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掛著醫(yī)生名牌的專用科室門口，舒晏頓了下。紀宸看了眼桑淺，拍了下舒晏胳膊：“我在外面等你?！?/br>
    “好?！笔骊陶f完，跟著桑淺進去。

    桑淺把門帶上。

    舒晏沒看清何主任長什么樣，里面大段的專業(yè)名詞也沒太聽清。

    只有最后那句，清清楚楚進了耳朵里：“盡快安排你兒子和你女兒配型吧，如果配型合適，也好盡快安排手術(shù)?！?/br>
    舒晏整個人被突如其來的喘不上氣的感覺包裹住。

    他知道桑淺和舒行言對他沒什么感情，卻也從沒想過自己在他們眼里，是這樣的用處。

    工具。

    當年被生出來是工具，如今的他依舊是工具，哪里趁手需要他，才有被某些人紆尊降貴接見的價值。

    舒晏碾了碾牙，自嘲似的笑了聲，連桑淺的臉都不想看見，轉(zhuǎn)身旋開門鎖出去，又掄著胳膊發(fā)泄似的把門甩上。

    桑淺卻很快跟了出來，語調(diào)依舊冷靜得存在感十足：“寶兒在九樓住院部，要上去看看她嗎？”

    “她是我讓你生的？我有這個義務？”舒晏站在走廊里，盡力壓著聲音問桑淺，但那股子在胸腔里橫沖直撞的躁戾卻壓得他肋骨都泛著疼。

    桑淺看著他：“小晏……”

    “別叫我！”舒晏說。

    桑淺愣了下，像是從沒預料過向來情緒內(nèi)斂的兒子反應會這么大，卻依舊看著他溫聲說：“她是你親meimei?！?/br>
    又是這副裹著“修養(yǎng)”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舒晏垂眼瞪著她，突然笑了：“媽，那我還是你兒子呢，和你一樣自私不是很正常嗎？”

    和生他的這對男人女人一樣冷漠自私，甚至明知道也聽清了醫(yī)生說的，那個他同母異父的親meimei生的是什么病，但第一反應卻是被當成了工具人的怨憤。

    桑淺回視他，側(cè)頰的肌rou繃得有些緊，胸膛起伏了一下才說：“小晏，mama沒有欠過你什么。該給你的，也都會給你。當年生你的時候……”

    “我讓你生我了？！你和舒行言當年生我問我意見了？！”像是要把這些年來的壓抑都宣泄出去，舒晏低聲吼她，“誰生的誰他媽自己管！”

    舒晏吼完她，轉(zhuǎn)身就走。

    科室外面遠處的走廊上，坐著桑淺曾經(jīng)的也是如今唯一的愛人。

    舒晏知道女人和桑淺同齡，但從外表看上去，卻至少比桑淺大了七八歲。舒晏一點兒都不想去替她們猜測，誰誰誰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感人肺腑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舒晏甚至特別想笑。

    寶兒名義上是桑淺和這個女人的孩子，實際上卻只和桑淺有血緣關(guān)系，但女人臉上擔憂和愧疚的表情比桑淺可真摯多了。

    真是去他媽的感天動地的愛情！

    -

    “你沒覺得你忘了什么東西嗎？”紀宸在電梯門快關(guān)上的那一刻伸手扒住了門。

    “……”舒晏看著他，臉色依舊難看，但那點想在醫(yī)院砸點東西上個熱搜的勁兒還是勉強壓下去了點兒。

    紀宸沒說什么，甚至都沒安慰他，只是抬手，在他后腦勺上摸大貓似的擼了兩下：“你忘了司機了?！?/br>
    舒晏偏頭看他，電梯很快就到了地下車庫，紀宸摁住開門鍵：“快走啊，我這兒還趕著給你開車門呢，別耽誤，趕緊出去。”

    紀宸看著他，一直看到舒晏終于無奈似的嗤笑了下走出電梯，才鼓了鼓臉跟出去，努力無聲吁了口氣。

    他現(xiàn)在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好了，都沒當著這些所謂“大人”的面砸個垃圾桶什么的，簡直是奇跡。

    紀宸直接把他帶回了家，學校也放學了，舒晏這狀態(tài)紀宸也不想讓他回宿舍。別一言不合跟他室友打起來什么的，這高中真能不上了。

    舒晏一到家就說要去洗澡，紀宸也沒攔著，洗洗醫(yī)院的晦氣，挺好。

    “你也去洗一下吧?！边M房前，舒晏跟他說。

    紀宸愣了下，神色突然復雜：“你要干嘛？”

    “……”舒晏看著他一臉“兩個人都洗那么干凈到底想干嘛”的表情，平著嘴角說，“我不喜歡醫(yī)院的味道?！?/br>
    “……哦?！奔o宸說。

    “……”舒晏聽著他莫名失落的語氣，進了臥室。

    直到閉著眼睛，讓熱水從頭頂上簌簌往下澆的時候，舒晏才覺得自己是混沌混亂的。

    他能在醫(yī)院那么對桑淺，卻仍舊不知道，自己對桑淺歲舒行言，到底算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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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宸洗完的時候，舒晏房里已經(jīng)沒了人。

    下樓，看見舒晏在廚房里抽煙，甚至還開了抽油煙機。

    紀宸覺得這畫面……有點兒可笑。像是硬把一幅國畫掛到廟會的rou攤上招攬生意，跟某些想讓他當鍵盤小能手的“大人們”那么好笑。

    舒晏今天這包煙，是他自己買的。車開到半道，舒晏突然叫他停車，紀宸摁著門鎖，一臉堅毅地說“你想都別想！”，舒晏才看傻逼似的看著他說要買煙。

    味道又大又嗆人的男士煙，舒晏照樣抽得很熟練。

    紀宸看著他，沒打斷，也沒說話。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紀宸也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那種看見什么人間疾苦就淚腺發(fā)達情感細膩、感知力超強的人。甚至小時候看見趙翊被他奶奶揍得糊了一臉的鼻涕眼淚，只想嫌棄地瞇眼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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