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雀鳥聲能夠聽出是金絲彩雀的， 但這雀鳥怕寒，自然不可能生活在雪域。

    此時(shí)會(huì)出現(xiàn)在這兒，想必是有什么人讓其前來，而唯一用金絲彩雀尋自己的也就只有巧奪天工。

    但巧奪天工突然尋自己， 是有什么事？

    帶著疑惑， 他回頭看向了白之如，道：留在這兒。話落才起身去了前頭。

    阿清。白之如一見他走忙從水中爬了出去。

    林清聽到了身后的動(dòng)靜， 不過他并未回頭而是到了山洞前。

    雀鳥聲也因著他的靠近愈發(fā)清晰，但眼前是一大片積雪，半月以來未曾減少反而越積越多仿佛給山洞落下了一道紗幔，將里頭全遮了起來。

    他丟了張符篆， 不過是片刻一道火焰隨之而來，頃刻間就將眼前的積雪都給融化， 清水落入山下。

    但也不過片刻， 這些清水便結(jié)成了冰，最后全數(shù)落在了雪地中。

    漆黑的山洞內(nèi)也隨著積雪的消散，有光亮落入其中，驅(qū)散了里頭的寒意。

    林清也瞧見了被積雪阻擋在外的金絲彩雀， 腳上還綁著個(gè)卷軸， 此時(shí)正嘰嘰喳喳地叫著。

    看著金絲彩雀他伸出了手， 彩雀也隨之落在了他的手上，低頭開始梳理羽毛。

    他沒有去理會(huì)金絲彩雀的梳理，徑自取下卷軸細(xì)瞧著。

    就見卷軸上寫道發(fā)現(xiàn)了永和坊的動(dòng)向，但卻并未詳寫，只讓他前往玲瓏山商討。

    這幾日來對于黑衣者的猜測他更多的還是傾向于永和坊，但那枚碎裂的玉石卻又讓他覺得并不是永和坊，畢竟他也是見過永和坊的腰佩，不是梨花模樣。

    不過卻也難保兩者就是一起的，一枚玉石證明不了什么。

    巧奪天工此行遞信來，依著上頭寫的定然是有了新的消息。

    他這么一直躲在雪域自然也不是個(gè)法子，遲早會(huì)讓黑衣者尋到。

    若是能夠確定這些人是否同永和坊有關(guān)，他也不至于同現(xiàn)在這般如此被動(dòng)，只能帶著白之如躲藏在雪域。

    思來想去了一番，他決定前往玲瓏山。

    至于白之如他卻是不能將其帶去，先不說巧奪天工是否有參與。

    若有，自己這么將人帶去可真是自投羅網(wǎng)了。

    將手中信件給燒了，他才轉(zhuǎn)身回了山洞。

    白之如也在這時(shí)從拐角處爬了出來，面上染滿了慌亂，驚恐萬分。

    可在看到站在山洞邊的林清時(shí)，他眼中的慌亂也隨之散去，笑著出聲，阿清。

    怎么出來了？林清見白之如拖著魚尾巴就爬了出來，雖然有些無奈可卻也沒說什么。

    他走過去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往里邊兒行去。

    白之如也順勢摟上了他的頸項(xiàng)，貼著他的面龐親昵地蹭了蹭，才道：我以為阿清不要我了，阿清我下回輕些，一定不讓阿清疼了。說著嘴角地笑也愈發(fā)的深，很是高興。

    胡言亂語。林清聽著他的胡言也是毫無辦法，將人抱著又回了先前的小潭邊，放入水中后才去取化形丹。

    既然要將人留在這兒，那這魚尾巴定是要藏起來，不管此處會(huì)不會(huì)被人發(fā)現(xiàn)。

    他將化形丹遞到了白之如的嘴邊，見他皺著眉儼然是不大喜歡化形丹。

    想來也是，這化形丹每次變回來都讓他受盡折磨，不喜歡也是正常。

    但此時(shí)卻也是必須得吃，他笑著在他的唇上落了一吻，哄著道：聽話。

    白之如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化形丹，眼中的厭惡也是愈發(fā)的深，那是一點(diǎn)兒也不想吃。

