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圍觀的人不止席彥一個，所以席彥混在人群里，眼神與心跳都好像自然又合群起來。

    白教官大聲說：“都在看什么看！他們很好看嗎！你們是想去陪他們一起跳嗎？！可以啊，想去陪他們的，就直接打報告！”

    心思完全不在列隊上的席彥聽完白教官這句話，思緒坐上筋斗云飛出去十萬八千里——

    好看。

    鐘秦是他遇見過最好看的人。

    跑步好看、蛙跳也好看。

    講題時的手好看、連抄作業(yè)時的側臉都好看。

    “報告，”席彥幾乎毫不猶豫地喃喃出聲，“……想陪?！?/br>
    白教官聽見有人說話，但沒聽清：“說什么，大點聲！”

    席彥深吸一口氣，抬頭時眼睛亮晶晶的，洪亮道：“報告！我說——我想陪他一起跳！”

    鐘秦放空腦子，正扛著被子悶聲蛙跳，身后忽然有人叫他，他才注意到這陣雖輕但越來越急的腳步聲。

    鐘秦回過頭，就看見席彥在瞪他，一副鬼見了人的表情，活像個討債的。

    這人蹲下來，并排在他外側，開口就是一句：“跳這么標準跟誰耍帥呢？不嫌累?。恳郧皼]覺得你這么老實呢！”

    “……”鐘秦以為他也是被教官罰過來的，無奈說，“我不是讓你聽話了嗎?！?/br>
    席彥忽然別扭起來。

    “我是狗啊聽你話……”席彥壓了壓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開始扯淡，“教官意識到自己的體罰行為不合適，派我來陪你一起跳，想站在人文主義關懷的角度上彌補一下。”

    鐘秦并不知道席彥方才的壯舉，也無法理解席彥滿嘴的胡話。

    但鐘秦知道席彥這句話的重點，是從“已知席彥想彌補”出發(fā)，落在“答案是想陪你”上。

    席彥伸手要搶鐘秦扛著的被子，鐘秦覺得被子遲早要被這人弄散，就喘了口氣說：“消停點行不行，你不鬧我，我就不累。”

    席彥撇撇嘴，訕訕收回了手。

    鐘秦本來跳得很帥氣。

    但席彥一去摻合，兩人并駕齊驅，又穿著一身迷彩綠，怎么看怎么像兩只活潑嬉戲的小跳蛙。

    鐘秦都能猜到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畫風，有點無語，偏偏席彥在臨近終點的時候還要滿不樂意地喘著粗氣嘟囔一句：“我多跑三圈兒呢。”

    “……”鐘秦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憋了半天才找出一句，“我還得哄你是不是？”

    席彥自知理虧，撒完潑占到點便宜就不說話了。

    六連隊伍里的其他人正在原地休息，等所有人歸隊。

    跳完回到隊伍旁，鐘秦把被子疊了一下放到邊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腿。

    席彥撐著膝蓋歇了會兒，還想往地上坐，被鐘秦一把拉住了。

    這時，白教官走過來，先對鐘秦說：“標兵，我知道你是什么水平，以后不要再糊弄你自己，把你能做的所有事都給我做好?！?/br>
    不說別的，親眼見過鐘秦疊被子的教官，能不知道他疊得有多好嗎？

    鐘秦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高成柳在拿到鐘秦月考成績的時候，也單獨跟他說過類似的話。

    “鐘秦啊，你是什么水平，你心里知道，我心里也知道。雖然不清楚你出于什么原因不做最后這題，但高中剛開始，有一點，我希望你能盡早明白?！?/br>
    “二十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人生無處不競賽，在學校這么公平的環(huán)境里你尚且保不住走到別人前面的機會，等你以后踏足社會，公平二字變成可遇不可求的時候，再想一馬當先就沒那么容易了?！?/br>
    “你有你的考慮和打算，但你要清楚，無論你天資如何，只要想往最高處走，就一定不能用這么隨便的態(tài)度來對待。”

    鐘秦慣常對“一馬當先”毫無執(zhí)念。

    他知道一個從不讓人失望的人一旦沒能達到別人的期望，就得面對別人更有甚之的失望。

    但鐘秦并不在意別人的失望，凡事對得起自己才是金科玉律。

    不過鐘秦即使對一馬當先毫無執(zhí)念，也能夠接受班主任和教官“別糊弄你自己”的善意提醒。

    可席彥不接受。

    席彥嘀嘀咕咕地小聲說：“才沒呢。他全世界最不可能糊弄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可有主意了，你們都不懂天才兒童。”

    鐘秦一怔，旋即揚眉：“你懂？”

    沒等席彥說出“全世界我最懂”，白教官就已經把視線轉向席彥，問：“你又是怎么回事？跑到我面前來秀兄弟情？”

    席彥：“……”

    席彥真是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打情罵俏”這四個字，后知后覺臉熱了起來。

    剛才那么多人看著、聽著，“想陪他”這么rou麻的話到底是怎么說出口的！這就是傳說中的社會性死亡嗎！

    席彥艱澀地開口，終于有機會解釋：“……報告教官，他的被子其實是我不小心給碰亂的，不是他沒好好疊，所以我才內疚嘛。”

    白教官眉毛揚了老高：“人家的床你也碰得著？你屬竄天猴的？”

    席彥：“……”

    這怎么解釋，難道說自己當時在鐘秦鋪上賴床嗎。

    “私底下，能說你句義氣。行了，歸隊吧。”白教官對席彥說。

    蛙跳的那幾個陸陸續(xù)續(xù)全部回來，白教官果然狠狠罵了他們一頓，說他們態(tài)度不認真是不是想重新跳云云，唯獨沒說鐘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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