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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亡國太子妃 第101節(jié)

    秦箏突然想起什么,追問道:“后來呢?你一直在寺中修行嗎?”

    她先前才猜測他這性子,八成得是個修仙的,結(jié)果不是修仙,是修禪的。

    貌似也沒差多少。

    楚承稷單手擁著她,指尖挑起她披散在身后的一縷長發(fā):“后來,山下打仗了,民不聊生,我便下山去了,打了不少仗,當了個皇帝?!?/br>
    秦箏身形一僵,抬起頭瞪圓了眼瞅著他。

    姓楚,隴西人士?

    自幼被送去寺廟修行,后來下山征戰(zhàn),當了皇帝?

    怎么越聽越耳熟呢?

    她咽了一下口水:“你修行的寺廟,也叫云崗寺?”

    楚承稷點了下頭:“我本名承稷?!?/br>
    秦箏好半天都沒說話,就在楚承稷打算再說點什么時,秦箏突然探過身用手背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沒發(fā)燒啊……”

    楚承稷:“……”

    他抓住她貼在自己額前的手拿了下來,擰著眉心:“你不信?”

    秦箏同他四目相對,沉默了好一會兒道:“你先讓我緩緩?!?/br>
    楚承稷松開捏著她的手腕后,她撐著軟榻起身,夢游似的在屋子里溜達了好幾圈,才轉(zhuǎn)過頭見鬼似的瞅著楚承稷:“你真是武嘉帝?”

    不是秦箏不信他,而是這消息對她來說太有沖擊力了一點。

    他要是說,自己是哪個修真界的大佬,秦箏估計都更容易接受些。

    她來這里這么久,百姓全都把武嘉帝神化了,武嘉帝又是太子的祖宗,秦箏雖察覺到了他不是原太子,可怎么也沒想到,在這具身體里的,竟然是武嘉帝本尊?

    其實這樣一來,他對楚氏皇族不敬,不把武帝廟當回事,全都說得通了,只是一時半會兒不太能消化這個消息。

    楚承稷道:“若實在難以接受,你只當我是楚國太子?!?/br>
    秦箏踱步回軟榻旁的矮墩上坐下,搖了搖頭道:“倒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就是……”

    她仰起頭看了一眼楚承稷:“太意外了?!?/br>
    見她神色已平靜下來,楚承稷道:“不怕我?”

    秦箏擺擺手:“你來自三百年前,我來自千年后,咱們半斤八兩,怕什么?”

    所有的秘密都袒露了出來,秦箏只覺前所未有的輕松,她問:“你是何時來到這里的?”

    楚承稷垂眸看著她托腮的樣子,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緒里:“叛軍攻破汴京城那天,你用匕首刺殺禁軍統(tǒng)領(lǐng)時,我方醒?!?/br>
    他記得自己常年征戰(zhàn),身上致命傷都有好幾處,又常用虎狼藥,敗壞了身體,不過二十有八,便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合上眼前,他聽見寢殿內(nèi)外都是悲切的哭聲,盛世已安,他一生親緣淺薄,也無甚牽掛。

    只是恍惚間,那悲切的哭聲又變成了凄厲的尖叫,那些尖叫和哀嚎牽扯著他,讓他沒法再往無盡的黑暗那頭走,于是又醒了過來。

    這一睜眼,便是三百年后。

    他當初一手創(chuàng)建的王朝屹立了三百年有余,而今正是王朝傾覆之時。

    他被迫接受了自己亡楚太子的身份,帶著那位他強娶來的太子妃出逃,這才有了后來發(fā)生的一切。

    “懷舟,便是你原來的表字?”秦箏感覺他失神,指腹在他掌心輕輕撓了兩下,岔開他思緒。

    楚承稷點頭:“下山前,師父替我取的。”

    那位老者說,世間男兒弱冠之年,都有長者為其取字,他下山后不得再歸寺,他們師徒緣分到此就算盡了,他為他取一字,權(quán)當贈別。

    后來他征戰(zhàn)沙場,有了隴西屠夫之稱,云崗寺也同他劃清了界限,他不愿因一表字再給寺里帶去非議,便再也沒用這個表字。

    秦箏道:“承稷,懷舟。你的名和字,倒是相配,想來你師父當年,也是盼著你走這條路的?!?/br>
    稷是江山社稷,君者,舟也。

    那一世,楚承稷經(jīng)歷得最多的便是虛妄和背叛,云崗寺同他劃清界限后,他便再也沒登過山門。此時聽秦箏說了這話,再想起自己下山時老者悲憫的眼神,心口有什么東西,在塵埃里蒙蔽了三百年,才終于破土。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當年提起屠刀,也算是入了地獄。

    他那一世沒參透的禪,現(xiàn)在終于參透了。

    楚承稷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生旁的秦箏,釋然一笑,可參透又如何?他已甘入紅塵。

    秦箏見他望著自己笑,還有幾分莫名其妙,問:“你笑什么?”

