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人老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陳奶奶于是把陳超往身邊帶了帶，沖他使了個(gè)眼色。

    陳超摸摸鼻子心里異常尷尬，不大愿意按照奶奶之前同他說好的來?？伤徽f話，陳奶奶一個(gè)眼神接著一個(gè)，讓他不開口都不行。

    “嫂子，你累了吧？我、我去給你倒水?！毙∩倌暌涣餆熑チ藦N房。

    顧念剛擺好東西，聽見這句還有點(diǎn)懵，“超超這是怎么了？往常也沒見他這么客氣?！痹僬f這是她家，不是應(yīng)該她個(gè)大家倒水嗎？

    陳奶奶笑得和藹：“超超心里喜歡你，同你親近呢。小孩子家表達(dá)善意通常都比較直白?！?/br>
    沈淑文瞧了陳奶奶一眼，若有所思。

    陳玲啥也沒看出來，她蹦蹦跳跳挨到顧念身邊：“念念姐，你今天給我們準(zhǔn)備了什么好吃的呀？有沒有我喜歡吃的零嘴？”

    顧念瞬間笑了，任小姑年挽著，“有，咱們玲玲喜歡吃的肯定要有。家里還有雞蛋糕、餅干什么的，我去給你們拿。”

    等她人轉(zhuǎn)進(jìn)去了，沈淑文才低聲同陳奶奶說：“媽，其實(shí)你什么都不必做，念念心地好，家里不缺錢，往后陳超要是落難了，她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br>
    陳奶奶笑笑，沒說話表情卻明顯不贊同。

    沈淑文見勸了一次勸不動，干脆閉上了嘴。總歸她不是陳超的親媽，很多話說了也會被當(dāng)成不懷好意。

    顧念家里的零嘴挺多，大部分都是陳越準(zhǔn)備的，他怕她回來晚了，來不及吃飯餓著肚子。每隔一段時(shí)間，陳越身邊的警務(wù)員還會為了她這點(diǎn)零嘴，專門去供銷社里排隊(duì)。顧念為人大方，知道小姑娘都愛吃零嘴，一股腦的干脆全端出來給玲玲吃。

    “哇！這么多??！”陳玲左手捻一塊蛋糕，右手那個(gè)餅干，笑得像老鼠掉進(jìn)了米缸里。

    陳奶奶嘴唇抿緊，身子繃的厲害。

    這年月有的是吃不起飯的人家，她覺得孫媳婦這樣太奢侈了，完全是資本主義小姐的做派。

    好在陳超從里面端了水出來，顧念也趕緊招呼陳超吃東西，沒和玲玲刻意區(qū)分開，讓陳奶奶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她還是下定決心，等晚上孫子回來好好說說這事。

    因?yàn)榧依飦砹撕脦卓谌?，顧念還特地喊了隔壁嬸子給她多帶點(diǎn)rou菜回來，那嬸子也是個(gè)實(shí)誠人光新鮮豬rou都拎回來有小一斤，還有食堂打來的五花rou、骨頭湯什么的。

    顧念不會做飯，有這些菜，再隨便煮點(diǎn)蔬菜下點(diǎn)rou片進(jìn)去，再悶一鍋米飯就齊活了。

    “哇，好多rou，念念姐你太好了?！绷崃岽蠛粜〗兄苓^去，要給顧念幫忙。

    陳超知道顧念不會做飯，這回不用陳奶奶使眼色了，自己自發(fā)自覺的過去。

    見三個(gè)小的圍在廚房里忙活，沈淑文勾起的嘴角半天下不來：“瞧他們感情多好，沒想到我這把年紀(jì)就能想到兒孫福了?！?/br>
    陳奶奶冷哼一聲，并沒接話。

    沈淑文笑笑，并不跟老太太計(jì)較，老太太其實(shí)完全打錯(cuò)了算盤，要是真想讓陳超過的好，就該什么都不管才是，管來管去，就怕陳越產(chǎn)生逆反心理。