    可聽著林清要他聽話時(shí)，即使有再多的不高興他也還是乖乖地將化形丹給吃了下去，離開時(shí)還偷偷地舔了舔林清的手。

    阿清真甜。

    他低念了一句，目光有些戀戀不舍地看著那雙手，顯然是還想要。

    林清又哪里瞧不出來，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人總是喜歡舔自己的手，但也知道他喜歡。

    所以他并沒有收手，而是往他的唇邊挨了些，笑著道：喜歡？

    恩。白之如聽著乖乖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還試探著伸出舌尖舔了舔，見沒有得來推拒才含著往口中帶。

    半跪在邊上，許是真的歡喜，尾鰭還不斷地在水中輕輕擺動(dòng)，清澈的水流聲緩緩而來。

    只是很快水流聲就消失了，方才還落在水中的尾鰭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雙纖細(xì)的玉足映入眼簾。

    可因著太過冰冷，以至于玉足猛地一縮就縮到了衣裳里邊兒，那是什么都瞧不見了。

    林清自然是看到了，笑著將人抱在懷中，同時(shí)還取了褲子給他穿上。

    待系了腰帶又將衣裳理順后，他才看向了白之如，道：你乖乖留在這兒，好嗎？

    恩？白之如迷糊地低應(yīng)了一聲，又道：阿清要出去嗎？

    林清點(diǎn)了點(diǎn)頭，要出去一趟，一會(huì)兒就回來了，你留在這兒好嗎？說著撫上了他落在耳畔的發(fā)絲，將掛在上頭的銀絲碎珠給取了下來。

    也正是如此，銀絲順著落在了他的身后，同其余的銀絲纏繞在一塊兒。

    見白之如的眼中有驚恐溢了出來，知曉這人在想什么，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道：不會(huì)丟下你，我有事得去玲瓏山，等回來給你帶靈魚，好不好？

    不會(huì)丟下我嗎？白之如委屈地出了聲，雙手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裳，害怕他會(huì)將自己丟棄在這兒，會(huì)不要自己。

    一想到真的會(huì)被遺棄，他纏著就摟上了林清的頸項(xiàng)，阿清我會(huì)乖，你別丟下我，我真的會(huì)乖。說著話音中還帶上了一抹哭腔，惹人心疼。

    林清見此輕嘆了一聲氣，安撫著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不會(huì)，等詢問了事我就回來，到時(shí)候帶你去看小狗。

    我不要看小狗。白之如搖了搖頭，那是一點(diǎn)兒也不想要小狗。

    不要？

    明明先前還喊著想要小狗，轉(zhuǎn)眼就不要了。

    林清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低眸靠在了他的耳畔，笑著道：那你要什么？

    阿清都會(huì)給我嗎？白之如聽著這話抬起了頭，眼中的委屈已經(jīng)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期待，攥著他的衣裳等著他回話。

    林清見狀不由得輕挑了挑眉，總覺得這人是又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

    但為了穩(wěn)下這人，他也沒有出聲，再者他也不覺得白之如還能要什么。

    所以他也沒有在意，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應(yīng)了。

    只是下一刻他卻是讓白之如的話給愣著了，只見白之如笑著往他的身上又坐了些，道：我想和阿清生小魚，生好多好多的小魚，阿清好不好？說著還在他的唇上落了個(gè)吻，眼中也都是笑意，哪里還有方才的委屈。

