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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修課結束時我接到溫小花發(fā)來的微信,問我在哪兒,我說在學校。 溫小花發(fā)了條語音給我:“好,我一會兒就回學校了,那你等我?。 ?/br> 聽起來他像是有很多話要和我說,而我聽著那聲迫不及待的“等我啊”,卻只覺得如坐針氈。 我還是留下來等他了,一邊等一邊抓緊時間復習備考。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只有遲到的袁冬留了下來,正拖拖拉拉地做著清潔。 半干不濕的拖把時不時撞在我桌腳和椅子腿上,我再一次擺正了復習資料,又埋頭苦讀起來。 袁冬不耐煩地說:“喂,要復習不會回家去復習?。磕阍谶@兒很妨礙我做清潔好嗎?” “我在等人?!蔽艺f。 “等人非得在教室里等?” 手頭要記憶、消化、鞏固的東西多得好像半輩子也看不完,我不免有些心浮氣躁,很沖地回了一句:“想順便復習一下功課不可以嗎?在你眼里等人就得干等,這種活法叫浪費生命。” 袁冬“切”了一聲:“擺什么譜啊,你不是天才嘛,天才還復習功課做什么,矯情不矯情?”說著手上的抹布在水桶里故意大力一蕩,污水“啪嗒”一聲濺我課桌上。 我一忍再忍,這下也火了,“啪”地放下筆:“我從沒說過自己是天才,溫凡才是天才,這樣你滿意了嗎?另外你能不能安靜地做你的清潔,讓我這個凡人在教室里矯情地復習一下功課?” “呵你還火了?”袁冬干脆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又濺起老高的水到我褲腿上,“是你非坐這兒妨礙我做清潔的,你還有理了?!學校這么大哪兒不能復習功課?。磕阋嬗行南霃土?,馬路牙子上也能復習!” 我霍地站起來,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的,火氣騰騰地往上冒,我是妨礙他做清潔了,但我就是不想說聲“對不起”息事寧人! 我硬賴著不走,袁冬也被我橫在路中央的樣子給惹毛了,一扔拖把:“怎么,你還想來硬的呀?!” 來硬的就是打架吧。我二話不說,把椅子掉了個面兒,擼起袖子,手肘往課桌上氣勢沉沉地一擱。 打架我不會,但我會扳手腕。 袁冬見狀抱拳比了個“拜服”的手勢,也不甘示弱地在另一邊坐下。 我倆狠掰了一手,也不知道悲憤是不是真的能轉(zhuǎn)化成力量,我竟然把看起來比我壯的袁冬給扳贏了。 袁冬揉著青筋暴起的手腕,滿臉嘆服地看著我:“看不出來啊,魏天你還有這一手……” 我也沒想到呢,我都做好輸了就朝你揮一拳頭的無賴準備了。我推了推眼鏡:“承讓了?!?/br> 扳了一局,把我火氣也扳沒了,袁冬也和我冰釋了前嫌,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做完清潔,對我說:“你不是要等溫凡嗎,要不然我把鑰匙留給你吧。” 我只顧著埋頭復習,說了句“不用了,謝謝”。 我聽見袁冬在收拾書包,但人卻沒走,老半天了,才傳來一聲嘆氣,我抬起頭來,袁冬站在教室門口,撓著頭說:“你們這些天才就是太自我了,旁人想和你們說上話,交個朋友也交不上。那行吧,走的時候記得關門?!?/br> 我望著袁冬離開的背影,好像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原來在外人眼里其實我和溫小花一樣。溫小花找不到朋友,因為他是天才,在他與普通人之間天生有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但最起碼他還擁有一群從小一起長大的小伙伴,而我沒有朋友,卻是因為我只顧追著溫小花,忘了自己還可以回回頭,去牽住別人遞過來的手,是我自己豎起了圍墻。 這天我最終沒能等到溫小花,在教室等了快一個鐘頭,給溫小花打去電話,卻被告知不在服務區(qū)。學??礻P門了,我收拾好書包,給八王爺關好窗,鎖上教室門,又繞去籃球館后面,喂了總司幾塊火腿rou,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剛到家就接到溫小花打來的電話,他在手機那頭氣喘如牛:“對不起魏天,你還在學校等我嗎?!大巴堵在隧道里了,之前想聯(lián)系你都沒信號!” 我也料到了八成,但是聽到他說暫時回不來,竟然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 “你怎么氣喘吁吁的?”我問。 “沒什么,”溫小花嘖了一聲,“手機快沒電了,那等我回來晚上見吧!” 我來不及說什么,那邊已經(jīng)掛了電話。我知道溫小花一定是想和我說說比賽的戰(zhàn)況,但是沒準還會說些別的,假設他真把我當成心心相印的知己的話。 他這么急于找我傾述,我應該覺得榮幸,我卻像受了凌遲一樣,又累又自我厭惡。 然而晚上溫小花竟然也沒來找我。九點過的時候,我才接到溫小花打給我的最后一通電話,他那邊終于不再是車水馬龍的嘈雜噪音,靜悄悄的,像是已經(jīng)到家了。 “魏天你睡了嗎?” 我明明還在復習功課,卻仿佛心虛般急忙就關了燈,說已經(jīng)上床休息了。 溫小花顯得有些遺憾:“真對不起,本來想快點回來,跟你說說比賽的事的,你沒能來現(xiàn)場嘛……” “沒關系,”我說,“明天到學校再說吧?!比绻皇潜荣惖氖拢沂窃趺炊荚敢饴牭?,“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堵了一晚上嗎?” “沒,大巴堵在隧道了,我下車給你打電話,結果剛打完電話車就疏通了,那司機估計把我忘了,我沒回大巴上,身上除了手機別的都在車上,只好走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