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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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興的車疾馳在粉嶺公路上。 “二爺,何靖那邊暫時沒有動靜。”副駕駛座的馬仔微微側頭,向后方蔣興交待。蔣興指節(jié)輕敲膝蓋,“打個電話去上水圍,今晚要先移走一批貨?!?/br> “是?!?/br> “二爺,我們的人還沒找到江叔。” “怎么可能找到。”蔣興嗤笑,想起何靖這根心頭刺就食難下咽。廖勝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明明主動獻計,信誓旦旦必在俄羅斯為自己鏟除何靖,結果只殺了個無關痛癢的何武。 十幾年前就老老實實,到現(xiàn)在還是毫無長進。 “油尖旺都是何靖的人,他在那邊失蹤,自求多福吧?!?/br> “怕的就是江叔——”馬仔不敢多言。 “他有妻有兒,肯定會吐出來的,就看他能拖多久?!笔Y興眼底浮出嫌棄神色,“他要是命硬就撐多幾日,命歹就不要怪人?!?/br> 蔣興在確認江叔在何靖地盤失蹤后,第一時間決定立即移走貨倉的貨。他沒辦法等,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 車身飛速轉入馬會道,港島新界北區(qū),與內地深圳隔海相望。 兩個多月前蔣興決定背水一戰(zhàn),他不接受非親非故的何靖上位,也不接受何靖開出的條件。 原本以為會跟倪少翔斗到底,怎料倪少翔不中用,貪戀女色的男人沒幾個能有好下場。 如果不是利益沖突,他也許會欣賞何靖,納為己用都可以。 可惜何靖胃口太大。鴻門宴一擺,想逼他收斂鋒芒,早早退休?怕是轉身就捅穿自己背脊,連壽衣都沒錢買。 老狐貍眼清目明,黑社會哪有道義可言,這種人絕對不能姑息。 叁臺黑色轎車停下。 蔣興從后排下車。細小砂石地面,皮鞋踩出沙沙聲響。他帶著人踱步至叁面環(huán)山的倉庫門前,馬仔卷起道閘,露出廠房原貌。 被間隔成井字型的數(shù)間獨立倉庫,按槍械類型分門別類。 蔣興從家中書房帶來的是倉庫鑰匙。他打開其中兩個門,轉頭跟馬仔交代,“今晚先轉走這兩間的貨?!?/br> “是,二爺?!?/br> 路外開來一臺普通的藍色貨柜車,黑衫馬仔知道是接貨車來,自覺出門迎接。 “你調頭啊,車尾進來才能裝貨啊,死蠢!” 馬仔見司機居然準備把車打橫停在倉庫門前,氣得大吼。 貨車駕駛位太高,司機根本聽不見指揮。直直朝前奔來,嚇得馬仔躲到柵欄外,急得大喊大叫,“叼你媽,你到底會不會開車的!” 轟隆一聲,剎車停住,車頭撞上蔣興停在倉庫前的轎車。 馬仔驚得臉色發(fā)白。蔣興在倉內聽見動靜,警惕地摸住槍領人往門外走去。只見貨車司機急急忙忙從駕駛座上下來,哭喊凄涼,“對不起二爺,對不起,對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br> 蔣興站在門內沒有說話。 幾個馬仔上前夾走莽撞司機,拖到空地上打了一頓,“二爺?shù)能嚩几易玻铱茨闶窍用L!” 司機哀嚎求饒。 其余人打開車位貨柜,瞬間愣住,往后退了幾步。 “這里叁面環(huán)山,卻背陽抱陰。對面電塔尖角直沖倉門,犯了角煞。福澤淺薄,藏再多的軍火都要散盡啊,二爺——” 低沉聲音從車旁傳來。 黑衫黑褲黑發(fā),何靖鶴立雞群,領口被微風拂動,姿態(tài)倜儻。 所有人瞬間進入備戰(zhàn)狀態(tài)。 眼見門口被何靖手下徹底包圍。蔣興心驚,沒有片刻猶豫,立即轉身,其余人掩護他往倉庫深處躲避。 