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失控 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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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演這天,盛野才看到海報上編劇那一欄竟然寫著:沈圖,介平安,譚陣。還是譚陣的粉絲看到海報后在那兒口口相傳,被他不小心聽見的,不然他都沒注意。 外面是一浪一浪的粉絲,他打算等熄燈了再進(jìn)場,這會兒一個人躲在洗手間隔間給譚陣發(fā)微信:你怎么還成編劇了? 譚陣回來一條牛頭不對馬嘴的:“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緊張?!?/br> 譚陣的聲音還是很沉穩(wěn)的,就是呼吸聲有些重,盛野想起自己頭一次公演時也是如此的心情,開解他:“沒關(guān)系的,觀眾沒看過劇本,你演砸了他們也不知道,”他壓低聲說,“而且來的大半是你的影迷,你就是站那兒不說話他們也只會覺得你好帥,真的?!?/br> 過了一會兒譚陣回了他,頗哭笑不得:“你認(rèn)真的嗎……” 盛野回:“我第一次也演得不好,我忘了一段詞兒,好長一段,我直接跳到下一句了,你知道嗎,我自己倒還好,我都沒發(fā)覺,和我搭戲的演員當(dāng)場被我給整蒙了,燈光一照,我看見他一腦門汗水才想起來自己忘詞兒了。所以別擔(dān)心了,你身邊每個人現(xiàn)在肯定都比你更緊張?!?/br> 譚陣在微信那頭嘆了口氣:“好吧?!边^了一會兒問,“你到了嗎?” “到了,”盛野說,“我過會兒進(jìn)來?!?/br> “嗯,”譚陣說,“你要好好看,認(rèn)真看,看明白?!?/br> 盛野滿口答應(yīng):“好好好,我回去給你寫個一千字觀后感!” “別不正經(jīng),”譚陣沉聲說,“我認(rèn)真的?!?/br> “嗯,”盛野隔著手機(jī)點(diǎn)頭保證,“我也認(rèn)真的,譚陣哥,你的話劇處女秀,我怎么可能不認(rèn)真看呢?!?/br> *** 等觀眾都進(jìn)場得差不多了,燈光也滅了,他才抓緊時間進(jìn)了場,譚陣的人氣實(shí)在沒話可講,印象中這個小小的劇院從來沒有坐得這么滿過。 大幕開啟后盛野才明白過來這是一出怎樣的戲,為什么舞臺中央前兩排的位置沒有公開售票。 這是一出很特別的劇,臺上臺下、整個劇院都是舞臺,臺上演員嬉笑怒罵,臺下也有“觀眾”砸場喝倒彩,當(dāng)臺下一群觀眾忽然一涌沖上舞臺時,全場觀眾都嚇了一跳。 為了實(shí)現(xiàn)肖師父的遺愿,介平安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要令觀眾身臨其境,感受到電影無法企及的話劇的魅力,在一開場他就成功將觀眾拉進(jìn)了劇中的世界。 電影里,是演員在真聽真看真感受,劇院里,介平安要讓觀眾們真聽真看真感受。 譚陣飾演的主角叫明哲,是一個天才編劇,也是話劇導(dǎo)演,整部劇由他所創(chuàng)作的五個短劇串聯(lián)而成,每個短劇都是他在人生的某個階段,rou體困囿于現(xiàn)實(shí)時,精神的出口。 他寫主角離家出走,去尋找被大人扔掉的狗狗,一路上遇見好幾只流浪的貓貓狗狗,幫它們找到回家的路,最終在流浪小動物們的幫助下,找回了從小陪他長大的狗狗丹尼;他寫主角帶患有阿爾茲海默的外公去游樂場玩,就像小時候外公帶他去游樂場一樣,他在那一天一點(diǎn)點(diǎn)喚醒了外公的回憶;他寫主角在多年后遇見少年時的好友,勇敢彌補(bǔ)錯誤,追回友誼;寫主角排除萬難,戰(zhàn)勝病痛,成為了夢想中的游泳運(yùn)動員……每一部劇都是喜劇收尾,再多坎坷波折,最后也一定抵達(dá)圓滿一刻,然后隨著謝幕,永久地留在那一刻。 劇外的明哲就坐在他孤單的小屋里,墻上掛著老人的遺像,狗狗的照片,高中時的畢業(yè)照,書架上放著一只小獎杯,他就這樣在寒風(fēng)呼嘯的夜里寫那些美好的故事,溫暖每一個人,也溫暖他自己。 譚陣的名字雖然位列演員表第一位,是毫無爭議的男主角,但他的戲份其實(shí)并不重,只出現(xiàn)在每一部短劇的間歇里。這真的是一部譚陣用自己的人氣,去為別的話劇演員,為別人的話劇事業(yè)傾盡全力,用心籌謀的劇。 