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還是白費心了，這幫熊孩子如果真愿意學(xué)習(xí)，又怎會在這里作小抄。沒人有興趣看他特意帶來的備課本，季勇更是不要臉的把自己的作業(yè)塞給季椽：“既然緣緣會做，就幫我寫吧！”

    他看不出季椽寫得對不對，但公式有模有樣的，比他自己寫得好多了。

    季椽氣得臉都鼓起來了，季勇還捏他臉：“乖啊，回家我給你買糖吃。”

    “我不要，你自己寫！”

    宋翼寧拿過季勇的作業(yè)本看了看，驚訝：“咦，寫對了！看不出緣緣你挺厲害的嘛！”

    季椽指向備課本：“mama的備課本公式運用寫得很清楚，一看就學(xué)會了?！?/br>
    宋翼寧笑了笑，把作業(yè)本扔給季勇：“我才不寫作業(yè)?！?/br>
    正說著，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他mama黃燕回來了。

    她進門前已經(jīng)聽到少年們的聲音，知道是兒子的朋友們來玩，一進門就笑著打招呼，季勇等人也紛紛對她問好。黃燕習(xí)慣性的笑著問：“今天又借了畫本來……”

    本以為他們又從書店借了水滸畫本來看，沒想到仔細一瞧，桌上擺的居然是課本！

    他們居然在寫作業(yè)？！

    黃燕即驚訝又驚喜，臉上是控制不住的笑意：“這是……這是在寫作業(yè)呢？好好好，就該這樣，你們坐著，阿姨給你們拿餅來吃啊！”

    宋翼寧眼神跟著黃燕，看她滿身抑不住的喜色，歡快的進了廚房。目光轉(zhuǎn)回，不期然對上季椽的眼睛。

    “我媽她……很高興？”

    季椽點頭：“小宋哥你是不是從沒在家里看過書寫過作業(yè)？”

    那是自然的。

    宋冀寧小學(xué)時接受的是小紅兵教育，等他準(zhǔn)備上崗時，小紅兵集團被撤了，他又被放進教室當(dāng)普通學(xué)生。那時候也還很混亂，老師不太敢管學(xué)生，教學(xué)也完全是放養(yǎng)式。放養(yǎng)習(xí)慣了，到中學(xué)時，別說看書寫作業(yè)，他肯坐在教室里就是給老師面子了。反正像他這種學(xué)生，老師不敢管，也不稀罕管的。

    其他小伙伴好一點，畢竟家里有老子在，不聽話就上手揍，所以多少在家里還會看點書，對黃燕的喜悅很理解。

    “我在家寫作業(yè)的時候，別說我媽，我爸都不大聲說話?！?/br>
    “每次我在家里讀書，我媽都會特別給我留幾塊大肥rou，所以我想吃rou時就看書，嘿嘿！”

    季勇驚訝：“小宋你在家完全不看書的??？難怪你媽那么高興，我偶爾寫寫作業(yè)，我媽都會坐到我旁邊看呢！”

    在這時代，肯讓孩子讀到中學(xué)的家長，多少對孩子都抱有期許，哪怕明知這些孩子無心向?qū)W也不例外。

    宋冀寧沉默了一會，終于翻開自己的課本。他沒有認(rèn)真上課，自然大部份不會，于是拿過季椽的備課本看起來。

    李書蘭的備課本是專為上課準(zhǔn)備的，公式運用的解法寫得很詳細，宋冀寧原本腦袋就很靈，碰到不會的地方翻一翻，居然很快就理解了，完成作業(yè)的速度隨著翻閱的次數(shù)越來越快。

    其他人一臉驚奇，難道這備課本那么神？

    “給我給我，我看一看?！?/br>
    “也給我看看，我這題不會?！?/br>
    眾人開始爭搶備課本，宋冀寧說了聲“別弄壞了”，便自顧埋頭算起來。

    曾經(jīng)覺得完全理解不了的數(shù)學(xué)題，此時在他眼中居然變得通透起來。又忍不住看看備課本。這些或許都是老師上課講過的，只是他從來沒有認(rèn)真聽罷了。

    季椽笑著看他們爭搶備課本，跳下椅子走進廚房。

    廚房的灶上，黃燕正在添柴，灶旁擺著個盤子，已經(jīng)放著幾塊烙好的面餅，還有一盆面糊。因為今天來的孩子太多，她必須多烙幾塊。

    季椽上前幫忙：“阿姨，我來吧！”

    黃燕忙阻止他：“不用不用，小朋友去外邊玩啊，阿姨很快弄好了?！?/br>
    季椽笑：“小宋哥在寫作業(yè)呢，阿姨你去看著他唄，不然他們又玩起來了。”