    夜幕降臨，陳超終于結(jié)束一天的訓(xùn)練，快步往家里走著，門一打開老遠(yuǎn)就聞見一陣飯菜香，他眉頭一挑，步子邁的愈發(fā)大了。

    “小越，你回來了?！标惸棠糖埔妼O子的身影立馬站起身，欣喜道。

    陳越頷首叫了聲奶奶，眼神不自覺瞟向廚房。

    陳奶奶一無所覺，想拉著孫子的手說話，被陳越一個(gè)閃身躲了過去，他笑道，“奶奶您先坐，我進(jìn)去看看幾個(gè)小的折騰成什么樣了，回頭別把我們家的廚房給燒了?！?/br>
    “不會，有念念看著呢！”沈淑文一邊幫著收拾桌子，一邊接了句。

    沈淑文剛說完，陳越已經(jīng)越過陳奶奶去了廚房，他也不進(jìn)去，就這么倚在門邊瞧著里頭笑。

    陳奶奶心頭梗了梗，總覺得陳越不是不放心超超和玲玲，而是迫不及待要見顧念。才分開一天就這么想？

    廚房里顧念沒在做菜，也就是干一些切菜備菜的活，炒菜的動靜全是陳超發(fā)出來的，聽見門口有腳步聲，兩人極有默契的交換位置。

    顧念抬頭見是陳越，一驚之后瞬間放松下來，她笑問，“陳大哥你來怎么不說話，我還以為是奶奶來了?！?/br>
    “怕什么，不會做飯又不是什么大事?！标愒讲灰詾橐?，他甚至都不覺得這是念念的缺點(diǎn)。

    “是啊，念念姐，我也不會，你看我照樣偷吃不誤。嘿嘿嘿......”陳玲也覺得沒什么，她躲在廚房里也不是為了幫忙的，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偷吃。

    顧念低頭加快手里的動作，對這個(gè)問題避而不答。

    她既不是傻子也不是木頭人，陳奶奶從進(jìn)門起雖然已經(jīng)極力克制了，但眉宇間的不贊同顧念又不是看不出來。陳玲能這么說是因?yàn)殛惲崾菍O女，又是陳奶奶從小養(yǎng)到大的，嬌慣點(diǎn)沒什么。她又不是孫女，她是孫媳婦，陳奶奶當(dāng)著顧念和陳越的面不會說什么，背地里又沒人知道。

    顧念也不是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只覺得這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鬧大的必要。

    陳越目光時(shí)刻注意的小妻子呢，顧念一丁點(diǎn)小表情都被他收入眼底，他往里走了幾步，高大的身影把顧念緊緊籠罩住，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陳越認(rèn)真開口，“不愿意做的事情就別做，我當(dāng)初娶你也不是讓你為我洗衣做飯的。這些事情總有別人處理，你只要一直開心就好了?！?/br>
    顧念抬頭掃他一眼，男人眉眼認(rèn)真，深邃的眼里仿佛只容得下自已一人，她心口的憋悶一下子散了不少，抿唇笑起來，“我只是怕麻煩，今天媽在，我就假裝表現(xiàn)一回。以后就是讓我干這個(gè)事，我都不干了?！?/br>
    顧念其實(shí)也想通了，人是不可能同時(shí)取悅很多人的，而且她也沒有取悅別人的打算。她很喜歡自己現(xiàn)在的性格，陳奶奶要是愿意喜歡她，尊重她，那她也尊重對方，拿對方當(dāng)長輩。