    可他高興了林清卻是許久不曾回神，還以為這人是說不出什么來，誰曾想竟是說了這。

    想要生小魚。

    猛然間他也是憶起來了，白之如確實(shí)說不了什么，但說的最多的可不就是生小魚嘛。

    如此之下，他也終于是回過了神，忍不住笑了起來，還真是滿腦子都是這些。

    阿清？白之如見他笑很是不解，迷糊地喚了一聲。

    林清聽著并沒有立馬出聲而是又輕笑了一番，惹得白之如是愈發(fā)迷糊，他才道：好。

    由著他吧。

    陪著在山洞坐了片刻，直到這人昏昏沉沉的有了些許睡意，他才離開去了玲瓏山。

    為了防止被人發(fā)現(xiàn)，他又在此處種了陣法，移形換影可混淆來人的視線。

    他前往玲瓏山的身影更是匆匆忙忙，必須趕在一二個(gè)時(shí)辰內(nèi)回來，不然即使有陣法他也不能放心。

    很快他就入了玲瓏山境內(nèi)，行至畫意閣外正巧見云童出來。

    仙子可在？話落他便要入畫意閣。

    只是才跨出步子，云童就攔住了他，眼帶疑惑，道：先生怎得來了，是有事尋仙子嗎？這會(huì)兒還早仙子還未起。

    何意？林清聽著他的話沉下了眸，心中更是涌上來一陣慌亂。

    但很快他就將這抹慌亂給壓了下來，想著興許是巧奪天工遞了信，但云童不知。

    于是他又往里邊兒瞧了一眼，道：仙子方才命云絲彩雀給在下送信，說是有事相告。

    恩？云童這聽得有些云里霧里，搖了搖頭，道：云童一直守著仙子，仙子未曾寫過信，先生可是看岔了。

    未曾寫過信？

    中計(jì)了！

    林清也在此時(shí)猛然驚醒，竟是沒有想到有人假冒巧奪天工送信，并且這信上字跡同巧奪天工一模一樣。

    而故意假冒為的應(yīng)該就是將自己支開，所以那些人已經(jīng)尋到了雪域。

    白之如！

    他不敢在原地多留，御劍離去，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故意將自己支開定然也是為了白之如，知曉自己有顧慮會(huì)將白之如留下，怕是這會(huì)兒人已經(jīng)入了山洞。

    一想到這兒，他是連半分歇息都未有，匆匆趕回去。

    與此同時(shí)，熟睡中的白之如注意到了動(dòng)靜，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他以為是林清回來了，忙起身爬著就要出去。

    *

    作者有話要說：

    第79章 鮫人居然有腿

    只是這還未爬出去兩步他就察覺到了異樣， 來者的氣息并不是林清的，且聽著腳步聲來人不止一個(gè)。

    不知道這些人是誰，他下意識(shí)往里頭爬去， 最后躲到了林清先前設(shè)下的隱藏結(jié)界內(nèi)， 身形也隨之同山石壁融為一體， 仿佛此處從未有人來過。

    憶起林清走之前交代讓他不可被其他人瞧見， 即使是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可以出聲， 只要不出聲就沒人知曉他是鮫人。

    雖然他不懂為何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但只要是林清說的，他都會(huì)乖乖聽著。

    在他躲起來的瞬間，昏暗的洞府內(nèi)很快就出現(xiàn)了幾名白衣者， 而后頭還有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

    白衣者看到了被挖出來的小潭， 見里頭的清水也知曉此處先前有人留著，但現(xiàn)在卻是并未瞧見人。

    他們四下尋了尋， 隨后才回眸看向了后頭的人，道：主子，沒有。

    話落，入了里邊尋找的幾名白衣者走了出來， 顯然也是一無所獲，搖了搖頭。

    先前回話的白衣者見狀再次去看華服男子， 道：會(huì)不會(huì)被帶走了。

    這山洞一共就這么一條道， 里外都沒有尋到，也只可能林清走的時(shí)候?qū)⑷私o一塊兒帶走了。

    華服男子聽著他的話并未出聲而是看向了前頭的小潭，見小潭邊還落著清水，緩步走了過去。

    他蹲下身瞧了瞧， 隨后才又看向了山洞里頭， 不會(huì)。

    有顧慮就肯定不會(huì)將人帶出去， 畢竟雪域確實(shí)是個(gè)極好的藏身之處。

    若不是有人引路，恐怕連他都想不到林清會(huì)入雪域，至少現(xiàn)在不會(huì)猜到。

    這般想著，他收回了手，將上頭的清水拂去后才道：將人帶進(jìn)來。

    他知道林清藏著的東西肯定在這兒，并且一定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著。

    白衣者見狀也知曉了意思，很快就離開原地，去了山洞外。

    再回來時(shí)，他的手里邊兒還拖著一具不知是生是死的身軀，人身魚尾，渾身布滿傷痕甚至連身衣裳都未著半件。

    頭發(fā)被拉扯著將他拖著往里頭走，哪怕看到此人面上露出了痛苦，白衣者都未停下，仿佛手中的不是人就是個(gè)牲畜。

    很快他就將此人攥著拖到了華服男子的跟前，重重的丟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鮫人并沒有任何動(dòng)作，只趴在那兒，連半分聲音都沒有，猶如死了般。

