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失控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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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放松一點,”譚陣說,“我剛剛試了一下,我抱你還是沒有問題的?!?/br> 盛野點點頭,他剛才是有點不放松,整個人都是繃著的,譚陣肯定察覺到了。 “還有,”譚陣笑道,“我不用抱你上七樓?!?/br> 盛野盯著譚陣略帶促狹的微笑,才驀地想起來,這是拍戲啊,譚陣只需要抱著他走進筒子樓就行了,自己在犯什么蠢! 譚陣看著他,笑了一會兒輕輕收回目光,等待重拍第二條。 這一次介導重新調整了鏡頭,盛野挪動身體的細節(jié)要被收入鏡頭,車門外有一臺攝影機直接對著他拍。 譚陣彎腰鉆進后座來抱他時,攝影機就被他擋在外面了,知道鏡頭里只會出現譚陣的后背,這種被擋在另一個人懷里的感覺讓盛野突然充滿安全感,他甚至不想將臉轉向攝影機的方向,只想一直側向譚陣的肩膀。 譚陣身上是嚴飛的味道,是洗衣粉的味道,還有廉價香煙的焦油味,混合在一起很奇怪,但能叫孔星河安心。 盛野依言放松了身體,譚陣抱著他往筒子樓的樓道里走,盛野的右手是放在譚陣左肩的,手臂有些放不開地在縮在胸前,他遲疑著要不要抬手繞過譚陣肩膀,把手臂搭在他背后。 不知道為什么會糾結這個,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下不了決心…… 適時他們走進筒子樓里,熟悉的雜物堆積的氣味撲來,盛野在那一刻抬起右手繞過了譚陣的肩膀,輕輕搭在他后背,隔著洗得粗糙的t恤,還能感到譚陣背心的弧度。 好像一回到這個地方,一切負擔就煙消云散了,發(fā)生在他和譚陣之間的任何動作都變得合理。 因為這是嚴飛,是他想要如何親近就能如何親近的人,孔星河對嚴飛做這個動作,不需要一丁點掙扎,嚴飛也不會有一丁點介意。 這才是第一天,他好像已經對這個懷抱產生依賴了。 第37章 孔星河是坐著輪椅參加高考的,嚴飛送他去了考場,但沒有等在考場外,他還要接著送外賣,送完上午的單后,他騎車趕回考場,這時離考試結束已經過去一個鐘頭了,考場外一個家長一個考生都看不見。 因為最后一單的地址在舊城區(qū),門牌號太難找,他花了點兒時間才找對地方,等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接到孔星河了。 太陽很曬,人更歉疚,他給孔星河打去電話,聽到關機聲才想起孔星河沒帶手機。站在毒辣的太陽下,汗水不停地流,嚴飛瞇著眼環(huán)顧四周,不知孔星河會在哪里,然后就聽見一聲嘹亮的:“哥!哥!我在這兒?。 ?/br> 他轉身望去,看見孔星河在校門口的保安亭里沖他大幅度地揮著手,生怕他看不見。 從考場出來后沒看見嚴飛人,帶隊的班主任就拜托保安讓孔星河進保安亭里休息一下,等嚴飛這段時間孔星河一直在和保安大叔嘮嗑。保安看到這個姍姍來遲的哥哥騎著外賣車,渾身是汗,本來想說什么,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嚴飛一進保安亭,孔星河就把水杯拿給他,說:“快喝點兒水!”他還轉頭問不知何時就聊得挺熟了的保安大叔,“師傅,能讓我哥在這兒歇一會兒嗎?” 嚴飛不知道說什么,是自己來晚了,讓孔星河一個人等這么久,他卻反而擔心自己口渴,擔心自己熱。 這是劇本中沒有交代的嚴飛的心理,但透過鏡頭卻清晰地傳達了出來,包括導演介平安、副導演張韜在內的監(jiān)視器前的劇組人員,都能從譚陣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歉疚和心疼。 “他演得越來越好了。”張韜小聲道。 介平安默不作聲地點頭。 譚陣的戲路仿佛變了,人們不用再去猜他,可以輕易讀懂他了,雖然少了幾分神秘感,但多了更多令人動容的瞬間。 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放松了控制力嗎?介平安不這么想,應該是因為……和他搭戲的人演得太真了。 自從邁過了攝影機的坎兒,盛野的表演越發(fā)自然生動,當初自己和譚陣力推這個新人時,制片何璨和副導演張韜都直言對盛野心里沒底,如今應該沒有人會再對盛野的孔星河說一個“不”字。 