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顧夭夭還點(diǎn)了一份金拱門的全家桶，天氣冷就想吃點(diǎn)高熱量食物，她捧著一杯熱奶茶，美滋滋地往家趕。

    家里，靜悄悄的沒人，都去食堂吃飯了。

    顧夭夭露出一抹皎潔的笑，心想正好方便自己行事，趁著天黑又無人，她揮揮胳膊，一件舊的棕色五斗柜和雕花紅木衣柜出現(xiàn)在堂屋里。

    這是剛剛在紙廠家屬院，用兩袋五十斤的大米跟人換來的，至于說辭，她也想好了。

    “哎喲，這哪兒來的？”陳月英一回來，就見到兩個(gè)大家伙，驚訝道。

    “前幾天捕的魚和兩只野雞換來的，人家見我一個(gè)人，還好心給送回來呢！”顧夭夭臉上帶著感激，說瞎話的技能是越來越純熟了。

    顧紅秀左摸摸右看看，喜歡得不行，她滿臉驚喜：“幺妹兒，你還真買到了啊，我去打水來擦洗！”

    陳月英沒再追究，拿起針線給丈夫和自己的新棉衣加了大大小小的補(bǔ)丁，又給小兒子的棉衣手肘處縫了一塊防磨布，顧紅志當(dāng)即不服道：“咋我姐她們沒有，我的要縫那么丑一塊？”

    “再嗶嗶，我給你衣服上縫滿補(bǔ)?。　?/br>
    顧夭夭若有所思地看著悍婦娘縫縫補(bǔ)補(bǔ)，心想不愧是過日子的人，知道一家五口穿沒補(bǔ)丁的衣服太過顯眼，刻意打上本不存在的補(bǔ)丁，只有她和白蓮jiejie的沒加。

    大概是顧及到女孩家愛美的心思，她輕輕笑了笑，繼續(xù)給明天要考試的白蓮jiejie查缺補(bǔ)漏。

    更深夜靜，一輪月牙高懸天際，悠遠(yuǎn)地凝望著白霧村。

    黑暗中，沈西林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喘氣，胸口被憤怒填滿——他夢到meimei母親被趕出沈家，好恨！

    第35章 晉江文學(xué)城首發(fā)

    回學(xué)校拿試卷這天, 顧夭夭早早起來，在公寓里吃了一根油條和倆兒煎雞蛋，圖個(gè)好兆頭。

    出門的時(shí)候, 正巧碰上顧紅雪, 還心情很好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堂姐?！?/br>
    平時(shí)視她如空氣, 今天這出倒是罕見，略微想了想, 顧夭夭了然一笑：“心情不錯(cuò)嘛，看來堂妹的考試成績很好?！?/br>
    “那當(dāng)然！”張喜梅高高昂起頭顱，仿佛考出好成績的是她，輕蔑地看了顧夭夭一眼，又說：“小雪向來成績好, 她要是考了第二名，就沒人能考第一名！”

    立falg什么的, 會慘遭打臉喲, 年輕人啊……

    顧夭夭心里好笑, 語氣甚是平淡：“哦，厲害了，恭喜?！?/br>
    顧紅雪嘴唇微抿，總覺得這話聽著怪，言不由衷還是明褒暗諷？不管她什么意思, 這一次都要叫堂姐失望了。

    去學(xué)校的路上, 王小芳還主動過來安慰：“夭夭，你也不用傷心，雖然你考的可能沒有我好，但肯定比張喜梅好, 想想是不是感覺好受些了？”

    “我挺好受的，就是怕一會兒表妹不好受啊，畢竟……”顧夭夭真情意切地感嘆，視線上下掃了王小芳一遍，說：“你肯定沒人家紅雪考的好，不過沒事，想想那些不如你的人，心里就沒那么難受了。”