    黃燕立即扭頭看向廚房外，很顯然想去看看，又擔(dān)心灶上。季椽把她往外推：“放心吧阿姨，我會烙餅的?！?/br>
    黃燕沒有拒絕，只道：“那、那行，麻煩小朋友了，不會就叫阿姨，小心火。”

    “知道啦！”

    季椽前世廚藝還是不錯的，雖然不太習(xí)慣土灶，好在只是烙大餅，不需要什么技巧。他把面糊倒進鍋里，看著烙餅成形，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

    他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個優(yōu)秀的老師一點點成型的過程。

    第22章 讀書的回報

    黃燕沒什么文化，字都認(rèn)不全，兒子寫的東西她完全看不懂。

    但不妨礙她喜歡看。

    她端了把凳子坐在宋冀寧身邊，用一種殷切的，包容的，欣慰的眼神看著他。

    宋冀寧全身都僵硬了，他挺直了背，埋頭更專注的寫起來。

    其他伙伴們也不敢鬧了，原本是隨便應(yīng)付寫寫的作業(yè)，因為有家長在旁邊，也只得認(rèn)真寫起來，遇到不會的地方，就拿著季椽那本備課本翻查解法。

    他們沒有宋冀寧頭腦那么好，理解力較差，但看著備課本還是能看懂幾成，半解半猜的也寫完了數(shù)學(xué)作業(yè)。

    唯獨季勇比較郁悶。

    季椽這偏心孩子光顧著老師了，拿的是初二的備課本，季勇初一的看不懂。有家長在，他也不好意思叫季椽來給他寫，只得自己埋頭解題，寫得對不對也不管了。

    季椽烙好了餅端出來，季武等小朋友立即歡呼著吃起來。烙餅很普通，面粉兌水再撒點蔥而已，但在孩子們眼里已經(jīng)是很美味的零嘴。季勇等人也有點餓了，紛紛停下筆，一人拿了一塊吃起來。

    唯有宋冀寧，被mama這么看著，讓他有種放下筆是罪惡的感覺，只得埋頭繼續(xù)寫。

    季椽看他一眼，不同情。小宋哥要是平常不那么混，阿姨也不至于僅因為一次寫作業(yè)就如此喜悅。

    黃燕待孩子們都拿了餅，才端過盤子給宋冀寧：“冀寧，先不忙，吃點餅，吃飽了再寫??！”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宋冀寧看她一眼，拿起塊餅邊吃邊寫。于是黃燕的眼神更溫柔了。

    因為有黃燕盯著，即使季武等小朋友離開，眾人也不敢再作小抄，只得老老實實繼續(xù)寫作業(yè)。季椽多坐了半小時，等到他們不需要備課本了才帶回家。離開前向他們承諾，可以幫借語文的備課本，于是大家都熱切的歡迎他明天再來。

    熊了多年的眾小紅兵們，第一次聚會不是為了玩鬧，而是老老實實的把一天布置的作業(yè)寫完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比平常更快更輕松的完成作業(yè)時，眾人心中隱隱有種成就感，又莫名復(fù)雜。

    雖然課后作業(yè)挺多的，但完成不是很難嘛，尤其大家一起寫還挺開心的。

    怎么以前就沒想過呢？

    宋冀寧送走小伙伴們，看向一臉喜色的黃燕：“媽，你沒說過你喜歡看我讀書！”

    他雖然混，但對他媽還是很孝順的。比如黃燕不準(zhǔn)他在外打架，他就從沒在她面前打過架。如果黃燕說喜歡看他讀書，姑且不論他自己喜不喜歡，在家里寫寫作業(yè)給她看，他還是做得到的。

    畢竟是他媽，他愿意花一兩個小時哄她開心。

    黃燕笑而不語，走進廚房準(zhǔn)備晚飯。宋冀寧進來幫忙，抿著嘴不高興的模樣。黃燕看他一眼，又笑。

    “你笑什么？”

    “我小時候，一般是不送女孩上學(xué)的?！秉S燕低頭摘菜，慢慢說著：“那時候家里很窮，我爸還是堅持送我上學(xué)。但是我太笨了，怎么也學(xué)不好，家里越期望，我就越害怕，學(xué)得越糟糕，連認(rèn)識的字也念不出來，后來就退學(xué)了?！?/br>
    她見宋冀寧停下刀，專注看她，笑著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怎么能勉強你，不管成績好不好，看你每天開開心心的，mama就很高興了。”