在片場,盛野就是孔星河,他和這個人物好像融為一體了,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會不自覺地照顧他,也都知道他有一個哥哥,撿到他就找他哥什么的,雖然是開玩笑,但更是一種認可。連編劇沈圖有時都會搞錯,盛野和她介紹歷代奧特曼,她就老覺得孔星河也喜歡奧特曼,盛野玩寶可夢的手游,她就覺得孔星河應該也喜歡皮卡丘。盛野兩個字已經快成了孔星河的另一個名字了。 盛野甚至在帶著譚陣入戲。譚陣的表演向來是克制的,他的情緒不那么清晰地刻畫在面上,他習慣于稍微收著一點去演,習慣留白,但在盛野面前他好像做不到這些,很不自覺地就釋放了自己。 這是一個全新的演員譚陣,介平安心想,譚陣想要越過的表演上的溝壑,在不經意間已經被他越過去了,而他想要抵達的表演上的高峰,也已經在他能看見的地方了。 介平安盯著畫面,沉浸其中,良久才恍若夢醒般喊了聲“cut”。 鏡頭里,譚陣仍然看著盛野,直到打光板撤掉,片場七嘴八舌的喧鬧聲回來,他才移開了視線,這個“抽離”的動作,他做起來越來越難了。 后面接著的一場是嚴飛推著輪椅帶孔星河去吃午飯,他本想帶孔星河去街對面的kfc,孔星河回頭說:“哎呀別吃油炸食品了,不健康,我們去吃小面吧!” 譚陣低頭看著開朗地沖他笑的盛野,腦子里一瞬好像失去了表演的概念,他只是在心底感慨:他的弟弟真的很體貼,體貼到讓人心疼。 然后下一秒,就聽見介平安喊了卡,這一條就這樣稀里糊涂過掉了。 *** 高考結束,孔星河在填寫志愿時犯了難,他考師范院校只是沖著學費便宜和補貼去的,可現在自己雙腿殘疾,顯然他未來是不可能從事老師這個行業(yè)的。 嚴飛鼓勵他:“別想這么多,你想去哪所學校就去哪所學校,不要管別人怎么看你?!彼f,“坐著輪椅就不能為人師表了嗎?” 說這句話時的嚴飛是真的酷,盛野心想,難怪孔星河一下就想通了。而且他覺得酷的不只是嚴飛,還有譚陣,譚陣拍這部戲,似乎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變得更酷,更“嚴飛”,他身上原本憂郁的顏色,那種與生俱來的深藍色的氣質,被屬于嚴飛的黑色沖淡了。 不過盛野始終固執(zhí)地覺得,譚陣身上本來就有許多和嚴飛一脈相承的地方,譬如他們都是不為外界所動,能勇敢堅持自我的人,再譬如他們都是骨子里很溫柔的人。不然介叔也不會找譚陣來演這個富有挑戰(zhàn)性的男主角,不然譚陣也不會不顧經紀人的反對,愿意接下這部吃力不討好的片子。 暑假里某天,嚴飛照例早起出門去送外賣,孔星河在家滑著輪椅打掃屋子,他現在坐在輪椅上做這些家務已經很熟練了,就是打掃起來很耗時間,但反正他也沒別的事可做。他甚至對著網上的菜譜學會了做菜,廚房的灶臺對他來說有點高,做好一頓飯菜后時常手臂酸得抬不起來,不過看著嚴飛吃著自己做的飯菜,會讓他很有成就感,那點兒酸痛也算不上什么了。他甚至拜托嚴飛回來時買一口鍋,再買只煲湯的罐子,廚房的配置太簡單了。 嚴飛隔天給他帶回來一只平底鍋,孔星河看了哭笑不得,大小也就剛夠攤個蛋餅,嚴飛還說我特意挑了小點兒的輕點兒的,你試試看??仔呛泳驼f不出話來了,想行吧,小點兒就小點兒,小點兒我也要把我哥喂得壯壯的! 那時盛野拿著那只平底鍋翻來翻去地端詳,不知在想什么想到自己發(fā)笑的樣子,讓鏡頭這邊的導演們也都跟著看笑了。 對盛野來說,這一場戲里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譚陣吃著的那一桌拿手好菜并不真的是自己做的,成就感來得挺虛的,他還得在攝影機前問譚陣:“哥,味道怎么樣?”譚陣還得夸他:“挺好的,看不出來啊?!?/br> 那一場拍完后,盛野有點在意地問譚陣:“外賣是我點的,味道怎么樣啊?” 譚陣皺眉,說:“太咸了,以后別點這家了?!?/br> 然后他們兩個都笑了。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親手做一頓飯菜,這應該是孔星河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己能確實地為哥哥做點兒什么。這樣的一場戲,不該如此敷衍??梢蝗荒兀@畢竟是拍戲,他不可能真的去經歷孔星河經歷的一切。 此時此刻盛野滑著輪椅在屋子里掃地擦桌,他把桌上的電腦打開,放了首歌,不大的房子里回旋著lotus的《自由》,很澎湃,很給力,特別適合干活兒時聽。 這時門忽然開了,他回頭,看到去而復返的嚴飛有點詫異:“怎么又回來了?” 嚴飛站在玄關,手上捏著一只大信封,封口已經被拆開了,和信封一同拿在手里的還有一個紅色燙金封皮的外殼,他看著孔星河,喘了口氣,沉聲說:“你考上了?!?