    但華服男子知道這鮫人是活著的，正是他的指路才能尋來此處。

    他低下了身，瞧著鮫人布滿血水的面龐，伸手撫了上去。

    將混合著血水黏在他臉上的發(fā)絲捋到了邊上，露出了他愈發(fā)猙獰恐怖的臉，笑著道：人在哪兒？

    鮫人沒有回話，可目光卻是盯著前頭，里邊兒帶著不甘與絕望。

    答應(yīng)了會(huì)送你回南海，我自然會(huì)做到，只要你將人指出來。華服男子說著緩緩撫上了他的眼，一點(diǎn)點(diǎn)將眼眸邊上的血跡都給抹去，又道：你知道的若是沒有人取代你，你會(huì)有什么下場。話落直接刺入了他的眼眶內(nèi)，攪動(dòng)下竟是要將他的眼珠子挖出來。

    也正是如此，鮫人下意識(shí)一陣抽搐，可卻仍是未出聲。

    很快，染著血水的眼珠子順著華服男子的手被挖了出來，滾落在地面。

    只是他卻又覺得不夠，竟是又去挖另一只眼。

    挖眼雖然不會(huì)要了鮫人的命，更不會(huì)讓他有什么，畢竟鮫人可再生，即使現(xiàn)在被挖了眼要不了一會(huì)兒也會(huì)長出來，只要不是將他的心挖了。

    但挖眼的過程卻是撕心離肺，為了能夠嘗試擁有血色泣珠，他們挖過數(shù)次，只可惜落下來的泣珠還是白色的。

    而挖了如此多次，這條鮫人早已對挖眼有了恐懼。

    所以在華服男子的手即將刺入他的眼眶時(shí)，他伸手指向了前頭。

    華服男子見此收了手上的動(dòng)作，滿是嫌棄的拂去了手上的血水才看向了鮫人所指的方向。

    那兒只是一處山石壁，并沒有任何的異樣。

    但他知曉人就躲在那兒，側(cè)眸瞟了一眼白衣者。

    白衣者快速走了過去，手中劍一揮，便見一抹暗色被劈開露出了里頭躲藏的人來。

    隨著他的動(dòng)作，白之如猛地將腳縮回了衣裳底下，蜷縮著也同樣是往山壁邊靠了些，看著白衣者的目光染滿了驚恐。

    他害怕的又縮了些，那是連半分動(dòng)作都不敢有，好似一動(dòng)就會(huì)被挖了眼珠子。

    白衣者也瞧見了他縮回去的腳，皺著眉看向華服男子，道：是個(gè)人。

    人？華服男子聽著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下一刻才走了過去，見白之如緊緊地蜷縮著，伸手就去掀他的衣裳。

    也正是如此，他看到了藏在衣裳下的腳，白皙纖細(xì)宛若玉石。

    他看著這雙腳顯然也是不相信，一把攥住他的腳踝直接將其給拖了出來。

    這也使得他看的更清楚了，掩在衣裳下的是腿而非他們印象中的魚身。

    不是嗎？

    從未見過鮫人有腿，抓了如此多的鮫人都不曾見過他們有腿，難道這個(gè)不是？

    若真的不是，林清為何匆忙離開，更甚至還躲來雪域。

    隨著他的沉思，白之如蜷縮著又躲了回去，渾身輕顫著儼然是怕的厲害，眼眶通紅仿佛下一刻就會(huì)哭出來。

    華服男子看著這一幕眸色也是愈發(fā)的深沉，他處理過的鮫人沒有哪條是會(huì)哭的，都是用了手段才會(huì)讓他們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