    要是陳奶奶執(zhí)意想挑刺，顧念也不會怕她。她的男人都不嫌麻煩，她為什么要嫌麻煩而讓自己受委屈呢？

    陳玲瞧著哥嫂的相處模式眼睛里直冒星星，恨不得這輩子也能找個(gè)像哥哥對待嫂子那樣，對待她的人。

    陳超悶頭炒菜，心情比來之前更加煩悶了。

    第154章 （二更）   靠自己未必過得差……

    晚飯的氣氛有一些奇怪, 明明菜色很多，人也很多，但是大多都只低頭吃自己的很少說話。

    陳越?jīng)]回給顧念夾菜都會引來陳奶奶的目光, 但如果事事都受制于人, 陳越也就不是陳越了, 他依舊我行我素并沒有在意陳奶奶的目光。

    陳超幾次拽陳奶奶的袖子, 都被她拍了回去，搞得陳超只能埋頭吃飯, 努力降低存在感。

    飯后，顧念還給大家準(zhǔn)備了蘋果，全程只有少一根筋的陳玲吃的歡快, 其余人幾乎都沒怎么吃。

    好不容易熬到沈淑文提出告辭，顧念這才悄悄松口氣。

    “你在家里關(guān)緊門窗，我等會兒就回來, 嗯？”陳越揉揉妻子的頭發(fā), 輕聲開口。

    顧念還沒回話, 陳奶奶開口回道，“小越，沒事的，都在軍區(qū)里能有什么，再說念念年紀(jì)也不小了......”

    “好的，陳大哥~我等你回來哦~”顧念嬌滴滴的撒嬌道。

    顧念也不是吃素了，忍忍忍都快成忍者神龜了, 她當(dāng)然知道老一輩的人最看不慣這種行為, 但是，管他們干嘛？她和陳越是合法夫妻，撒嬌、接受陳越的照顧不是理所當(dāng)然嗎？

    陳奶奶氣得連哼好幾聲, 看顧念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心機(jī)女一樣。

    “奶奶，您這么看著我干什么？難道我和陳大哥感情好，您不高興嗎？”顧念撒完嬌，還不忘點(diǎn)陳奶奶一下。她心里對天翻了個(gè)白眼，就算陳奶奶看不慣她又怎么樣，又干不掉她？！

    陳越等人的目光都被顧念的一句引到陳奶□□上，陳奶奶連忙緩和了表情，尷尬道，“高興，高興?！?/br>
    顧念低笑一聲，被陳越聽了個(gè)正著。

    陳越轉(zhuǎn)頭看她，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他輕點(diǎn)了下顧念的額頭，在眾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領(lǐng)著人慢慢往外走。

    一行人在夜色里走著，起先誰也沒說話，還是陳越開口打破了沉默，男人淡淡道：“奶奶，如果下次您是以一種挑刺的目光看待念念的話，下次還是我回去看您好了。”

    陳奶奶人老成精，怎么會不明白孫子的意思，這是說要是她以后還針對顧念，干脆連他們的新房都別來了？

    她轉(zhuǎn)頭看了一圈，四周路人很少，便沒再克制，對著陳越哭訴起來：“小越，你說這話就是真在扎奶奶的心了。我為了誰呀？還不都是為了你好？顧念人小不懂事，我提點(diǎn)她難道也做錯(cuò)了？”

    陳越抿著唇?jīng)]說話，陳奶奶望過去只能依稀看見孫子冷硬了輪廓，她心涼了一下，委屈更甚。

    “就拿今天的事來說，顧念不愛收拾家里，哪個(gè)女人結(jié)了婚、嫁了人不在家里收拾的？她花錢還大手大腳，平日里的小零嘴不斷，哪樣不是拿錢買的？我是看不順眼，但我也什么都沒說啊......”

    “您是什么都沒說，但你以為念念什么都不知道嗎？”陳越冷聲打斷陳奶奶的話，語氣雖極度克制但也隱含怒意，“你的眼神、你的冷哼，除了心大的陳玲，誰能看不出來你對念念的敵意？”

    “念念現(xiàn)在是在念書沒錯(cuò)，但她是停職不停薪，每個(gè)月收入六十五塊八。而我呢，副師級的收入加上各種津貼等等，每個(gè)月都有一百五十多。念念不愛做衣服，家里穿的要么是我媽做的，要么是丈母娘買的。按照我們兩口子的收入，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買點(diǎn)吃的改善生活怎么了？”

    “再說家務(wù)的事，家里就兩個(gè)人，沒什么好收拾的，念念每天忙著做實(shí)驗(yàn)，也是一件造福大眾的事。就拿糧食來說，今年因?yàn)槟钅钏峁┑幕逝浞奖缓芏嗟胤接蒙狭耍Z食產(chǎn)量不止增加了一輩。領(lǐng)導(dǎo)都夸我，說我娶了個(gè)好媳婦，怎么了到了您這里成了念念的原罪了？”