    楚承稷合攏掌心,便扣住了她的細嫩的一只手腕,“笑阿箏慧穎。”

    秦箏狐疑瞅他兩眼,沒弄懂他怎么突然夸自己,接受了他身份,秦箏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皇陵真是李信派人挖的?”

    “我挖的?!?/br>
    哪怕已經(jīng)有心理準備,在聽到某人理所當然一般說出這三字后,秦箏還是哽了一下。

    隨即安慰自己,行叭,反正都是他后輩們的陵墓,挖了就挖了。

    她道:“李信那邊平白無故被扣了這樣大一頂帽子,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從皇陵里帶出的那些金銀珠寶,也別急著從西域一帶流通出去,先把沒有徽印的珠玉寶石轉(zhuǎn)賣出去,這些東西便是落到李信手里,他們也查不出什么?!?/br>
    楚承稷應(yīng)允:“就按你的意思辦,岑道溪巡視了元江河道,擔(dān)心李信一黨若是狗急跳墻,會炸掉魚嘴堰,水淹青州以南的地區(qū),從大砍村修一條泄洪的暗河,把水引到赤水,方能保全元江兩岸平原。未免李信那邊驚覺,修暗河一事需得暗中進行,正好你要修渠給遠離元江的村落引水,可以此做掩護?!?/br>
    秦箏這才明白為何他同自己去勘測了一天河道,就突然提出要去扈州一趟。

    人工挖出一條暗河的工作量和修建灌溉水渠不可同日而語。

    把修修渠的所有銀子都拿去挖暗河,都不一定夠數(shù)。

    要想達到泄洪的效果,還得計算元江主河道的泄洪極限是多少,涌入河道的最大水量有多少,分走了元江主河道自己能泄掉的一部分洪水,剩下的那些就全得從暗河走。

    因此河寬多少,河床挖多深,才能達到泄洪效果,都得計算出來。

    規(guī)劃好河道走向,正式動土開挖,在這沒有挖掘機,全憑人力的古代,要想趕工程進度,就只能讓更多百姓前去挖土開渠。

    耗損人力也耗損財力。

    最重要的是,成千上萬的人前去挖暗河,這么大動靜,要想瞞下來,委實不易。

    秦箏是個行動派,立馬從書櫥里翻出了這些日子常用的前人記載的關(guān)于元江流域卷宗,“從大砍村人工挖一條河聯(lián)通赤水可不是易事,我算算這條河需要承擔(dān)的泄洪量?!?/br>
    如果工期內(nèi)根本不可能完成,就只能把青州境內(nèi)大渡堰水庫的水放掉一半。

    但大渡堰一開閘,壓根就瞞不住,李信那邊得知他們水庫缺水了,肯定不會再放魚嘴堰的水來淹他們。

    今年青州大面積農(nóng)耕,再過兩月正是莊稼渴水的季節(jié),大渡堰沒了水,莊稼只能旱死,屆時指望著田地里收成的百姓對他們開閘放了大渡堰的水,必然是有怨言的。

    若李信煽風(fēng)點火大做文章,擾亂了他們這邊的軍心,他們更是得不償失。

    相當于李信不費一兵一卒,他們只為了這個隱患,就把自己置于險地。

    所以目前最為穩(wěn)妥的辦法,還是暗中修泄洪的河道。

    ……

    李信被人扣了一口挖人皇陵的大鍋,自是怒不可遏。

    天下文人對他口誅筆伐,若當真是他做過的事也就罷了,偏偏這次是場無妄之災(zāi)。

    他知曉朝中不少大楚舊臣肯定會對他更生不滿,前朝太子那邊又各外會惡心人,在此時提拔了獻糧倉給楚軍的孟郡郡守,又讓孟郡郡守帶著厚禮前去游說一些大楚舊臣。

    被孟郡郡守找上的那些個地方大楚舊臣,都是和孟郡郡守一樣會見風(fēng)使舵的貨色,李信怕他們當真帶著城池降了前楚太子,氣急敗壞之下,這才下令殺了被送禮的幾個官員,派自己信得過的臣子前去頂上。

    地盤是保住了,只是他名聲也更臭了。

    跟隨他從祁縣一路打上汴京的心腹老臣們趕緊勸誡他:“前朝余孽污蔑于陛下您,陛下您又何必上趕著前去認?”

