疑的問：“你……想不想騎……”

    他似乎又覺得不妥，換了個詞，“乘……”

    “臍橙？！”陶苒耳根一熱，從袖子里摸出一把扇子，刷的展開扇了扇，擋著小半邊臉小聲說：“你……咳，能不能正經(jīng)點。”

    遲九淵：……

    “我是想說你要不要騎著龍，我化成原型負你到云海上去觀景……”他眼底帶著揶揄的笑意，曲起手指彈了一下陶苒頭上松松綰著的小揪揪，“不過阿苒既然想，晚上試試也無妨……”

    “我想??！”陶苒拉著他的袖子，驚喜的睜大眼睛，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立馬補救道：“我是說騎你！”

    陶苒：……

    遲九淵暢快的笑了起來，“好了，不逗你了，走吧，帶你去云霧之上看看……”

    ……

    九重天上，有的地方是永夜，有的地方則是永晝。

    從天門入口進來，一直向里面走，光線也就隨之漸漸暗了下去，行至中途，已經(jīng)天色已經(jīng)有點像“黃昏”了。

    翻涌的云海變成柔軟溫暖的金色，一條體型龐大、威勢赫赫的黑龍在氣霧狀的云間穿梭，后頸處坐著個少年。

    陶苒兩手抓著龍角，切實體會了一把何為“乘奔御風”，漂亮又威風的大黑龍，可比騎馬什么的要刺激太多了！

    這其實也不算遲九淵的原型，那過于巨大了，陶苒坐哪里都不合適，現(xiàn)在這個形態(tài)剛剛好。

    他的鱗片涼涼滑滑的，陶苒俯身在龍角下面的那只耳朵旁邊說話。

    “我上次來神界，其實也是騎著龍的?！?/br>
    遲九淵低沉的哼了一聲，有些意外，“他們肯給你騎？”

    畢竟大多數(shù)龍族生下來就有靈智，甚至比其他任何種族都要聰明強大，也更驕傲自負，要是做了誰的靈寵坐騎，對龍族的羞辱程度不亞于一個前途光明的人被強行圈起來當狗子養(yǎng)了。

    所以修真界或神界常見的靈寵，大多都是蟒修成蛟，再歷雷劫后蛻變成的“龍”。

    遲九淵愿意背著陶苒到處飛，讓別人知道也無所謂，他討好他喜歡的人，應當應分。

    但其他龍族，哪怕是蛟龍……

    遲九淵有些吃醋了，故意飛的不平穩(wěn)，陶苒那兩條修長的腿不得不用了些力氣穩(wěn)住身體。

    “也沒障礙物你扭什么呀……”陶苒奇怪的嘀咕，“是不是腰不好了？我就告訴你，年輕龍不要太放縱，你看，是不是虛了？”

    遲九淵：……

    他就要當場變回人身，討要他的“一天一次”，又聽陶苒說：“不是真的龍，是我幻化出來的，我?guī)煾刚f我妖骨中似乎有龍族的血脈之力，后來到底也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過我就是冥冥之中很喜歡龍，你記不記得，我在結(jié)界里，第一次和你交手，也幻化過一條龍來著……”

    遲九淵當然記得。

    桃花凝結(jié)成的一條蛟龍，咆哮著俯沖而下，卻在傷到他之前，散成了一場繽紛的雨，一身緋紅、赤著腳的青年喃喃浮于半空，睜著一雙澄澈如湖的眼睛驚訝的俯視著他。豐

    是遲九淵長久黑暗里，第一次仰視到光。

    黑龍終于安安分分、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暮煤蔑w了，陶苒得以松開一只手，去拘了一把身邊的云，涼涼的，很快就被風帶散了。

    他又趴回遲九淵身上，臉頰貼了貼遲九淵涼涼的腦殼。

    “所以你看……”陶苒小聲說：“其實，我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喜歡你啦……”

