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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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穎真的太犀利了,這都能被你做出來?!睖愑瘮傞_鄧穎設(shè)計的平面投資沙盤繪表,深表佩服。 “這個只能展現(xiàn)粗略的價格波動走勢線,局部圖到時候還是需要單獨畫出來作詳解?!编嚪f拿出紅藍的圓形圖標,放在繪表上,“有沒有哪位同學(xué)擅長木工,弄成平移擴展式的移動桌面,展示的時候就更方便了,能推演的時間周期更長?!?/br> 叁個女孩同時望向組內(nèi)唯一男性同學(xué)。 “各位女俠饒我一命,我的木工水平僅限于拿木筷子夾菜?!标惣覙s搖頭擺手,一副不要打他主意的樣子。 四人頓時哄堂大笑。 蔣慈提議,“阿穎設(shè)計的這份表已經(jīng)足夠了。根據(jù)實驗要求,推演周期我們可以另外續(xù)繪一份表格,其他政策變量分析我們單列在報告里面吧?!?/br> 開學(xué)之后迎回熟悉忙碌的學(xué)業(yè)生活,蔣慈很快投入其中。大一多數(shù)是數(shù)學(xué)和統(tǒng)計模型的內(nèi)容,涉及部分金融衍生工具課程。證券投資課的教授安排了本學(xué)期最重要的實驗報告,這次自行選擇組員,湯麗盈拉著蔣慈找到鄧穎和陳家榮,四人一拍即合。 “聽說馮志杰那組今次要力爭第一?!标惣覙s手里筆帽輕敲咖啡廳木桌。圖書館早早被占滿,四人只能移步校外商場咖啡廳的角落。陳家榮笑得意味深長,“這門課的張教授是海外校際交流協(xié)會理事長,有權(quán)決定游學(xué)名單?!?/br> 其余叁人交換了眼神。 湯麗盈問,“你們想去嗎?” “想??!”鄧穎第一個出聲,“聽說今年計劃去的是芝加哥大學(xué),世界金融中心的知名學(xué)府,怎會不想去。” 蔣慈回望了湯麗盈,沒有否認。她當然想去,誰舍得放過這種大好機會。港大在亞洲也算名列前茅,但放眼全球,前沿學(xué)科搭配頂尖人才的芝大,無疑是她們這群金融學(xué)子趨之若鶩的福地。 寧做鳳尾不做雞頭,誰不想大開眼界,道理簡單得很。 “看來我們小組也是非拿第一不可了。”湯麗盈舉起陶瓷咖啡杯,“來來來,干了這杯熱咖啡,我們就是一條賊船上的共犯了!” “哈哈——”四人舉杯,碰杯聲中笑意洋溢。 討論到下午茶結(jié)束時分,坐得腰骨酸痛。桌上咖啡續(xù)了數(shù)杯,繪表上已經(jīng)開始寫寫畫畫布滿線條。 湯麗盈伸了個懶腰,望見對面鄧穎眼下烏青。盡管叁月中旬寒潮未退,也不至于穿得一身臃腫。鄧穎裹得像個雪人,短呢外套里面還迭穿兩件毛衣。握筆的手背骨節(jié)凸起,顯然比上個學(xué)期瘦了不少。 “阿穎,是不是分配的任務(wù)太重了?”湯麗盈一貫有話直說,擔(dān)心四人小組工作分配不均導(dǎo)致鄧穎熬夜cao勞,“你怎么瘦了一大圈?” “沒有沒有——”鄧穎搖頭,露出乖巧微笑,“我最近睡眠不足,可能還不太習(xí)慣這邊濕冷的冬天吧?!?/br> 鄧穎中七那年由大陸來港讀書。聽說家底一般,學(xué)習(xí)成績卻優(yōu)異過人。廣東話已經(jīng)說得頗為地道,但她骨架較大,比蔣慈還高挑些許,眉睫濃密鼻梁挺直,任誰看都是一個正宗北方佳人。 “南方地區(qū)就是這樣的了,冬天濕冷,夏天濕熱?!标惣覙s瞄了眼鄧穎,確實覺得她臉色不好。 經(jīng)湯麗盈提醒,蔣慈也發(fā)現(xiàn)鄧穎健康欠佳,“要不早點回去休息吧?” 鄧穎見大家紛紛關(guān)注自己臉色,頓感尷尬。她沒有拒絕蔣慈提議,點點頭后開始收拾資料。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四人步行至商場一樓,路過戴比爾斯珠寶專柜。閃爍璀璨的首飾在海報里熠熠生輝,門店富麗堂皇,行人匆匆而過都忍不住向內(nèi)投去幾眼貪慕眼光。 “這款項鏈未免太閃了吧,戴出門路人會不會望到近視加深600度?”湯麗盈指海報那條鉆石項鏈。一顆圓鉆被六爪鑲嵌,excellent切工襯托透明無瑕的晶體,在模特細白頸上折射不凡光芒。 蔣慈看了一眼,也覺漂亮。陳家榮不懂首飾,只能陪叁位女士駐足觀望。 鄧穎滿臉欣賞,“這條好靚啊。” “你喜歡?”蔣慈見她眼底閃得如鉆石燦爛。鄧穎不好意思點點頭,“有點喜歡吧,不過肯定很貴?!?/br> “怕什么?以后畢業(yè)了便是中環(huán)精英,月薪高到離譜,買到門店斷貨!”湯麗盈摟著鄧穎肩膀,繼續(xù)往商場門外走去。 哪有女人不愛首飾,蔣慈收到何靖送的項鏈也忍不住開心雀躍。湯麗盈的提議倒是實在,與其等人送,不如自己賺錢買,買到斷貨又如何。 看來還是yjiejie目光長遠。 四人走到校門,蔣慈瞥見廖勝站在路邊的黑色車旁。 雖然那晚酒吧燈光昏暗,但不至于人臉都看不清楚。各人自然認得是蔣慈表哥,湯麗盈更是反應(yīng)神速,“阿慈,是你那個讓我失戀了五分鐘的表哥?!?/br> 蔣慈無奈看了眼湯麗盈。她不知廖勝為何無故出現(xiàn),甚至有點不太樂意他貿(mào)然前來。 轉(zhuǎn)身跟另外叁人道別,她走向廖勝。 走遠幾步的湯麗盈還在喋喋不休“為什么整個港大都找不到像阿慈表哥這一款男人”,陳家榮笑她花癡,閑話間鄧穎回頭,貪看幾眼那輛光鮮亮麗的賓士后收回目光。 “勝哥,你怎么來了?”蔣慈站到廖勝面前。 廖勝沒有露出笑意,白凈臉上隱藏怒意。他平靜開口,“阿慈,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方不方便一起吃個晚飯?” 蔣慈疑惑,“有什么事不能現(xiàn)在說嗎?” “不能?!绷蝿賿吡藘裳蹃硗iT的人,“放心,只是吃個晚飯而已?!?/br> 蔣慈垂眸,猶豫幾秒點頭。廖勝為她打開副駕駛的門,隨后上車駛離。 他領(lǐng)著蔣慈到中環(huán)德輔道的法式西餐廳。蔣慈以為只是吃個便飯,沒想到廖勝還如此慎重其事。 廖勝問她想吃什么,她只答了隨便。他定然望了蔣慈一眼,沒有勉強,自行替她點了香烤黑鱈魚配馬拉巴黑胡椒汁,和牛煮雙鴨肝及青蘋果雪葩。 蔣慈明顯沒什么胃口,“我吃不了那么多?!?/br> “沒關(guān)系?!?/br> 廖勝讓服務(wù)員收走餐牌。落座之后室內(nèi)溫度適宜,他沒有打領(lǐng)帶,伸手解開襯衫頂端的一顆紐扣。 “有什么事嗎?”蔣慈見他開車也一言不發(fā),有什么事非要在校外把她截住,頗費周章來這間貴價餐廳共進晚餐。 廖勝露出微笑。他確實沖動了,自從發(fā)現(xiàn)蔣慈拍拖,他比自己預(yù)期中的冷靜失控不少。