/br> 孔星河也看著他,緩緩張大了嘴。 嚴飛下樓時收到郵政送來的錄取通知書,沒忍住當場就撕開看了。他喘息著,對孔星河說:“是第一志愿,南方師范大學?!?/br> 盛野不知道是被什么感染了,譚陣并沒有下樓撞見快遞員送來通知書,但怎么看他都像是真的狂奔上樓的,他起伏的胸口、低沉的喘息,讓那個缺失的鏡頭被補齊了,盛野心里“怦”的一響,他回憶起自己通過ctr電影學院面試那一天,那天沒有人為他慶祝,但他在ctr的名人墻前找到了譚陣,激動地和他合了影。 他高興得嚎了一嗓子:“哥!我考上了!!” 我考上了,譚陣哥!我考上你的學校了! 那一天只能在心里對譚陣說的話,竟然在這一天對著真人說出來了。 他感動得有些熱淚盈眶,兩只手激動地按在輪椅的滾輪上,嚴飛見狀一個箭步邁過去,俯身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擁抱,仍能感到孔星河的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著。 他放開孔星河,笑道:“你干嘛這么激動???你不是一考完就和我拍胸脯說沒問題的嗎?” 是啊,可還是激動啊,還是高興?。∈⒁靶南耄驗榭仔呛拥娜松飸撘膊皇O聨准芡ㄟ^自己的努力去實現的夢想了。這對他來說是比別人更彌足珍貴的人生記憶。 他的激動不僅僅因為考上了理想的大學,還因為慶幸自己沒有放棄,如果那時他身邊沒有嚴飛,如果在確診的那一刻他就開始自暴自棄,他就無法在今天收獲這份幸福。 當然值得高興了! 全世界都該為他高興?。?/br> 這一刻孔星河的心情都被書寫在了那首《自由》里,是澎湃,激情,是一往無前的青春。 “哥,你今天別去送外賣了!”他興高采烈地說,“我們出去吃頓好的!” 嚴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笑著點了頭,說:“好,吃什么?” “火鍋啊當然是!” 他念錯了這句臺詞,本來是“當然是火鍋啊”,但介平安沒有打斷他。 這一場順利拍完了,拍攝時鞏璐也在場,介平安喊卡后她笑著沖他們道:“要記得叫上我啊!” 三個人相視而笑。 劇本里本來就是要叫上謝麗的,但鞏璐在門外這么一喊,盛野真的有種好似自己考上心儀的大學,哥哥和jiejie都來為他慶祝的感覺。 鞏璐甚至對介平安說:“介導,火鍋能不能讓我們多吃會兒啊,孔星河考上大學了哎!” 盛野也挺直腰桿附和了一聲:“對啊!” 介平安冷眼瞥他:“你不是要減重嗎,這會兒不心疼你哥了?” 現場一片其樂融融的笑聲。 譚陣也笑了一會兒,然后說:“沒事兒,不用心疼我?!?/br> 盛野滿足地看著他,心想,那還是要的。 弟弟不心疼哥哥,像什么話。 *** 按劇本所寫,錄取通知書是早上拿到的,而火鍋要晚上才能吃,因為火鍋那場戲之后就是夜晚天臺上的戲,盛野坐在椅子上,翻著劇本,覺得有點不科學。 譚陣從導演那邊回來,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問他:“你不去看看監(jiān)視器嗎?” 盛野佯裝瀟灑地聳聳肩:“沒關系,介導看了沒問題就成?!?/br> 也不是不想去看拍好的鏡頭,只是每次和譚陣一起去看都會有點難為情,總覺得那些鏡頭——尤其是譚陣抱他的那些鏡頭——角度拍得太刁鉆。 他轉而問譚陣:“譚陣哥,我們要晚飯才能去吃火鍋,那整整一個下午嚴飛和孔星河都在干嘛?。俊?/br> 譚陣想了一會兒,說:“嚴飛應該還是會去送外賣吧,能送幾單送幾單。” 盛野張口結舌看著他,說:“不了吧,就休息一天不行么,太累了,而且我考上大學后也有獎學金的?!?/br> 譚陣轉頭看他,覺得這個樣子就好像是在央求他,便問:“那你覺得他們應該做什么?” 盛野向后靠著椅背,望著天想了一會兒,說:“就出去走走吧?!?/br> “去哪兒?”譚陣問。 是啊,也不能去旅游,稍微遠一點的地方都去不了……可如果是兩只蝸牛,那就在幾片葉子上遨游唄。他說:“公園?或者游戲廳?” 譚陣蹙眉:“你是說網吧?” “不是網吧,”盛野說,“網吧太烏煙瘴氣了,就是那種電玩城?!?/br> 譚陣表情有些不確定,問他:“孔星河愛玩這些嗎?” 盛野說:“那要不去籃球場,嚴飛打籃球嗎?” 譚陣笑,這種彼此問對方“你喜歡xxx嗎”的感覺怎么好像在相親,還相得很笨拙。他說:“嚴飛打不打我不知道,但我蠻喜歡的。” “那就當嚴飛也喜歡啊,他一米八六不可能不打籃球的對吧!”盛野篤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