槍聲砰砰在倉門外放肆響起,仿佛子彈廉價,便宜得似在做過季打折。 這片東方沃土上,最不值錢的是人命。 “先燒車,包抄后門,我要活的。” 何靖直接交代,從腰后掏出手槍上膛,大步邁過面前尸體。 倉門大開,蔣興帶來的人明顯不夠何靖的多。他渾身冷汗,冒著在各個角落砰然炸響的槍擊聲,俯身躲到東北角的機槍庫門旁,借住死角位置掩護自己。 倉內腳步聲與槍聲一樣急促凌亂。 身旁馬仔用手勢示意,指著過道對面的窗戶。 蔣興卻搖頭。何靖有備而來,跳窗等于送死。 他維持平穩(wěn)呼吸,計算著可以拖延的時間。 槍聲驟然停下。 “二爺,大家都是體面人,沒必要遮遮掩掩,出來談談吧?!?/br> “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br> “你開戰(zhàn)斗機都飛不出去,何必耽誤時間?” “何靖,你跟林文已經(jīng)達成協(xié)議,以后全港都是你的天下。對我窮追不放,才真的叫不體面吧?” 何靖嘖了一聲,空曠倉庫里格外清晰,“二爺才50出頭,記性有那么差嗎?我弟死在俄羅斯,這筆賬怎么算?” “你第一日進黑社會?”蔣興握緊鑰匙,悄悄遞給一旁馬仔。眼風凌厲,暗示馬仔輕手打開身后倉門。 “古惑仔,死于非命與人無尤,況且他也不是我殺的?!?/br> 蔣興不信八箱重型機槍打不死何靖。 “蔣興,論無恥,你是我祖師爺?!焙尉刚驹趥}庫中間,語氣平淡,“廖勝不是你的人?他殺和你殺有什么區(qū)別?” “干兒子又不是親兒子,我能管得了他做什么?” 蔣興額際的汗流到下巴,沒入襯衫領口。 “扯東扯西,你想拖延時間?就這么幾尺寬的地方,你插翼難飛?!焙尉膏托?,示意身旁馬仔從倉頂過去。他邁步走向蔣興方向,越來越近,“不如我們來談談蔣小姐?” 蔣興咬牙切齒,“何靖,是男人就盡管來對付我!我這里足足2個億的貨,你要就拿去!” “2億買我弟的命,你以為我要的是錢?” 嗜血復仇一天都不能多等,何靖毫無耐心。 蔣興貼著隔板,細聽周遭聲音,“你不要錢?不要錢你會做話事人?” “蔣興,我做話事人是天命所歸。算命佬說我八字傷官制殺,入社團會大富大貴,你信不信?” “哼,叁更窮五更富,再有錢你都沒命享!” 蔣興回頭,身后馬仔拖到現(xiàn)在都未把倉門打開,手抖得像帕金森發(fā)作。他啐了一口,準備奪過鑰匙自行開門。 突然頭頂傳來木板踩動的咔嚓聲。 蔣興槍法神速,抬手瞄準那抹黑影,快速扣發(fā)子彈。 砰砰兩聲,人影變成人尸,咚地癱倒在倉庫上方。 蔣興奪過鑰匙,被沉寂驚醒,猛地轉身。 “我從俄羅斯回來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我有九條命?!?/br> 何靖單手持槍,槍眼與他的雙眼一樣幽深可怖。 蔣興喉結滾動,聽見死神召喚。 何靖輕揚下巴,身旁的人利索把蔣興綁起,拖到倉外空地。黑色轎車燒出濃重煙味,油箱爆開的瞬間,火團燙穿人眼。 蔣興老了。 叁十年前第一次搶劫,邁著腿跑了足足3公里才停下,奪來的布袋里只有五毛錢。被當?shù)貛团衫洗笙嘀校瑥鸟R仔做到堂主,遇上年輕叛逆離家出走的唐佳寧。她好勝要強,跟了他之后一口吳儂軟語變成滿嘴粗話,開心就喊他興哥,不開心就罵他咸濕佬。 家務從不會做,卻有一手比他更好的槍法。 她是真的愛他。疼了兩天兩夜為他生下蔣慈,差點連自己的命都沒了。后來她真的沒了命,自己的一半生命也隨她而去。 蔣興抬頭,環(huán)視周圍。不得不在心里暗諷自己,何靖說得有點道理,背陽之地連半寸日光都進不來。 陰涼舒爽,不是個好墳頭。 他卻要死在這里。 何靖朝蔣興一步一步走去。手里的槍烏黑發(fā)亮,時速350,擊穿頭顱只需0.5秒。 不到一秒鐘時間,就可以為何武報仇。 他沉默與蔣興對視。