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鈺有些后悔，她不該草率接下任菲這個單子。

    在補過兩次課之后，方林鈺有理由懷疑任菲之前高數(shù)沒有掛科，要么是走運，要么是老師慈悲撈人。她的基礎(chǔ)實在太差了，一個知識點不得不從大一的基礎(chǔ)開始回顧。偏偏任菲態(tài)度很好，方林鈺說什么她做什么，也不像存心找茬的樣子，只是題目錯得多到離譜，每次講錯題都要超時。

    “為什么我們經(jīng)管院的還要學(xué)高數(shù)啊——宏微觀經(jīng)濟、貨幣金融、統(tǒng)計已經(jīng)夠受的了——”

    任菲倒頭栽倒在錯題本上，無力吐槽。

    開放式研討區(qū)現(xiàn)在沒什么人，桌上自帶的小臺燈發(fā)出柔和的光芒，方林鈺仔細(xì)檢查批改著任菲剛剛做完的題，眉頭微蹙。任菲趴在桌子上看她批改作業(yè)的樣子。

    她的眼睛可真好看，鼻子微挺，嘴唇抿著……

    “任菲，你這道題怎么還在錯？”

    任菲冷不丁回神。

    “??？我又錯了？”

    方林鈺耐著性子給她把錯題重新講了一遍，任菲哪敢懈怠，聚精會神地聽著，至于聽沒聽進去就另說。

    補課結(jié)束，圖書館也到熄燈閉館的時候了。從圖書館出來，外面一輪彎月高掛，藍(lán)黑的天空像一匹平展的布料，沒有一絲皺褶。

    “方林鈺，你平時都忙些什么呢？之前我叫你一起出去玩都沒空。”

    兩人邊走邊聊，在空蕩的校園里，遠(yuǎn)處零星幾個人影。

    “忙著學(xué)習(xí)，我們專業(yè)課挺多的?！?/br>
    “你沒加什么社團嗎？沒準(zhǔn)備——談個戀愛？美好大學(xué)時光怎么能光用來學(xué)習(xí)？”任菲倒著走跟方林鈺講話。

    “社團，我之前加了個機器人社”方林鈺想了想，“但后來他們搞的活動太多了，我沒時間去，就退了?！?/br>
    “戀愛……沒打算過，有點浪費時間?！?/br>
    “時間時間時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天天忙著什么國家大事呢。哪有那么多事要忙，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小方同學(xué)，要學(xué)會勞逸結(jié)合知不知道呀？”任菲嫻熟地攀上方林鈺的肩膀，自來熟地說道。

    方林鈺僵了一下。

    她不習(xí)慣和別人太過親近，但還是沒說什么。

    路燈將路旁光禿的枝條倒影投在地上，亂糟糟的枝椏纏在一起，看不出條理。橘黃的燈光鋪灑在地面，兩個被拉得細(xì)長的影子并列走著。

    “誒？你聽到什么聲音沒有？”

    “什么聲音？”

    “你聽，好像是貓咪的叫聲?！比畏谱⒁獾揭粋€方向。

    兩人循著小路走到矮松樹林里。晚上這里靜悄悄的，整齊排列如列兵的棵棵矮松樹將這里包圍起來，氛圍有些陰森。

    “你看到貓在……”

    方林鈺話還沒出口，唇上就傳來柔軟的觸感。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蜻蜓點水的吻讓方林鈺腦海里一陣嗡鳴，她一時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

    “我喜歡你，方林鈺。”

    撲面而來的告白帶著一種強勢，加上剛才的動作，任菲仿佛下了一道不可撤回的指令，不管她告白的對象會如何回應(yīng)。

    “我，你，我們……”

    好像知道她下一句會說什么，任菲再一次搶先親上她的唇，并附上擁抱，這次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

    在能容納一兩百人的明亮大教室里，老師在上面講著，下面的認(rèn)真聽講和摸魚者皆有。

    “喂，方林鈺，老師講下一章了?！?/br>
    舍友阿萱推了推方林鈺胳膊。

    “哦，哦?！狈搅肘暬剡^神來，這才將許久未動的教材翻頁，書上已洇開了一團墨跡。

    “想什么呢，最近老是魂不守舍的?！?/br>
    “沒什么，想問題呢?！狈搅肘暷槻患t心不跳。

    只有她自己清楚，剛才一直在想著那天晚上的事。天知道那晚從矮松樹林回去她失眠了多久?；畹?0歲第一次被人告白，還是個女生，她人生中第一次出現(xiàn)無措這種情緒。家里出意外后，她知道自己是唯一的希望，她要有個好學(xué)歷然后找份好工作撐起家。上大學(xué)前她一心想著考高分，能錄取到好大學(xué)，大學(xué)后她還是沿著自己的目標(biāo)前進，從未有過迷茫。

    但現(xiàn)在，任菲像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bug，讓她預(yù)先寫好的程序錯亂了一瞬，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好，她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改。

    自那天后她沒再聯(lián)系任菲，任菲也沒有找過她，她倆的微信通話記錄還停留在上次補課。那天晚上的事就像沒發(fā)生過一樣。但明天就是例行的補課時間，她還能不能像之前那樣心無旁騖地給任菲補課，方林鈺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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