    陳越本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但一想到是顧念在受委屈，就順間有些壓抑不住。就這樣，老太太當(dāng)初結(jié)婚還說要一起住，得虧搬了出來。

    陳奶奶被懟的啞口無言，她都是為了讓孫子過的舒坦些，怎么反過來被孫子數(shù)落，尤其還當(dāng)著兒媳和孫子、孫女的面，頓時(shí)覺得一張老臉丟盡了。

    回去的路上陳奶奶沒再說半句話，就是沈淑文、陳越幾個(gè)跟她說話，她都冷著臉不肯開口，一回家說是頭疼回屋躺著去了。

    沈淑文就說陳越：“媽不是跟你說緩著些來？你怎么還是不管不顧的？”

    她對兒子的做法倒是沒什么意見，就怕老太太受不了。

    “媽，有些事情是不能緩著來的?！标愒降?。

    “行行行，媽說不過你，回頭我看你怎么把老太太哄好?！?/br>
    陳越沉穩(wěn)一笑，關(guān)于這件事，他在開口前已經(jīng)想好對策了，老話說心病還需要心藥醫(yī)，老太太的藥就是陳超。

    *

    陳奶奶自己一個(gè)房間，躺在床上一直唉聲嘆氣，人老了，就覺得兒孫不拿自己當(dāng)回事兒了，她忽然有些悲從中來，當(dāng)初或許不應(yīng)該順著陳越的意跟著過來一塊兒住，自己一個(gè)人雖然累些，到底不用受氣。

    正在這時(shí)房門口傳來動靜，陳老太太頭也不回。“出去，我什么話也不想聽?！?/br>
    “奶奶，是我?！标惓驹陂T口，不知所措道。

    今天的事不止陳越看的明白，他自己也看得很明白，陳奶奶無緣無故挑嫂子的刺，說到底還是想通過嫂子，從大哥這里為他爭取好處。

    既然知道，看見陳奶奶氣得難受，陳超就不能當(dāng)做沒看見。

    陳超快步走過去，在陳奶奶床邊坐下，看著床上身材瘦小的老人，心里不由發(fā)酸。“奶奶，您別生氣了。”

    “好孩子，是你來了，我還以為是你哥哥呢！”陳奶奶拍拍陳超的手，眼里難掩失落。

    “奶，你別氣，是大哥叫我過來的。”

    “他叫你來干什么，看我有沒有被氣死？”陳奶奶口是心非的說著。

    “呸呸呸，可不許說這種話?！标惓B忙打斷：“大哥和我都一樣，只有盼著奶奶長命百歲的份?！?/br>
    “你盼著我長命百歲或許是真的，你大哥都被妖精迷住了，連你奶都敢說了?！标惸棠陶f著開始抹眼淚，她心里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但就是有些下不來臺，覺得被陳越和顧念傷了顏面。

    “不會，我大哥也想奶奶長命百歲的。”陳超認(rèn)真道。

    見陳奶奶還在不停掉眼淚，他那手帕給陳奶奶擦淚，“奶，你這么做都是為了我，我知道?！?/br>
    陳奶奶心里一暖，看向陳超的目光柔和了很多。

    “但是真的沒必要?！标惓瑖@口氣，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心。

    “以前，爸護(hù)著我，因?yàn)樗X得我什么都做不好，總是擔(dān)心我是不是又闖禍了。我想，您現(xiàn)在也是一樣的想法，但是我也在慢慢長大，不再是從前的陳超了?！?/br>
    以前陳超或許還感受不到這點(diǎn)，但自從陳忠延進(jìn)去以后，他確實(shí)感受了很多人情冷暖，從前不懂的道理，現(xiàn)在也慢慢開始懂了。

    “奶，您越是想讓大哥幫我，越是不能強(qiáng)拉著他，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何況大哥都是副師長了?！?/br>
    陳超仍舊低著頭，好像手上有什么特別好看的，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奶，是不是你們都覺得我太笨了，靠自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