    王小芳垮著嘴角，氣鼓鼓走了，表姐這是在嫉妒自己吧？一定是！

    高志芳抱著幾沓厚厚的試卷走進(jìn)教室，她沒念分?jǐn)?shù)，直接讓各科課代表上去領(lǐng)了試卷，發(fā)給同學(xué)們。

    班主任臉上的表情不辨喜怒，她嚴(yán)肅地站在講臺上，等試卷都發(fā)下去，才說：“這次期末考，我們班除了語文，總體平均分都低于一班，好在年級第一名在我們班?！?/br>
    聽到這話，顧紅雪臉蛋泛紅，目光灼灼地望向老師，她的背挺得筆直，雙手整齊地?cái)[在桌上，仿佛一個(gè)即將上臺領(lǐng)金牌的運(yùn)動員。

    “顧夭夭，語文九十九分，數(shù)學(xué)、英語、工業(yè)基礎(chǔ)知識、農(nóng)業(yè)基礎(chǔ)知識，這四科滿分?！备咧痉辑h(huán)視臺下眾人，語氣嚴(yán)厲道：“可惜，我們班不僅整體落后于一班，年級前十名除了顧夭夭同學(xué)，就只有第三名的顧紅雪，第六名的徐盼弟。”

    顧紅雪的臉色刷地白了，腦海里立體循環(huán)著”不可能“三個(gè)大字，不是第一名就罷了，她甚至不是第二名，回想著張喜梅早上的話，羞恥、尷尬、惱怒種種情緒在胸腔里激蕩……

    她木著臉，任眼淚橫流，恍惚中又聽高志芳說：“咱們班進(jìn)入前十名全是女同學(xué)，男同學(xué)不覺得丟臉嗎？你們看看人家顧紅雪，考了第三名，不僅不驕傲自滿，還難過得哭了！”

    顧紅雪咬牙：這淚還流不流了？！

    先不說已經(jīng)被這個(gè)事實(shí)打腫臉的張喜梅，隔壁班的王小芳聽到班主任念出年級第一的名字時(shí)，表情當(dāng)場裂開，連母親許諾的過年新衣裳都不能讓她重獲笑顏。

    打擊，備受打擊！

    “是不是很失望啊？”顧紅志拿著試卷路過王小芳時(shí)，神情極其嘚瑟，嫌她打擊不夠似的，又把自己試卷拿在人家眼前嘩嘩晃悠，臭屁道：“瞧瞧，這是我的分?jǐn)?shù)，排名正好在你前面咯~”

    王小芳?xì)饪蘖?，她哭好慘喲，心想世界上怎么會有表哥這么可惡的人？！

    放學(xué)后，“可惡”的顧紅志，拿著自己的試卷，不經(jīng)意地露出分?jǐn)?shù)，對自家惡魔jiejie抱怨：“哎，一不小心，就考了班級二十名，好煩?。　?/br>
    顧夭夭無語又好笑，回家就扔頂雷鋒帽給熊弟弟，然后這小子連蹦帶跳跑出家門，向伙伴們炫耀去了。

    當(dāng)然，愚孝爹也有，這對大冬天時(shí)不時(shí)開拖拉機(jī)的顧永順來說，簡直就是及時(shí)雨。

    兒子前腳剛走，他后腳也出門了，戴著帽子去的，好長時(shí)間沒找好兄弟閑聊，怪想念他們，今天正好有空，就聚一下。自己不是兒子那種不穩(wěn)重的毛頭小子，炫耀太膚淺，他主要是想兄弟了。

    晉家。

    “永順，烤火盆你還戴帽子呢？也不嫌熱。”晉阿虎調(diào)侃道，又問他：“別說，你這帽子挺厚實(shí)漂亮，哪兒搞來的？”

    “唔，幺兒攢零花錢買的，說是怕我開車的時(shí)候冷，非要買給我，還不許我摘下來。”顧永順一臉無奈地說。

    半小時(shí)后，出了晉家，他取下帽子，抹掉額頭上的汗，又朝下一家走去。

    以上情景，在不同的農(nóng)家小院上演了四五遍后，顧永順心滿意足地回到家，哼著東方紅的小調(diào)，愉快地忙活起來。

    陳月英從外面回來時(shí)，看到便是丈夫這幅模樣，詢問一番后，她酸溜溜：“得意啥，尾巴都快上天了！”

