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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91節(jié)

    這是江淮一帶地勢最險要、進可攻、退可守的一座城,亦是城防最堅固的一座城,據(jù)聞當(dāng)初修建這城墻,足足耗時兩年,死了無數(shù)石匠苦役。

    城門口處兩側(cè)的三腳高架上架著一口大鍋,里邊扔了不少柴禾,火光燃得正旺,好似巨獸的一雙赤眼,在夜幕里透著陰森詭譎。

    身著孟郡兵服的那支殘兵零零散散進了城門,眼見守城的官兵要放鉸鏈關(guān)城門時,他們突然暴起,拔劍殺向城門口處的官兵,同時一支信號彈直直升向了夜空。

    守城的將領(lǐng)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中計了,歇斯底里大喝:“快殺了他們!關(guān)城門!”

    官兵如蝗蟻一般從夾道間蜂擁而來。

    這支殘兵正是由楚承稷帶人假扮的,他們一路截殺孟郡的探子,隱藏大軍的蹤跡,只放回去了先前探到殘兵行蹤的那幾個探子,就是為了這一刻。

    楚承稷帶著數(shù)百名精銳搏殺,抽刀出劍都不見半點花架子,利刃所過之處,皆是死尸和鮮血,但從城樓夾道涌來的官兵似殺不盡一般。

    他砍到一名從城樓上奔下來的官兵,鮮血迸濺到他臉上,往日的清雅溫和褪得一干二凈,只剩血戾:“守住城門!”

    孟郡易守難攻,假扮孟郡殘軍騙開城門,從城門處突破,是他同一眾幕僚商議后的最佳方案。

    只要守到大軍兵臨城下孟郡的城門還沒合上,那么孟郡基本上就已經(jīng)被他們攻下一半了。

    這幾百名精銳是從死人堆里打滾出來的,個個都是以一當(dāng)十的好手。

    一時間孟郡城門再難合上。

    遠處的夜幕里傳來低沉的犀角聲,一聲連著一聲,似海潮翻涌著一浪高過一浪拍打了過來,匯集到一處,聽的人心頭發(fā)顫。

    城墻上開始簌簌掉落石沙,腳下的地面顫動著,戰(zhàn)馬奔騰,煙塵滾滾,喊殺聲和嗚嗚的角聲混在一起,似海嘯席卷著颶風(fēng)而來,要將這夜色一并吞沒了去。

    “敵軍攻城了!敵軍開始攻城了!”城樓上的官兵嚇得六神無主,倉惶調(diào)備弓箭滾石上樓。

    城樓上的守將亦是心急如焚,指揮著毫無章法亂躥的官兵:“五百步外投石車準備!兩百步內(nèi)弓箭手準備!”

    七八個官兵推著投石車上城樓,手忙腳亂地調(diào)試射程。

    這場攻城來得太突然了,他們沒收到任何消息,就在前幾天,扈州還來急報求援,前去攻打扈州的自是徐州軍。

    他們以為太子那邊劫了糧草,再怎么也得先費些力氣把糧草運回青州,怎料他們竟是一刻不停地朝著孟郡打來了!

    眼見城門還關(guān)不上,守城的將領(lǐng)也顧不得那么多,直接對著箭樓的官兵下令:“放箭!”

    城門下方還有不少前仆后繼前去關(guān)城門的官兵,這道命令一下,無非是要無差別放箭了。

    楚承稷武藝不凡,姑且能擋開漫天飛來的箭鏃,隨他在城門口處堵殺官兵的其他將士卻不斷有人倒下。

    城外雷鳴般的馬蹄聲在逼近,甚至已經(jīng)能聽到他們的人用投石車投擲滾石砸在孟郡城樓上的聲音。

    只要再多守一刻,援軍就能抵達城門口!

    楚承稷一劍割開一名偷襲他的官兵咽頸,沉著指揮余下將士:“砌尸墻!”

    箭樓無差別放箭射出的箭雨太過密集,城內(nèi)的官兵已經(jīng)不敢沖到城門口這邊來當(dāng)活靶子了,把城門口處的尸體堆起來,既能阻擋一部分箭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官兵關(guān)城門。

    第81章 亡國第八十一天

    倒在城門處的尸體很快被堆成一堵墻,借著這層掩護,楚承稷和余下的將士成功撐到了大軍兵臨城下。

    不斷有滾石投擲到城墻上,砸出生生悶響,雖沒有砸出個缺口來,卻也有沙石從城墻上抖落,整個城墻似乎都被砸得顫動。

    黑夜為這場攻城提供了最好掩護,城樓上燈火通明,這無異于一個活靶子,讓攻城的軍隊能準確調(diào)整投石車,砸中城墻。

    攻城的將士連火把都沒打,城樓上的官兵受限于可視范圍,壓根瞧不見城樓下的軍隊聚集在哪一片,只能憑直覺在遠射程里投擲滾石。

    等城樓下的攻城軍隊進入了弓箭射程內(nèi),城樓上的弓箭手分兩撥輪換向下方放箭,箭鏃鋪天蓋地。

    可惜對方依然早有準備,走在最前排的將士豎著一人高的厚盾,連成一堵堅固的盾墻,后排的將士則把厚盾高舉過頭頂,前后兩人一起抬著盾牌,在上方也豎起一道盾墻,整支軍隊簡直成了一個巨型的會移動的鐵皮怪物,弓箭壓根就奈何不了他們了。