但即使是譚陣的粉絲和影迷,應(yīng)該也不會失望,盛野心想,因?yàn)樗麄兡茉趧≡豪锝嚯x地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譚陣,他充滿激情,不修邊幅的外表也掩蓋不住身上的光。他每一次出場觀眾都興奮,那不僅僅因?yàn)樗亲T陣,盛野感覺得出來,而是因?yàn)檫@個人物的聲音,步伐,乃至存在感,都強(qiáng)烈有力。人們喜歡看他,渴望看到他,如同喜歡看草原上走來一頭獅子。 譚陣的聲音天生有些低沉,在沒有收音設(shè)備的話劇舞臺上,他的聲音很容易被其他嗓音更亮的演員蓋過,但譚陣將自己的優(yōu)勢用到了極致,在明哲看似單薄孱弱的身體里——每一次譚陣開口——人們總會覺得那里就是有一只獅子。 聲音會被蓋過,但氣勢不會。 盛野看得熱血沸騰,如果身邊沒有別人,他真想站起來為譚陣鼓掌喝彩。 明哲創(chuàng)作的那些劇本,盡管構(gòu)思精巧,卻并沒有為他贏來多少光環(huán),但他似乎志不在此,冬去春來的季節(jié)里,他在病床上寫完了最后一出劇。 舞臺上燈光緩緩暗下來,黑暗持續(xù)了很長一陣,直到一句悠揚(yáng)的臺詞響起: “愛情是嘆息吹起的一陣煙;戀人的眼中有它凈化了的火星;戀人的眼淚是它激起的波濤。它又是最智慧的瘋狂,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br> 燈光點(diǎn)亮。臺下的觀眾或許不知,但盛野知道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臺詞。 舞臺上的布景是學(xué)校的戲劇社,第五部 短劇,是明哲寫的唯一一部愛情劇,男主與女主在學(xué)校的戲劇社團(tuán)相識,女主要登臺表演,卻弄丟了道具眼鏡,男主便將自己的眼鏡借給她,沒想到女主戴上眼鏡發(fā)覺度數(shù)剛剛好,她笑著問男主:“學(xué)長,你多少度???” 男主靦腆地笑著說:“和你一樣,三百度?!?/br> 盛野看著這平平無奇的一幕,目不轉(zhuǎn)睛,心跳怦然。 女主是戲劇社的成員,男主勤工儉學(xué),在花店打工,他每次都會帶一朵未謝的玫瑰給女主,紅色的,粉色的,紫色的……女主還養(yǎng)了一只田園貓,名字叫michael,michael不喜歡男主,男主代女主喂它的時候它還把他的襯衫抓破了,男主送給女主的第一個禮物是一個初代奧特曼,女主喜歡一支樂隊(duì),叫winter spring,別的女孩都想在結(jié)婚典禮上放浪漫的婚禮進(jìn)行曲或是唐杜的歌,只有她想在婚禮上邀請winter spring,她還帶男主去livehouse看演出,乖巧宅男的男主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站在瘋狂的人群中全程不知所措,女主抓著他的手,在他耳邊大聲道:“你要放開一點(diǎn)啊,學(xué)長!” 盛野終于知道譚陣的名字為什么會在編劇里,為什么譚陣要他好好看,認(rèn)真看,看明白。他看得眼眶發(fā)熱。 故事還是和明哲以前的故事一樣,不那么順利,女主的家人不同意女主和男主在一起,因?yàn)槟兄魈F了,《羅密歐與朱麗葉》的臺詞時不時響起,貫穿了全劇。 “……在他死后,碎成漫天的繁星,他會照亮天堂的美好。人類從此會愛上夜晚,不再崇拜燦爛的艷陽?!?/br> “在悲哀里度過的時間似乎是格外的長;因?yàn)槲胰鄙倭丝梢允箷r間變得短促的東西。” “外面的天亮了,我們的心暗了?!?/br> …… 故事其實(shí)很簡單,但是沈圖老師將它寫得很浪漫,舞臺上的布景和光影也是前所未有的浪漫,所以即使是兩人分手了,觀眾似乎也依然被愛的氛圍籠罩著,情緒高昂地期待著多年后的重逢。 換景時舞臺再度暗下來,依稀聽見幕布后傳來的咳嗽聲,但那好像又不是咳嗽聲,或者說,有一只有魔力的手,一桿有魔力的筆,將世間千萬嘈雜苦悶的聲響都變成了燦爛的煙火。 七年后男主終于功成名就,熱烈的煙火拉開重逢的序幕,婚禮的那場戲是整部劇的高潮,他們來到鐘愛的海島舉辦婚禮,全場的燈光變成濃郁的藍(lán)色,全程伴著海浪聲,就像真的在海邊一樣。舞臺上也好似真的在舉辦一場隆重的婚禮,而臺下的所有觀眾都是到場的嘉賓,就在新郎新娘親吻彼此時,自觀眾席上方的黑暗里忽然爆出漫天彩條和無數(shù)玫瑰花瓣,盛野眼前頓時眼花繚亂,紅色的花瓣洋洋灑灑,它不是只灑一會兒,它不斷地落下來,像一場不停歇的玫瑰雨。 舞臺下方的“觀眾們”紛紛站起來,喊著男女主的名字,喊著對他們的祝福,全場觀眾也都在這時站起來,為這對新人鼓掌,祝福。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盛野在哭。 