    可惜，顧夭夭看不到爹媽為自己爭風(fēng)吃醋的樣子，她這會兒正在沈家吃冬筍豬rou餃，不然鐵定偷笑。

    “唉呀媽呀，實(shí)在是鮮美！”顧夭夭毫無保留地稱贊。

    夏彩云聽了，溫柔的面龐揚(yáng)起笑意，又給她添了幾個(gè)餃子，“喜歡就多吃點(diǎn)，以后想吃你告訴西林，夏姨給你包。”

    “jiejie喜歡就多吃，以后想吃你就告訴哥哥。”淼淼奶聲奶氣地說，并學(xué)母親那樣，顫巍巍地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個(gè)餃子夾給顧夭夭，“淼淼也給你包?！?/br>
    這孩子也忒招人疼了，顧夭夭伸出爪爪捏她嫩臉，考慮給小丫頭買一套過年新衣。

    此情此景，讓沈西林眼底一片柔軟，因昨晚的夢而變得陰翳的心情，奇跡般平和下來，他開始思考如何應(yīng)對，極有可能發(fā)生的事。

    這一室溫馨的氛圍，到底突然到訪的人打破了。

    “你們是誰，為什么住在我阿奶家？”一個(gè)穿著格子背帶裙的五歲小姑娘，冷不丁闖了進(jìn)來，如此問道。

    隨后，一個(gè)穿呢大衣的年輕女人出現(xiàn)，怒聲：“沈?qū)氈椋憬o我出去，來這種晦氣地方做啥！”

    喲嗬，隨意闖人屋子，嘴巴還不干不凈，顧夭夭吞下最后一個(gè)餃子，把剩下的湯汁嘩潑出去，把黃美君新做的大衣濺了幾個(gè)水印。

    她斜了女人一眼，哼道：“哪來的惡犬，狂吠不止?！?/br>
    第36章 晉江文學(xué)城首發(fā)

    黃美君頂多算清秀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 從來沒人敢這么當(dāng)面罵自己！

    可她自持城里人身份，覺得和鄉(xiāng)下人做口舌之爭很掉份兒，黃美君下意識地看向那張溫婉賢惠的面龐, 繃著臉腰桿挺得筆直, 恨聲留下一句：“蛇鼠一窩，小泥腿子素質(zhì)就是低！寶珠, 我們走！”

    人走了，顧夭夭囧著一張小臉看向夏彩云, 愧疚道：“對不起干媽，給您添麻煩了?！?/br>
    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沖動嗆聲那女人，雖然是好意，卻極可能給母子三人帶去更大的麻煩，逞口舌之利除了爽, 對他們來說，一點(diǎn)用處也沒有……

    夏彩云搖搖頭表示沒關(guān)系, 語氣依舊慈愛, 神色卻有些焦急, 催促兒子：“阿林，天黑了，你送夭夭回家?！?/br>
    沈西林嘴唇翕動，似乎有什么顧慮，但在母親的堅(jiān)持下, 最終還是心事重重地送顧夭夭出門了。

    二人走出沈家一段路, 顧夭夭停下步子，沉默片刻說：“西林哥，剛才對不起，你先回去吧, 如果發(fā)生了什么事，請你一定來找我?！?/br>
    一只清瘦的手放她頭頂上，輕輕揉了揉，“怎么會？該說抱歉的是我，不能送你回去。”

    沈家，前院。

    高鳳仙見兒媳臉色十分難看，連忙上前關(guān)心地詢問：“美君啊，這是咋地啦？是不是偉國惹你生氣，媽給你做主！”

    “剛才有個(gè)小泥腿子罵我媽是惡犬?！鄙?qū)氈猷僦旄鏍睢?/br>
    這還得了，高老太太怒聲道：“啥？是誰！”

    “除了某些多余的外人，還有誰？今兒，這話我放這兒了，這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秉S美君自小受父親教導(dǎo)，放狠話不如做狠事，她向來奉為圭臬。

    正在堂屋里喝酒的沈家兄弟和兩個(gè)妯娌也出來了，他們面面相覷，都沒說話相勸，對于這位城里來的大小姐，他們不敢得罪，從來都是小心伺候。

    “美君……”

