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寶貴的工作時間都拿來在床上休息了，他有些愧疚。

    他對面的桌子上，花瓶仍是倒著的，碎花瓣一路從桌子，落到桌角，又被壓到了深色毛絨地毯的深處，在干燥的室內(nèi)空氣里蜷曲著，掩著花瓣上一道模糊的白色水漬。

    他只盯著看了一小會兒，就再次移開了目光。

    他下床把窗戶打開了一條小縫，站在窗邊，讓冬日的冷空氣吹進(jìn)來一些。

    房間里曖昧的氣息消散了許多，房間門開著，遠(yuǎn)遠(yuǎn)地能聽見顧淮在和過來做飯的阿姨說話?？蛷d里飄來了一點姜湯的香味。

    腳步聲忽然接近，林思渡躺回去，閉上了眼睛，把呼吸放緩放平。

    “還睡呢？”顧淮拿了只小碗，放在床頭，身上帶著飄香的姜湯味，抬眼時看見，林思渡的手機(jī)屏幕亮著，屏幕上有一串同一個人發(fā)來的消息。

    是他弟弟，紀(jì)楓。

    他原本不想去看，但輕輕掃過去的一眼，已經(jīng)足夠他有意無意地把大部分文字的含義納入視野范圍內(nèi)。

    [紀(jì)楓]：學(xué)弟，你能不能……不要喜歡顧淮？

    [紀(jì)楓]：我有話想說。

    以及——

    [紀(jì)楓]：不要和顧淮走得太近，他沒有你想的那么好，你要小心他。

    顧淮的眼睛顏色深邃，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林思渡，手指撥了下屏幕，倒序看到了前面的信息，看時間都是早上那會兒發(fā)來的。

    [紀(jì)楓]：他想辦法接了公司的一條品牌線，對打我媽和我的那條，弄得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公司，無暇顧及論文。

    [紀(jì)楓]：那天燙傷了你……是因為我的品牌出了點問題，我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使用了顧淮換下來的有紕漏的原料策劃和設(shè)計方案，我太焦慮了。

    [紀(jì)楓]：還記得你給我的平安無事玉牌嗎，一直沒跟你說，我放在沙發(fā)上，不小心被貓打碎了……前幾天無意中看貓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顧淮不久前把貓薄荷抹在了沙發(fā)扶手上。

    [紀(jì)楓]：我不知道怎么說，才能讓你把這些事聯(lián)系在一起，他是想方設(shè)法靠近你的，如果你跟他反復(fù)遇見，那必然不是巧合，只會是費盡心思的安排。

    顧淮捏著林思渡手機(jī)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發(fā)白，他呼吸變得急促，手腕腕骨的位置用力繃緊，伸手撥了下屏幕，撥出了清空鍵，指腹按在側(cè)邊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沒按下去。

    在他視線的余光里，林思渡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里沒有剛睡醒時的失神和迷茫，反倒是有幾分清明。

    “……你在看什么，顧淮?！绷炙级奢p聲問。

    顧淮抓著他的手機(jī)，半個身體略有些僵硬，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怎么都邁不開，語言也好像被短暫地封禁，讓他在電光火石間，只能在腦海中掠過千萬種可能。

    他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去追林思渡，算得上是軟硬兼施。

    可他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那些不見天日的心思，還會被扒出來讓林思渡一一過目，這種被審判過去所作所為的感覺并不好受，除此之外，他更擔(dān)心林思渡會討厭他。

    這讓他在大氣層飄了一早上的好心情沉重地砸進(jìn)了地底下。

    他不想失去林思渡。

    “你怎么了？”沒有聽見回答，林思渡又問了一遍。

    在顧淮嘴唇翕動，想要說話的時候，林思渡卻自己放棄了。

    “那暫時給你玩吧?！绷炙级擅鏌o表情地指了指自己的手機(jī)，“我不看了?！?/br>
    他把顧淮的枕頭對折，靠在背后坐起來，閉目養(yǎng)神。

    快被火氣和擔(dān)心撕開了的顧淮，像是被按進(jìn)了溫涼的水里，目光有些復(fù)雜地看了看他，情緒竟然平靜了下來。

    “還給你?！鳖櫥窗咽謾C(jī)遞給他，“對不起啊，剛剛沒尊重你的隱私?！?/br>
    林思渡則是覺得顧淮的態(tài)度奇奇怪怪，明明他人就好好地在床上坐著，這個昨晚饜足地咬他嘴角的人卻自己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

    他從顧淮的手里拿手機(jī)，接了一次，沒扯動。

    林思渡：“？”

    他在顧淮的手腕內(nèi)側(cè)輕拍了一巴掌，顧淮遲疑著松手時，看見了他手腕上被領(lǐng)帶勒出來的傷痕，已經(jīng)一兩道圓形的青色淤痕，是他昨天不管不顧地向后伸手，無意識地絞緊被單時，把幾顆珠子壓在了手腕下邊硌傷的。

    他還記得昨天晚上，這只手的手指是如何因為他慢慢地曲起，收緊又松開，直到最終無力地搭在他的頸間，一點點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顧淮緊繃著的神情瞬間柔軟了下來，徹底松開了手。

    林思渡快速地掃了一眼手機(jī)屏幕上發(fā)來的消息。期間顧淮一直是有些忐忑地在打量著他，平日里兇悍精明的男人，像是手足無措般等著他的反應(yīng)。

    林思渡剛想說話，就被伸手過來的顧淮抱緊了脖子，他怔了怔，被勒得有輕微的窒息感。

    “別離開我?！鳖櫥闯谅曊f。

    林思渡靜靜地讓抱著。

    “爸媽，爺爺奶奶，沒人要我了?！鳖櫥床还懿活櫟赜孟掳蜕系暮绮淞瞬渌牟弊?，“你不會也不要我吧?！?/br>
    林思渡的嘴巴抿成平直的線，明知道這人只是習(xí)慣性地用賣慘和示弱的方式在博取他的心意，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他每一次都會心甘情愿地上當(dāng)。

    “……你好沉?！绷炙级烧f。

    顧淮松開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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