    偏偏他們還會從盾墻間隙里,用弓弩朝著城墻上的官兵放箭。

    援軍抵達城門后,孟郡那兩扇精鐵所鑄的城門是再無望合上了。

    盾墻向前推進,將楚承稷一行人全護了進去。

    先前在城門處拼殺的將士們得以緩息片刻,楚承稷下令:“眾將士聽令,每十五人一組,持盾者掩護弓弩手,從兩翼和正前方逼近箭樓?!?/br>
    豎起的盾墻便凸出去一塊,如同母體分娩一般,凸出去的小隊很快自成一個整體,而身后的盾墻則有后邊的將士持盾補上。

    箭樓那邊先前還能靠著箭鏃來逼退他們,現(xiàn)在每十五名將士一組,用盾牌圍成一個移動的鐵皮盒子,直接掩護著拿弓弩的將士逼近箭樓,對箭樓上的官兵開始瘋狂反殺。

    抵達箭樓后,前一小隊的將士便在箭樓視線死角里往上攀爬,趁著箭樓上的官兵向著其他用護盾掩蓋的將士放箭時,近距離發(fā)動突襲,讓箭樓上的官兵防不勝防。

    涌進來的攻城將士借用這樣的方式,很快登上了三面箭樓和城墻,同城外的將士里應(yīng)外合,殺得守城的官兵節(jié)節(jié)敗退。

    看守城門的將領(lǐng)眼見大勢已去,拉了個小將過來:“爾等先在此守住,我去通知郡守大人!”

    言罷就匆匆下了城樓。

    城樓上的官兵見守城的將領(lǐng)都倉惶騎馬離去了,更是戰(zhàn)意大減,在城內(nèi)另外兩撥人的夾下,很快敗下陣來。

    楚承稷得知守城的將領(lǐng)逃去郡守府報信了,卻并不帶兵追去郡守府,而是直接抓了一名小將,逼問出糧倉的建倉地址,點了一隊人馬,直接往糧倉去。

    孟郡的糧倉里,收納的整個江淮一帶的糧食。

    孟郡若是守不住,郡守十有八九會放火燒了糧倉。

    去郡守府擒人極大概率會撲個空,去糧倉,若是趕得及,說不定還能救下那些糧草。

    ……

    守城的將領(lǐng)離開城門處后,騎馬一路狂奔,果然在路上就碰上匆匆趕來的孟郡郡守和董達。

    那將領(lǐng)下馬跪地悲哭道:“大人,末將萬死難辭其咎!”

    孟郡郡守與董達互望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驚駭。

    孟郡郡守顫聲問:“城門……失守了?”

    將領(lǐng)哽咽頷首:“那前楚太子狡詐至極,竟裝作是咱們押送糧草的那支殘軍入夜前來叫開城門,末將……中了他的jian計!”

    攻城的細節(jié)他還沒說,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董達就已經(jīng)在馬背上狠狠嘆了口氣,城門都大開了,對方只要再來個里應(yīng)外合,孟郡便是再固若金湯,那也是別人的盤中rou了。

    他痛罵道:“那等小輩,先前奪我徐州也是愚弄老夫!這次老夫便是身死此地,也得叫他剝下一層皮來!”

    孟郡郡守在聽聞城門失守時,就已經(jīng)嚇得面如土色了,此刻聽得董達的話,才抓著救命稻草一般對他道:“以我之見,前楚太子只敢屢屢偷襲,正面迎敵定是不敵遠達兄,遠達兄且在城內(nèi)同他一戰(zhàn),我前去守著糧倉,若有意外,燒了糧倉,也算是叫那小兒費力不討好了!”

    孟郡本就是郡守的地盤,由他去守著糧倉,董達不覺有什么不妥,當(dāng)即一抱拳允了。

    二人分道揚鑣,孟郡郡守帶著守城的將領(lǐng)一同去守糧倉,董達則往城門口那邊去,圍堵楚承稷。

    ……

    楚承稷領(lǐng)著三千精騎經(jīng)過一條街巷時,四周黑洞洞,靜謐異常。

    他勒住韁繩,抬手示意自己身后的將士們停下,幾千良駒全都靜候在了街口。

    副將得了他眼神暗示,讓一名騎兵下馬,一鞭子用力甩在馬背上,沒有馱人的戰(zhàn)馬當(dāng)即前跑了去。

    街巷兩側(cè)的屋舍里,門窗處突然下急雨似的射出一片箭雨,那匹戰(zhàn)馬直接被射成了個篩子淌血倒地。

    這條街早有埋伏!