    “……這是怕我腦子笨呢……”宋翼寧嘟囔。

    但不得不說，如果他媽是那種看重成績，逼他讀書的家長，他可能壓力真的很重，也會很逆反。

    他自認(rèn)腦子不笨，但也覺得自己不是讀書的料。他靜不下來，也聽不進老師的講課。他當(dāng)小紅兵那會，長官都告訴他老師是要打倒的敵人，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他的長官被打倒了，他的敵人來管教他了。課本上的東西他基本看不懂，老師又不喜歡他，他便覺得自己不適合讀書，于是很快放棄了。

    但是今天試著認(rèn)真了一次，意外的發(fā)現(xiàn)其實挺容易的。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水平，總之比其他小伙伴好多了，備課本上的內(nèi)容，他看了就能理解，并不覺得很難。

    第二天，季椽借來了初二的語文備課本。

    這是李書蘭幫借的，在得知宋冀寧等人想學(xué)習(xí)后，她非常支持。盡管其他老師不相信，她還是堅持把備課本借來了。

    宋冀寧終于確定了自己其實很擅長讀書這件事。

    備課本上的內(nèi)容他認(rèn)真看后都能理解，但是小伙伴們都哀叫好難，看不明白。宋冀寧少年的虛榮心暗戳戳的表示滿足，不過還是厚道的教教伙伴們。既然都要完成作業(yè)，那就一起完成好了。

    其實小伙伴們比較想抄的，奈何黃燕在一邊看著，而且特別喜歡看宋冀寧教他們。

    于是宋冀寧不給他們抄了。

    其他家長們聽黃燕說兒子在她家學(xué)習(xí)的事，一開始是不信的，誰都知道這幫小子每天混在一起干什么，但還是忍不住來看，紛紛大吃一驚。

    這幫小子居然真的在學(xué)習(xí)！

    本來是打算作小抄的，但因為家長們天天跑來看稀奇，熊孩子們只得忍耐著專心寫作業(yè)。寫著寫著，習(xí)慣了居然也不覺得作業(yè)難寫了。

    而且家里對他們的態(tài)度居然也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彎。

    比如季勇：

    “爸，你好煩，你在這會害我分心，影響我學(xué)習(xí)。給我走啦！”

    換在以前，季勇是絕對不敢這么跟他老子說話的，否則絕對一頓揍。

    現(xiàn)在他老子非但不生氣，還樂呵呵的說：“好好，我就走，阿勇晚飯想吃什么，我讓你媽給你煮?！?/br>
    “我要吃兩個，不，三個煎蛋！”季勇大聲道。

    “好咧，三個煎蛋，你慢慢寫啊，不著急，寫完再回家?！?/br>
    換在平時，吃飯哪有給他挑三揀四的機會，敢挑食早一巴掌過去了。季勇是充份體會到好學(xué)生的特權(quán)了。

    其他小伙伴也有同樣的體會，不過是連續(xù)幾天老老實實完成課后作業(yè)，學(xué)校老師的態(tài)度就變了，居然親切的說以后有不懂的隨時可以來問。以前最常對他們說的是：別給學(xué)校（我）添麻煩。

    家里更是態(tài)度不同。以前在外面玩到累癱，回來還要挨罵?，F(xiàn)在每天坐著寫一個小時作業(yè)，家里都怕累著，活也不用干了，吃飯還有加rou。

    少年們并不理解家長的期望，但是已經(jīng)可以分明感受到“讀書”和“不讀書”所受到的差別對待。

    趁著黃燕不在時，季勇小聲問：“喂，我們還要作小抄嗎？”

    離考試還有五天，再不作小抄，就來不及了。

    宋冀寧嘆了口氣，搖頭：“算了，考多少是多少吧！家里人都這樣了，再騙他們良心不安?！?/br>
    一旁的季椽抿著嘴笑起來。

    因為他幫忙借的備課本，加上在作業(yè)上幫大家解題，很快被這群少年納入了伙伴圈子，再也不把他當(dāng)不懂事的小孩看待，作小抄的事也不瞞他。現(xiàn)在不打算作了，自然更不需要瞞他。

    紅星中學(xué)期中考試如期而至，兩天后成績揭曉。宋冀寧等人的成績令人矚目。

    其實他們的成績并沒有進步太多，畢竟只學(xué)習(xí)了半個月。奈何不少同學(xué)都以為有他們墊底，不需要擔(dān)心成績，反而放松了學(xué)習(xí)。于是本來只是小小進步一點的宋冀寧，瞬間就從倒數(shù)三十多位進入班級19位，其他小伙伴也紛紛前進了十位左右。

    季勇更是夸張，他的同學(xué)都沒經(jīng)歷過期中考試，不知道重要性，更不知道有家長會，只把這次當(dāng)成普通考試。于是努力過的季勇，居然意外的拿到全班第14位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