玫瑰花瓣還在不停地飄落,落在他的頭發(fā)上,肩膀上,他能嗅到它們熟悉的芳香。 明哲最后怎么樣了,似乎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yàn)椤皦糁形覀兌际亲詈玫淖约骸薄K乃形催_(dá)成的夢都實(shí)現(xiàn)了,在永恒的藝術(shù)里。 盛野耳邊響起《羅密歐與朱麗葉》里,在那個美好清晨,朱麗葉說: “那么,窗戶,打開吧! 讓白天進(jìn)來,讓生命出去。” 婚禮結(jié)束,舞臺燈光一點(diǎn)點(diǎn)地暗去,男主牽著女主的手走下舞臺,海浪聲中,人們還能聽見他們最后的言語。 “你是不是還有一個愿望沒有實(shí)現(xiàn)?” “沒有了啊,我沒有別的愿望要實(shí)現(xiàn)了!” “有的,我記得?!?/br> 人聲淡出,昏暗的舞臺上徐徐傳來木吉他的聲音,然后一束燈光從劇場后方亮起,它穿越整個劇場,凝固在舞臺上,幕布后一段投影在這束光中如電影畫面一樣展開,那是緩緩滾動的演員名單,和一張張排練時的劇照。 盛野聽見觀眾席中傳來驚訝的倒吸氣聲,驚喜席卷了每一個人,因?yàn)樵谀炯陌樽嗪箜懫鸬?,赫然是隋輕馳的聲音—— the day i asked you to marry me a river you cried to me 他只唱了一句,盛野就覺得眼淚真的變成了洪流,真的名不虛傳,一歌千金,他都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劇場里,電影院里,在livehouse里,還是夢里…… 于是我們像魚遨游在海里 像一頭鯨 跟著另一頭鯨 多奇怪 那么微小的概率 在我們身上都成立 多奇妙 就算你決定掉頭離去 我也還是怎么都不會錯過你 當(dāng)你隔著人海叫我姓名 再遠(yuǎn)我也知道那是你 宇宙那么浩瀚無垠 但我回頭 總是會看見你 就好像 如果你是一片云 那我一定會朝你飄去 就好像 如果我被夜空某顆星吸引 那一定是因?yàn)槟憬o我的信 這首歌 送給命中注定的你 也是我們在一起的證明 相信嗎 有天星星會和星星相遇 某天我們也一定會在一起 第107章 盛野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好端端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他身上漓著冷汗,夢中的一切漸行漸遠(yuǎn),有一瞬間有一些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在市政廳交換的戒指,lily和院長的葬禮,劇院里的玫瑰雨,好像都發(fā)生在昨天,還有真實(shí)可怕的噩夢,仿佛就在剛才。 浴室里傳來花灑水流的聲音,浴室的門是霧面玻璃的,他能看到一個高大模糊的輪廓,那像是譚陣,但他又不確定。 從床上坐起來,他有些后怕地沖浴室喊了一聲:“譚陣哥!” 譚陣將水扭小了一些,在門后問:“怎么了?” 那是譚陣的聲音,盛野松了口氣,說:“沒什么,”又覺得自己無厘頭,補(bǔ)了句,“我就是想叫叫你!” 門后的譚陣似乎是笑了。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開了,譚陣披著浴袍走出來,直到真切地看到他的這一刻,盛野才徹底放松下來,譚陣走過來,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問:“做噩夢了?” 這個角度,垂下的浴衣前襟敞開來,盛野能看見譚陣光裸的胸口,那里沒有吊墜。譚陣起身,拿起床頭的戒指套在右手無名指上,盛野看著他鮮活的模樣,想到那個噩夢,難以啟齒地道:“下午的機(jī)票,咱們退了吧。” 譚陣不解,問:“為什么?你不是想去布拉格嗎?” 盛野面色慘白地回憶起夢境:“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們墜機(jī)了,剛起飛沒多久,太可怕了,像真的一樣,你就坐在靠過道的位置,在我左邊……”他往前看,好像還能在距離他們不遠(yuǎn)的地方看見突然破開的客艙地板,貨艙下方張開的巨洞,火焰不停地躥上來,現(xiàn)在想起來還令他毛骨悚然,“后來好像整個機(jī)身都分解了,周圍全是風(fēng),還有水,水硬得像墻一樣……” 譚陣聽完在他身邊坐下,抬手撫摸他發(fā)抖的后背,說:“那只是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