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
她的長相和楊立露完全不是同一種類型,臉型端正,五官俊朗,眉尾微微上挑,無端生出一種莫名的英氣。 朝楊立露走來的短短幾步,手腕翻飛,黃色的符紙貼上籠子外框,一陣不知名的雨驟然生出,就這樣熄滅了楊立露身上的火。 那會兒,黑藻被燒得七七八八,冷雨一淋,楊立露只感覺到冷,起先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別的。 是等到后來,她聽到桃桃轉(zhuǎn)過身對旁邊的男人說,“你們先出去”,伴隨鐵籠散架的鳴響,一層薄布裹上身體,她才意識到…… 自己沒有穿衣服。 烏泱泱的背景當中,少女一身淡紫色的薄襖,很是亮眼,她開合紅唇,問:“姑娘可記得自己的名字?” 楊立露回應了一陣嗚咽,桃桃輕蹙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又問:“姑娘可會寫字?” 楊立露點頭。 桃桃找來紙和筆,楊立露接過,“楊”字的一撇已經(jīng)落下,她猶豫了一瞬,最后只寫下了一個單名。 “露?你叫做露嗎?” 楊立露點頭。 “那么”,桃桃這樣說道,“露姑娘,你是如何從墓林中活下來的?” 很長時間一段時間里,楊立露都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緒飄得很遠很遠,朦朧之間,她想起飛羽的指骨,幻境中白駒過隙,還有她去往墓林的初衷…… 江西雁。 他應該已經(jīng)醒來了,早早成為國師了吧。 想起原著的劇情,一切仿佛是上一世發(fā)生的事情,楊立露看著面前少女的身影,心中突然泛起一絲苦澀。 桃桃卻露出松一口氣的表情。 她說:“每個人都有秘密,露姑娘不方便說,不透露也無妨。我們這里常年有從墓林逃出來的怪物,為了爺爺和村人的安全,我這才在爺爺?shù)奈堇锪粝铝岁嚪?,作警戒用,姑娘身上攜有黑藻,黑藻的觸須觸發(fā)了機關……實在是因為墓林很少有生還者,多的是失去意識,被怪物控制的鬼怪,這才對你多加詢問……” “露姑娘,你走得動嗎,隨我來……” 她把楊立露攙扶起來。 楊立露的身上很臟,黑藻的粘液沾上桃桃的紫色長袍,她有些過意不去,想抹開,結果卻越抹越臟,好在桃桃并不在意。 她看也沒看,一門心思攙扶著楊立露,防止楊立露磕碰到哪里,兩人來到里屋,桃桃端出了一個巨大的木桶,放上了水,反復試過了好幾次溫度,這才扶著楊立露進到水里。 黑色的粘液在水里散開,看起來一片污濁的,但是桃桃不覺得臟,她伸出手幫楊立露撥弄纏進rou里的黑藻,被火燒過以后,黑藻褪去生機,縮回皮膚表層,然而有一簇實在長得太深,撥出一片紅色的血,依然還有一半留在rou里。 “黑藻附骨,這一塊可能要再燒一次?!?/br> 楊立露說:“好?!?/br> 從木桶里出來后,她換上了一件干凈衣服,只嘴唇慘白沒有血色,其他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桃桃扶著她坐到床前,拉上簾子,楊立露脫下褻衣。 紫衣的少女翻動手腕,符紙自燃,火苗貼近楊立露的肩胛,桃桃說,“會有些疼,你先忍著。” 火苗燎上楊立露的皮膚。 那些疼痛并不如酸水的腐蝕更加難忍,楊立露都快習慣了,她知道那些燒爛的血rou重新生長,看起來非常詭異,明眼人都會懷疑,但是桃桃一直什么都沒說。 最后一簇黑藻燒光,虛空中一陣嬰兒的啼哭,漸漸遠了,消失了,留下一股濃郁的墨水香氣。 沉默中,桃桃收好符紙,給楊立露穿好衣服,楊立露說:“為什么……” 吐字比之前清晰了些,但還是難懂,桃桃靠猜,想到了她可能會問的東西:“為什么我看到你異于常人,卻并不驚訝?” 自問自答道:“能從墓林活著出來的,都不是等閑之輩,況且我之前說過了,每個人都有秘密?!?/br> 楊立露愣了好半天,她輕抿下唇,然后問,“那你呢?” 桃桃的眼睛突然向上一挑。 她坐回床沿,看著楊立露,沉聲說道:“皇帝昏庸,為求長生之法而致民不聊生,已有多年,積重難返。先是寵信方士,后是立從墓林活著出來的江氏獨子為國師,大興土木,妄圖在墓林當中修建天梯,直達須彌山,致使生靈涂炭,哀鴻遍野……我們這些尚有余力的人,建立了一個聯(lián)盟,準備將這群狗官一個個暗殺于睡夢之中。” 她說得鏗鏘有力,極具感染性,映襯著少女明眸皓齒的模樣,有種莫名的美感??蓷盍⒙秴s無暇顧及。 當她聽到江西雁的名字那瞬間,整個人開始劇烈地顫抖,一口赤紅的鮮血就這樣從她口鼻中噴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