    沈偉國打算耐下性子哄哄任性的妻子，其實(shí)心里很不高興，最近她老提趕走前妻的事，他本意并不想如此，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夏彩云還為自己生下唯一的兒子。

    “行，寶珠我們走?！秉S美君下巴高昂，牽著女兒就要走，她眼神如霜地睨了沈偉國一眼：“等你回城，我們就去民政局離婚。”

    高老太太聽了這話，差點(diǎn)把鞋底印在兒媳臉上，她忍了忍才說：“我們沈家是厚道人家，把彩云趕走，村里指不定戳破我們脊梁骨，美君你理解理解，我讓她躲著你好嗎？”

    “理解？”黃美君冷笑，心里快氣炸了，“我理解你們，誰來理解我？”

    說著，她徑直往外走，背影堅(jiān)決，不見猶豫，沈偉國鐵青著臉上去追，半晌，他咬牙：“好，但西林是我兒子，必須留下！”

    “我也可以給你生兒子！你要還想往上爬，把他們都給我趕走”黃美君半步不退讓，態(tài)度十分強(qiáng)硬。

    最終，沈偉國還是敗下陣來，他阻止了要爆發(fā)的母親，將父母叫到一起，無奈地講明利害關(guān)系后，說：“美君還年輕，可以再生，但惹岳父不高興，兒子幾年內(nèi)都升不了正團(tuán)級?！?/br>
    他想了想，掏出一疊大團(tuán)結(jié)，對高鳳仙說：“媽，這事你去做吧，錢給他們娘幾個(gè)，當(dāng)做安家費(fèi)。”

    說完，心中悵然若失地離開了，宛如一只斗敗的大公雞。

    高老太太把錢往懷里一塞，眼珠子轉(zhuǎn)了圈，雄赳赳氣昂昂出去了。

    ……

    顧夭夭怏怏回到家，陳月英納悶，放下手里的活兒，調(diào)侃她：“哦喲？是不是你干媽沒給你好吃的，不高興啦？”

    她緩緩搖頭，猶豫了一會兒，把沈家發(fā)生的事講給悍婦娘聽，沮喪道：“媽，我好像做錯(cuò)事了。”

    “你當(dāng)然沒做錯(cuò)，干得好！”陳月英鏗鏘有力地予以肯定，又罵：“聽著就不是個(gè)省油的燈，還女知識分子呢！我看這書是讀狗肚子里了，走走走，咱們看看你干媽去。”

    “我也去?！鳖櫦t秀也小跑跟上。

    沈家后院。

    夏彩云神色平靜地坐著，臉上不見慌張之色，大不了讓老太太罵幾句難聽話而已，反正自己早已習(xí)慣，她只是擔(dān)心兩個(gè)孩子難受……

    這時(shí)，沈西林腳步沉重地走進(jìn)院子，他抬看了看油燈下的女人，心痛如絞又憤恨難平，自己該如何向性子柔弱的母親去講述，他們即將被趕走？

    以后，又何去何從？

    “阿林，怎么了？”兒子的異常，很快叫夏彩云察覺到，她還笑著安慰：“沒事的，被說幾句罷了，你帶淼淼去屋里待著，一會兒哪樣也別講?！?/br>
    “媽，阿奶他們要……”

    沈西林話沒說完，老太太沉著臉進(jìn)來了，先是批評諷刺了夏彩云一番，又把所有過錯(cuò)推到她身上，最后冷漠道：“得罪誰不好，要得罪美君？我來這里，只是告訴你一聲，既然早就跟偉國離了婚，待著沈家也不合適，給你一天時(shí)間，趕緊搬走，不然我也好交待?！?/br>
    瞟見孫子用仇恨地眼神盯著自己，高鳳仙語氣緩和了些，想了想心疼地抽出其中一張大團(tuán)結(jié)，說：“阿林，你也別怪阿奶，我也是沒辦法，你怪那個(gè)女人去，這是阿奶給你的，多的阿奶也拿不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