到了今日才發(fā)現(xiàn),蔣慈雙眼確實遺傳蔣興,一個流光溢彩嫵媚動人,另一個卻幽深似夜陰鷙鋒利。 “怎么,不會用槍?”蔣興望著何靖遲遲沒有動手,心中嗤笑,“要不要我教你?” “蔣興,你是不是很盼著死?”何靖開口,“2個億的貨,你準備賣給誰?去澳洲還是北美?連運費都倒貼,看來你真的很想擺脫新義,洗白自己早日移民?!?/br> “我沒猜錯的話,你給你女兒離港的機票都買好了吧?你一開始就沒打算過跟我合作,你只想殺了我。等再過兩個月你的貨偷偷散盡,你就帶著錢去和女兒匯合?” 蔣興計劃被識破,頹然雙眼布滿紅絲。 他不怕死,只怕蔣慈要因此遭受折磨。命運給他劍走偏鋒的暴利機會,卻時時提醒他因果循環(huán),報應分明。 幸好還有個廖勝。 “何靖,江湖恩怨江湖了。我死不足惜,但我女兒從未接觸過新義任何事,她才20歲,你不要對她下手?!?/br> 何靖舉起槍,往前抵住蔣興心臟,“你在跟我講價?” “我是在求你——”蔣興一貫挺直的腰脊微彎,“求你,放她一馬?!?/br> 渾身血液都叫囂著立即開槍,把蔣興就地正法。何靖卻雙眼通紅,握槍的手輕輕發(fā)顫。 他不能這樣做,內心掙扎讓他扣不動扳機,他不能讓那雙跟蔣興長得一樣的眼睛流淚。 莫斯科的夜晚,何武內臟撕碎,慘無人道。 維港半山別墅,蔣慈依偎身旁,說最愛他。 動手吧,殺了他吧,阿武連個安息之處都沒有。湖底徹夜寒涼,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阿靖,我們走吧,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你沒了何武,我不想沒了你。 何靖猶如困獸,喉間無聲低吼著痛苦萬分的抉擇,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他盯緊蔣興這張死意已決的臉,重迭了蔣慈,又重迭了何武。 最終,顫抖食指微微松開扳機。 逝者已逝。 天平與理智撕扯許久,無法平衡,下墜傾斜。 活著的蔣慈已是他唯一在意的人。 “蔣興,想死很容易,想不死才難。”何靖胸口起伏,逐字逐句輕聲在蔣興耳邊開口,“我要你親眼看著自己失去一切?!?/br> 何靖一腳把蔣興踹倒在地,朝他兩邊大腿各開一槍。蔣興痛喊兩聲,血液濡濕褲腿。雙眼睜大,痛苦望著何靖的人往倉庫澆滿汽油。 “何靖!你有病??!” 蔣興大聲吼叫。2個億直接燒掉,何靖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2億——你說你是要賣掉你的半山豪宅,賓士轎車,還是元朗街口鋪面才夠還債?”何靖把槍插回口袋,屈膝單腿蹲下,盯緊疼得雙腿發(fā)抖的蔣興,“不過你不用擔心,等下我就叫人幫你報警?!?/br> “全港最大的軍火商落網(wǎng),人贓并獲。如果我是警務署署長,連夜做夢都要偷笑出來。蔣興,在赤柱監(jiān)獄慢慢孤獨終老。你不要指望再見到你女兒,我不會讓她再有任何接觸你的機會?!?/br> 何靖站起身。 濃烈汽油撲鼻而來,蔣興癱倒在地,瘋狂咒罵。死難受嗎?不難受,黑社會日日有人死,早死不過早超生。 讓驍勇一世的大佬流盡鐵窗淚,才叫真正折磨。 何靖掏出火機,是那只在蔣興壽宴上親自為他點火的銀色zippo。他撥開蓋子,隨手甩進了倉庫門內。 火舌沿地面舔盡每一處汽油,濃煙在山頭驟然騰起,朵朵烏黑滲人,被夕陽鍍上層層金邊。 蔣興罵得聲音嘶啞,恨不得立即與何靖共赴十八層地獄。 何靖已經(jīng)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他也不想聽了。彎腰坐進轎車后排,離開的時候連一個回頭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