守候長大的女孩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今日,所有事情脫離初衷。 她這副無辜無知的神情,半熟嫵媚流轉(zhuǎn)眉眼之間,一顰一笑扯緊了廖勝的心。 “阿慈,你知不知道何靖殺了倪家父子?” 廖勝笑著開口,平常得像在說今天的鱈魚煎得過了火。 蔣慈徹底怔住。腦里一團火光驟然爆破,轟得耳鳴心悸,呼吸不暢,喪失該有的語言功能。 何靖,殺了,倪家父子? 倪家父子,被何靖,殺了? “上個月17號,兩父子當晚喪命。倪少翔未結(jié)婚,連私生子都沒一個,倪家徹底沒了后?!?/br> 廖勝見蔣慈震驚得如自己意料之內(nèi),端起桌上水杯飲了一口。他要的就是她的驚訝,她的難以置信,她的失望失措。 “倪少翔兩個大姐,一個嫁去了新西蘭,一個嫁去了叁藩市,現(xiàn)在不知所蹤,是生是死沒人知道。”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廖勝放下水杯,靠近桌面,一字一句砸進蔣慈耳膜,“何靖是新義的話事人了?!?/br> 蔣慈臉上血色盡失,大腦變成一團凝固漿糊,放在腿上的手指絞得發(fā)白。 那晚兩人從爭執(zhí)到zuoai,烈火烹油,不停反駁又彼此迎合。隱隱血腥,炙熱體溫,言語間少見的霸道狂妄。 還有他最后的心疼無奈。 “阿慈,離開他?!绷蝿倮潇o開口,“你必須離開他,他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他的手段和野心都不是你能夠承受的。” 他才是那個禽獸。廖勝忍下了這句話。 “但他殺的是綁架我的主謀?!笔Y慈張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在顫抖。 廖勝微怔,“他跟你說的?” “是?!?/br> “他怎會知道是倪少翔做的?” “勝哥——”蔣慈迎上廖勝目光,“應(yīng)該是我問你,為什么他會知道,而你和我爸都不知道?” 廖勝被質(zhì)問得無法反駁,深呼一口氣后開口,“他跟在倪少翔身邊那么久,肯定能看到倪少翔露馬腳,當然比我們更容易知道是倪少翔所為?!?/br> “你不要太天真了,說不定他就是騙你的。綁架你的根本不是倪少翔,他不過是為了上位殺了自己大佬!” 廖勝怒從中來,拔高音量。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低看了何靖,次次都被何靖截胡。 無論是救蔣慈還是殺倪少翔。 周圍食客紛紛轉(zhuǎn)頭,觀望這對衣著得體的年輕男女,沒想到情人約會也能大吵大鬧。幸好服務(wù)員適時上菜,讓緊張氛圍得以暫緩。 望著服務(wù)員轉(zhuǎn)身走遠,蔣慈稍稍緩過神來,“綁架要講動機的。那天我在碼頭,綁匪半夜接到上線電話,證明他們也是受人之托。蔣家只有我一個女兒,又不打算把社團生意交到我手上。我一旦出事是誰得益,不是一目了然嗎?” “怕是倪家早就看我爸不順眼,枉顧那份親戚血緣,要將我置之死地吧?如果是這樣,阿靖殺倪家父子無可厚非。就算他不做,我爸也會這樣做,不是嗎?” 她沒有親眼見過血腥屠戮,她只知道自己差點被凌辱至死。那時候的潘叔該死嗎?怎么能不該死。謀劃綁架她的倪家父子該死嗎?怎么能不該死。 只是沒想到,何靖原來也有她不知道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