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長得很像。

    第一次見面, 他們只是互相看著對方?jīng)]說話，李琦盯著他看了好久，之后就直接跑了。

    程末對這個只存在于胡女士口中以及劉妍打給他的電話中的弟弟其實并沒有多在意，但顯然所有人都認(rèn)定他會很在意，那段時間胡女士和他說的話多了些，都是關(guān)于李琦的，詢問他有沒有見過李琦，羨不羨慕李琦，想不想像李琦一樣有mama在身邊陪著。

    程末一句一句如實回答。

    見過。不羨慕。不想。

    胡女士對這個答案其實是不滿意的，但她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是和他說的話比以前更少了。

    程末對于胡女士的態(tài)度尤為感知敏銳，他變得比以前更沉默，話就更少。

    李琦和他在同一所學(xué)校讀書后，劉妍給他打的電話就慢慢多了起來，有時候只是關(guān)心他的生活，有時候會問他和李琦相處感覺怎么樣。

    那個時候的劉妍并沒有多瘋，來的電話只是讓程末覺得有點煩，還沒有到讓他一見到劉妍的電話就想把號碼拉黑的程度。

    變化大概是從他和李琦的第二次見面開始的。

    他無意中撞見有人在街巷角落里打架，正想離開，卻突然看到打架的人里有李琦。

    那時候的李琦很瘦，個子也不高，被一群混混揍得鼻青臉腫。

    程末正要離開的腳步停下，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管閑事。

    他第一次打架，完全不懂技巧，該怎么出拳都是現(xiàn)場觀察那些混混們的動作臨時學(xué)的，大概胡女士從小為他制定的嚴(yán)格的鍛煉計劃還是有用的，沒讓他在這次斗毆中太落下風(fēng)，但身上的傷也不輕，他正擔(dān)心回家胡女士要是問起該怎么說，耳邊突然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哥”。

    程末反應(yīng)過來那是李琦在喊他時很是愣了一下，但還沒等他從中覺出一點屬于親人的溫情來，李琦下面的話就像嚴(yán)冬的一陣寒風(fēng)，直直地刮到他身上。

    “我真恨你，”李琦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你要是死了該多好?！?/br>
    那是程末第一次直接感受到李琦和劉妍的扭曲與瘋狂。

    他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目光中因李琦的那聲“哥”而起的波瀾逐漸消散，然后他什么也沒說，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程末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胡女士看到他臉上的傷時并沒有問什么。

    胡女士其實一直都是這樣，她養(yǎng)育程末，就像是在完成一個任務(wù)，認(rèn)真，但不會投入感情。就好比她會為程末制定科學(xué)的教育計劃，卻不會在意這個計劃實施的效果，她做了她該做的，多余的事情就不會關(guān)心。

    程末其實早就知道了胡女士對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但這是將他從小帶大的奶奶、他唯一認(rèn)可的親人，因此即便知道了、也曾試圖讓自己不再對胡女士抱有期待，他也沒辦法真正做到。他只是讓自己表現(xiàn)得不在意胡女士的態(tài)度。

    那天晚上劉妍給程末打了電話，第一次責(zé)問他為什么要動手打李琦。

    劉妍神經(jīng)質(zhì)一樣地反反復(fù)復(fù)強調(diào)：“是mama對不起你，你可以怨mama，也可以恨mama，但你別怪你弟弟，你弟弟有什么錯……”

    程末心底涌出一絲厭惡的情緒，隨即又控制下來，用平靜的語氣向劉妍說明他并沒有動手打李琦。

    但劉妍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程末將對她的怨恨發(fā)泄在李琦身上，完全聽不進程末的話。

    程末就直接掛了電話。他絲毫都不在意劉妍怎么看待他，如果不是后來劉妍給他帶來的麻煩越來越多的話，在他心里，劉妍和任何一個他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都沒有絲毫區(qū)別。

    再之后就是那些混混時不時的跟蹤與sao擾，程末原本還以為那些混混是在為他那天出手幫李琦的事而找他的麻煩，后來才隱隱察覺到那些混混和李琦之間的聯(lián)系……

    公交遙遙晃晃往前行駛，程末的眉峰在一點一點收緊，腦子又悶又暈，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將思緒收回來，不再想過去的事。

    這些事情總該有個結(jié)束。

    抬手按了按眉心，但這個動作并沒有緩解程末此時的難受，他坐車時都會有意識地控制自己不要想太多東西，今天到底是被劉妍影響了。

    將頭腦放空，程末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公交車時停時走，車廂也逐漸變得擁擠，本就憋悶的環(huán)境現(xiàn)在更加讓人覺得透不過氣來。

    在距離目的站還有兩站的時候程末終于忍不住了，他直接沖下了車，站在路邊，盡力壓下涌上胸口的惡心感。

    好不容易慢慢緩過來，程末抬頭看了看周圍，辨認(rèn)了一下自己所處的地點，然后才不緊不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

    經(jīng)過便利店時他買了瓶水，喝過幾口后胸口那股惡心感才算是真正散了些。

    緩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給盛延發(fā)消息，說他可能要晚點兒到。

    手機震動了一下，盛延回復(fù)得很快。

    “沒事兒，不著急，我這邊也有點兒事要處理?！?/br>
    程末放下心，盯著盛延的頭像看了兩秒，從書包里掏出一顆糖來，撕開包裝塞進嘴里。

    舌尖掃過奶糖表面，慢慢滲出甜意，程末掏出手機點進地圖，搜了搜盛延給他說的那家餐廳。

    不過五百米的路程，真的離他家很近。

    他這時突然有些慶幸劉妍是在這天來找他，因為待會兒和劉妍聊完后他很快就能見到盛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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