    李信將汴京文人唾罵他的詩詞扔至老臣腳下:“你瞧瞧,那些個只讀圣賢書的,是如何把這罪名按在朕頭上的?朕就該誅他們九族!”

    老臣沒看那些尖酸刻薄罵李信的詩篇,道:“陛下,您若是如此,失盡民心,就正中前朝余孽的下懷了!”

    李信冷喝:“那你說如何是是好?”

    老臣面皮蒼老如松樹皮,一雙眼卻亮如鷹隼:“駐軍于扈州皇陵的,是大皇子麾下的人,您不忍將大皇子推出去,那不還有個沈彥之嗎?”

    李信眼中精光乍現(xiàn):“你的意思是,把挖皇陵一事,全推到沈彥之身上?”

    老臣道:“正是,正好他沈家和楚氏皇族有奪妻之恨,傳出去也不怕天下百姓不信?!?/br>
    李信大笑:“好啊!就讓他沈家和前朝余孽狗咬狗罷!”

    在一旁奉茶的小太監(jiān)垂首不語,卻不動聲色掃了一眼獻計的老臣。

    ……

    當天夜里,就有密信送到了沈彥之手上。

    他看完信,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冷笑,在燭火下竟顯出幾分瑰麗:“想讓本世子當替罪羊,也得瞧瞧他那兩個好兒子愿不愿?!?/br>
    他將信在燭火上一燎,冷眼看著燃為灰燼后,才吩咐道:“去見大皇子?!?/br>
    自從派去扈州假意攻城的那支軍隊被蓋上了挖皇陵的帽子,二皇子一黨沒少在朝堂上打壓大皇子。

    大皇子對沈彥之心中有怨,但更惱的,還是那帶兵的主將,怎就好死不死地跑去了龍骨山扎營?給人送把柄到手上。

    此刻聽聞沈彥之求見,足足晾了他兩盞茶的功夫,才派人將人引了進去。

    見了沈彥之第一句話便是:“沈世子好計謀啊,本王落得如此境地,沈世子可滿意了?”

    沈彥之拱手道:“襄王殿下息怒,下官同您是一條船上的,又豈會害殿下?前朝余孽會自掘皇陵污蔑殿下,下官也是始料未及?!?/br>
    大皇子被封為襄王。

    “但下官以為,金將軍帶去的人馬,正好在龍骨山遇到了楚軍,想來那楚軍是早在山上了?!鄙驈┲f完看著大皇子。

    大皇子眉頭緊鎖:“你是說,前朝余孽一早就想挖他們自己的皇陵?”

    沈彥之頷首:“正是。前朝余孽一舉奪下四城,手中軍隊也在一夕之間壯大,聽聞他們治軍有方,不叨擾百姓,這養(yǎng)兵的銀錢從哪里來?依臣之見,前朝余孽本是暗中開挖皇陵,以皇陵中的寶藏養(yǎng)兵,只是不巧被金將軍碰上,這才順勢把挖皇陵的罪名安到了金將軍頭上?!?/br>
    大皇子聽完狠狠一錘幾案:“混賬!那前朝余孽竟敢害我至此!”

    沈彥之順勢勸慰:“殿下先息怒,皇室陪葬的金銀都有徽印,他們?nèi)粢D(zhuǎn)手,肯定不是一星半點的轉(zhuǎn)手,等帶有皇室徽印的金銀大肆出現(xiàn)在市面上,順藤摸瓜,便能把背后的前朝余孽揪出來,叫天下人看看,自掘祖陵的是個什么東西?!?/br>
    大皇子心頭的火果然被壓了下去,對沈彥之也緩和了臉色:“幸有彥之助我!”

    沈彥之垂下眼,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譏諷之色,道:“眼下最棘手的,還是二皇子那邊?!?/br>
    一說起二皇子,大皇子就恨得牙癢癢:“他這些日子沒少在父皇跟前彈劾本王,劍都揮不動的孬種,也只會搬弄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