    但被發(fā)現(xiàn)了,那就是無用的埋伏了。

    四周燃起火把,董達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出現(xiàn)在前方,他身后的街巷里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是數(shù)以萬計的官兵。

    董達喝道:“楚氏小兒,你愚弄于老夫,誆走老夫的徐州,今日老夫必讓你血債血償!”

    楚承稷才經(jīng)歷過一場廝殺,他雖只著了一身普通將士的甲胄,可坐在馬背上,那通身的氣派,還是一眼就能讓人認出他來。

    只不過他甲胄和臉上都沾著未干涸的鮮血,這就導(dǎo)致了當(dāng)他面上露出溫和的神情來時,整個人顯得異常邪氣。

    “董老將軍好歹為了二十余載的楚官,如今雖為了李家走狗,見了孤,還是喚孤一聲殿下妥當(dāng)些?!?/br>
    董達一生廉正,身上最大的污點大概就是晚年變節(jié)了,他面露恨色:“你楚氏無道,可知天下人之苦?煬帝在位時,聽信讒言,掏空國庫大修道觀,哪年大澇大旱的賑災(zāi)官銀是落到了實處的?滿朝光鮮者,皆是蠅營狗茍之輩,中飽私囊,官官相護,哪管天下百姓死活?”

    說到憤慨處,董達面色漲得通紅:“我董達不過一介武夫,非是士大夫之族,做不來那些舍生取義之事,我只知曉我乃徐州父母官,只要能保徐州百姓安然無虞,那龍椅上坐的人,姓楚姓李與我何干?”

    楚承稷身邊的副將要罵回去,被楚承稷抬手阻止了。

    他道:“董將軍為保徐州百姓,歸順李賊,那董將軍可知,李賊麾下大軍又劫掠了多少州府?徐州百姓是人,天下其他州府的百姓便不是了?”

    一句話說得董達面紅耳赤。

    李信從祁縣打到汴京,又沒個強大的后盾支撐,一直都是打下一座城就搶掠一座城,麾下上至將軍下至小卒,都知道每新攻下一座城,就有搶不盡的財寶和女人,所以他的軍隊攻勢一直都如惡狼一般猛烈。

    董達當(dāng)初肯降,就是知道以徐州之力,壓根擋不住李信的攻勢,與其等到死守城破,城內(nèi)百姓被燒殺搶掠,還不如獻降以保徐州百姓平安。

    不費一兵一卒就拿下徐州,條件不過是不叨擾徐州百姓,李信自然同意這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可在徐州沒能補給軍需,李信的軍隊只能去別的的地方搶,徐州百姓平安了,卻又有其他州府的百姓遭殃。

    統(tǒng)領(lǐng)這片河山的一前一后兩個君主,不過是誰比誰更爛罷了。

    見董達不說話,楚承稷繼續(xù)道:“孤拿下徐州后,秋毫未犯徐州百姓。”

    這話讓董達面上有了些異樣的情緒。

    楚承稷在馬背上單手掄過長戟:“孤知曉董將軍愛兵如子,董將軍手中這些人馬,對上孤帶來的這萬余大軍,便是分出了勝負,也得死傷過半。董將軍不若同孤約法三章,你我二人馬背上分高下,董將軍若勝了,孤退兵。反之,董將軍交還徐州兵符?!?/br>
    董達手中的這支軍隊,也是前楚的軍隊,只不過跟著主人一起易主罷了。

    董達努緊嘴角,應(yīng)下:“好!”

    孟郡城門已被攻破,對方士氣正高,反觀他自失了徐州以來,連吃敗仗,麾下士氣低落,若是當(dāng)真兩軍相殺,他這邊不一定能討著好。

    兩方人馬都往后撤,兩方主將高居于馬背之上,空氣里的戰(zhàn)意,一觸即發(fā)。

    董達大喝一聲,率先駕馬沖殺過來,他一生戎馬,手上那柄虎頭鏨金槍在戰(zhàn)場上斬將無數(shù)。

    楚承稷冷眼看著他逼近,卻是立于馬背上不為所動。

    董達那邊的副將瞧見了大喜過望,畢竟前楚太子草包的名聲早就傳得人盡皆知,還以為是楚承稷在馬背上被嚇得不敢動彈了。

    楚承稷這邊的副將則是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戰(zhàn)場上不僅講究兵器一寸長一寸強,馬背上的將軍駕馬沖殺時,借住戰(zhàn)馬疾馳的沖擊力,短兵相接剎那的力道能比平日里大數(shù)倍。

    董達駕馬沖來,楚承稷卻立于原地不動,這怎么看都是失了優(yōu)勢。

    董達見楚承稷在馬背上沒動,倒是沒直接用槍刺,而是爆喝一聲,手中長槍朝著楚承稷腰腹狠砸過去。

    楚承稷抬起手中長戟接下這一擊,的確是摧枯拉朽般的力道,虎口陣陣發(fā)麻,他坐下的戰(zhàn)馬都被逼得后退了兩步,楚承稷在馬背上卻連腰身都沒折一折。

    反倒是董達自己被震得在馬背上仰過身,連人帶馬被逼退好幾步。

    一時間董達心中大駭,這前楚的草包太子,何時有這般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