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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姝腦子不清醒了一陣子,哭著鬧著要削了頭發(fā)做姑子,顧夫人沒法子,只得將女兒帶到鄉(xiāng)下的莊子去靜養(yǎng),對外只說自己身子不好去養(yǎng)病。而那段時間,顧夫人心力憔悴,本就因為生顧姝時身子落下毛病的她舊疾復發(fā),確實不好了。不過顧夫人生性隱忍,身上再不好也沒說。又悄悄放出話,讓人誤以為她生病是假養(yǎng)胎是真。 早些年,顧夫人生顧姝的時候就傷了身子,太醫(yī)曾斷言,顧夫人再不能生育,這話落到旁人耳中反而成了機會。因此有段時間,總有人在顧夫人面前敲打她,暗示她主動為家里老爺納妾。就連同朝為官的大人們也真真假假的開起了玩笑,要給顧大人房中添人開枝散葉。顧大人同夫人是打小的情意,為人專情又古板,哪聽得這些話,直到同人明面上吵了一嘴,讓人下不來臺,這事才罷休。 然而顧尚書這一脈只一個女兒,在所有人眼里就是絕了后。如今顧夫人有孕的消息傳開,恭賀道喜之人當真是絡繹不絕。顧尚書皮笑rou不笑,心情復雜的難以言喻。 盛夏的夜里,顧姝生了一個男娃,這便是顧容瑾了。 顧容瑾被藏了一段時間,顧夫人掐著手指頭算日子,大雪漫天的時候,假裝自己生了。 顧姝隨了她爹,深情又固執(zhí),即便顧夫人已經(jīng)給她鋪好了一條路,讓她重新開始,她也不愿。腦子一根筋的只想守一輩子寡,不愿將孩子記在父母名下。 為了女兒,顧夫人心力憔悴,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本就不好的身子急轉(zhuǎn)直下,終于熬不住,病倒了。等顧姝意識到母親身體不好,顧夫人已經(jīng)連湯水都難以下咽了。 過去的大半年,顧姝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看到落葉都要哭半天,任性又不聽勸。病重的母親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再不能圍著她噓寒問暖,哄著她護著她,默默承受她所有的壞脾氣。顧夫人生性堅毅隱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她就是真的撐不住了。因此從她開始躺下,到她去世,非??欤斓剿腥硕挤磻患?,甚至顧尚書都沒來得及見上妻子最后一面。 到死,顧夫人都放心不下顧姝,嘴里念叨著,沒照顧好女兒是她當娘的失職,哀求女兒好好過完這一生不要想不開。而顧姝因為她個人的緣故,這大半年來迫使相愛的爹娘分居兩地,甚至在母親病得起不了身時害怕爹爹責怪,阻撓下人回家送信。這一耽擱,等她意識到不妙,哭喊著讓人去叫她爹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人生的轉(zhuǎn)折大概就是這樣,壞事總是接連發(fā)生,然而若要細究,又何嘗不是自己逃避、任性造成的苦果。 夜里守靈,看著娘親的棺柩。某一個瞬間,之前所有想不明白的她都想明白了。得知心愛的郎君死去,她哭的死去活來,反而在親娘的棺柩前,她哭不出來了。不是她不傷心,而是她心里明白為她遮風擋雨的那半邊天塌了。爹和娘不同,男人永遠沒有女人細心,在孩子們痛哭難受的時候主動張開懷抱,捏著帕子為她擦掉眼角的淚。 也就在那時,顧姝火速的成長了起來。 她肩負起顧家“主母”的職責,迎來送往,無處不周到,無處不細心,為母守孝,照顧“幼弟”。甚至還要忍受親爹的冷漠。 所有人都理解顧大人同妻子感情深厚,驟然失去妻子,一時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勸,看在兒子女兒的份上,一定要堅強,擔起父親的責任。 大抵是夫人的離世對顧大人打擊實在太大,顧大人對仕途心灰意冷,竟主動辭官。皇帝挽留不住,顧大人恢復了白身。每日里進寺廟參禪,或是云游四海。也就在那段時間,顧大人結(jié)識了同樣因為妻子過早離世郁郁寡歡的白大將軍。二人引為知己。相交甚歡。 沒有了母親,父親尚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顧姝在人情冷暖中漸漸體會到了世道的艱難。她曾寫信勸說父親重返官場,然而顧大人不為所動。 隨著顧姝年歲漸長,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因其美名傳播甚廣。而她父親雖無官職在身,卻也是學識淵博的大儒,這幾年時有佳作現(xiàn)世,做官與不做官只在他一念之間。因此,求娶的人家倒也不乏權(quán)貴門閥。可是經(jīng)歷了種種變故的顧姝早已不是單純天真的深閨小姐,她有自己的謀劃和野心。對于爹爹縱。情山水無心仕途,顧姝很是看不慣。又想為心愛的兒子謀一個前途無量的未來。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其中的心機手段自不必細說,直到一名中年人慕名而來,只為一觀晏大師的真跡,顧姝假裝不認識他是誰,矜持客氣,以禮相待,毫不遮掩才學,于不經(jīng)意處顯露風情。 當時顧大人在外游歷,顧府由顧大小姐一人當家,人口并不多,留下來的都是心腹,并沒那等閑言碎語之人。 顧姝知道,像男人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見慣了各種環(huán)肥燕瘦才思敏捷的美人。自己不會是特殊的那一個,也不會那么容易在他心里留下痕跡。因此并不著急。只是后來男人每回出宮總能偶然遇到,漸漸就上了心。 男人這種生物,大抵都是這樣,上了心就想得到,越得不到越想吃進嘴里。顧姝很聰明,在這種事上拿捏的恰到好處,與男人的拉扯反而勾起了男人少年沖動時的感情,這樣的感情很難得,仿佛能叫人生機勃勃的重回青春。 男人頻繁的出入顧府,顧大小姐像是懵懂少女,沒有爹娘在身邊教導,并未意識到不妥。男人作為長者,常常有種教壞了女孩兒的罪惡感,又覺得有趣,按捺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