    *

    作者有話要說：

    龍龍：老婆太甜太撩，忍不住能怪我嗎？▼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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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我允許你放肆一次！

    遲九淵的神殿, 在神界的永夜之地。

    越是往這邊走，神殿的分布就越是稀少，也遠不如永晝之地的神殿精致氣派，頗有些“流放”的意味。

    陶苒心疼的摸了摸遲九淵的腦袋, 心想他爹可真不是個東西。

    也許從遲九淵降生開始, 那狗爹就已經(jīng)磨刀霍霍了, 所以這個兒子住在什么地方、住的高不高興，全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nèi)。

    他唯一關(guān)心的, 大概只有遲九淵的修為進境, 還是因為要取遲九淵的神骨。

    感受到身上的人情緒有些不對, 遲九淵傳音道：“阿苒, 怎么了？”

    他有些忐忑, “你不喜歡夜晚的神界？”

    “沒有啊?！碧哲鄄[著眼, 看著漸漸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一大片湖泊，“這是……你說的無妄海嗎？”

    遲九淵沉沉的嗯了一聲。

    鏡面一般的湖泊沒有一絲漣漪, 只倒映著滿天璀璨的星辰，夜色流其中，有透明的魚通體散發(fā)出點點陰芒，在水面之下游弋, 即便如此，湖面仍是靜的，像一只澄澈的眼眸, 仰望著風云變幻與斗轉(zhuǎn)星移。

    陶苒勾著遲九淵的脖子, 被他抱著落在湖面上時，終于忍不住驚嘆。

    “這湖好美啊……”

    遲九淵緊繃的心弦略微松了些, 俯身把陶苒放下來, “你要是喜歡, 可以一并帶走。”

    陶苒好奇的蹲下身，發(fā)覺這湖的表面確實有一層玻璃似的結(jié)界，但又和底下的湖水渾然一體，指尖一觸，帶起漣漪，小魚不怕生的圍上來，爭相輕吻他的指尖。

    “可以帶走嗎？”他愉悅的輕笑出聲。

    “可以的?！边t九淵和他一并蹲下，肩挨著肩，像兩個好奇小朋友，“無妄海其實是一件法器?！?/br>
    他說著，輕輕一拂袖。

    湖水終于起了漣漪，陶苒驚訝的微微睜大眼睛。

    水面之下，呈現(xiàn)出一幅畫面，年幼的遲九淵頂著一張包子臉，哭唧唧的跪在冰涼的地面上，身后站著個面目不清的高大男人，拿著小皮鞭在教訓他。

    “三百年，豬都出欄又輪回成精了！你的修為怎么還沒有長進？！”

    小龍崽哭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十分狼狽，“嗚嗚嗚……我錯了，別打我……”

    遲九淵：……

    他似笑非笑的轉(zhuǎn)頭看向張大嘴巴的小樹妖，“原來阿苒不高興，是因為想到了我‘不堪回首’的幼年嗎？”

    “咳……”陶苒捂臉，“這湖還會讀心啊……”

    這確實是他方才腦補出的場景。

    “我幼年時不曾挨過他的打罵?！边t九淵抬手召來兩小團柔軟的云，用法術(shù)定型后做了兩個墊子，兩人并肩在湖面上坐下。

    他又一點湖面，那副“小白菜”的場景散去，幻化出新的情景。

    是五六歲的遲九淵，似乎化形還不熟練，頭頂還有一對短短的龍角，一身雪白的短打小衣裳，黑色的小靴子踏出的腳步還有點不穩(wěn)當。

    可他小手里已經(jīng)握著短短的玄淵劍了，正在練習最基礎的招式，一下一下的揮劍，小臉板著，無悲無喜的樣子。

    陶苒心疼了，捏了捏遲九淵的掌心，“你那個壞透了的便宜爹，也太心急了吧，這么小就讓你修煉……”

    他突然想知道，遲九淵的生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