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君(重生) 第41節(jié)
石竹應下,一面又是微微揚了下頜:“皇妃放心,我現在一個人也能護著您。誰敢欺負您,我一腳就將她踹飛?!?/br> “知道啦!”安若忍不住笑道,縱是她原本就沒什么擔憂。安寧大婚將至,這是那一家子籌謀許久所盼之事,他們不會愚蠢到趕在這個檔口找事。因為這一趟,不過循著禮數走一個過場。 然抵達定國公府,她于正廳拜見安向淵與張氏,足尖剛剛踏過門檻,忽然便是呆住。 太子殿下竟在? 太子殿下將與安寧成婚,原說兩人在成婚前不該見面。 安若迅速反應過來,入內恭敬行禮,拜見幾人又與meimei問好。安向淵與張氏自是拎著笑臉,一陣寒喧。 她將禮品清單奉上,便道:“女兒久未歸寧,想回碧江院坐坐?!?/br> 張氏趕忙道:“好好?!闭f過又是囑咐石竹,“好生照顧小姐。” 出了門,安若方松下一口氣,屋子里安寧與太子殿下雖是一語未發(fā),心下所言卻是盡數寫在臉上。太子殿下的目光死死落在在她身上,全無避諱。安寧那端,自是恨不得將她撕碎。 然還未行至碧江院梨林內,她便生生被人截住去路。 安若凝著那人一襲華服,當即后撤步,又是福身施禮:“太子殿下?!?/br> 音未落,便見那人疾步走來:“若兒!”他急切出聲。 安若忍著干嘔的沖動,又是錯開身子又是后撤。末了,終是以石竹擋在她身前方才暫時攔住楚元啟。 楚元啟見心心念念的女子眉眼低垂,眸間盡是小心翼翼,自個愈是情意深深?!叭魞?,你近來可好?”他噪音發(fā)啞,仿佛真是心念一人痛到難以自抑。 “老三可有為難你?” “這些日子,我一直恨自己,是我錯過你。不過若兒你放心,終有一日我?guī)慊氐轿疑磉叄瑢?!你不要害怕,我不會介意你曾嫁過人,這不是你的錯?!?/br> 安若靜靜聽他說著,忍著嘴角抽搐的沖動。他不介意她非完璧,她還要感恩戴德不成? 然當日被掠為了求生說過的話,卻也不必全然推翻,免得將來再生意外,她還要為自己留有生機。遂照舊做得溫婉模樣,低低道:“太子殿下,既已錯了,還請殿下好生對待安寧。” “不!”楚元啟激動吼道,“絕不?!彼话褜⑹裢崎_,下一瞬,整個人便要侵襲到眼前。 幸得石竹現下確實比從前精進些,她只錯開了一下便又擋在安若面前。 楚元啟徹底被激怒,正要說什么,忽然因方才大吼嗆到喉間,猛地咳了幾聲。索性揮手甩袖,當即便有幾名護衛(wèi)上前將幾人圍住。 安若凝著四周忽然圍過來的護衛(wèi),心下忽然覺得可笑。這些護衛(wèi)出自定國公府,眼下卻是要困住她這個名義上的嫡長女。她抬手輕輕拉了拉石竹的手腕,石竹凝見她眸中神色方撤到一旁。 兩人間忽然沒了阻隔,安若終是抬起眼,面對這個平平無奇卻又高傲自大的男子。 然她乍一開口,卻道:“meimei,你來了?!?/br> 目光錯過楚元啟,正是望向包圍圈外的梨林。梨花掩映下,果真走出一個襲粉色衣裙的女子。 楚元啟的神色,到底有一瞬的窘迫。安若隨即又道:“meimei來了,臣女便不打擾meimei與太子殿下?!彪S即帶著石竹向碧江院行去。 楚元啟緊擰著眉,心下雖是萬般不愿,到底示意護衛(wèi)將路讓開。而那抹清新宜人的碧色走出梨林走向拱橋,而后在眼前終于只剩一團縮影。 “殿下?” 一聲輕柔地喚自身前響起,楚元啟收回視線,面上不悅與懊惱卻是半點未曾收斂。哪怕,眼前女子泫然欲泣,一雙眸子似浸在清潤的水珠里。 “殿下當真喜歡jiejie?”安寧啞聲道。她竭力壓制著咆哮怒吼的沖動,母親反復與她說過,到了這個時候太子的心思已經沒那么重要,并且安若早已嫁做人婦。她只要做得溫婉模樣,自然能順順利利成為太子妃。 可她壓下千萬句委屈,還是沒忍住悄悄跟來。 哪料,楚元啟毫不猶豫,甚至毫不避諱,直接道:“是,我喜歡她。” 安寧眼中淚水頃刻滑落,猶如大雨傾盆。她幾度張嘴,好一會兒才勉強發(fā)出聲音來:“可是殿下,我才是爹爹的女兒,是定國公嫡女。” 太子殿下要這份助力,只有娶了她才算。說罷,她自個亦是撐起些氣勢來,安若那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拿什么和她比。 然這份氣勢撐起,只撐了不過一個微風拂過面頰的時間。 楚元啟捏住她的下頜,從前覺得這張臉雖是欠缺些,但性子明媚,笑起來也算一個美人。可眼前晃過另一張臉,那女子不笑,已是驚人。 他冷哼一聲,鼻音里盡是不屑?!岸▏??你父親這定國公是怎么來的你不清楚?” “沒有安若,哪有什么定國公?!” 安寧緊咬著唇,似是一下子xiele氣。多年嬌寵,她真的忘了,到底誰才是鳩占鵲巢。 第49章 殺心 “殿下, 殿下……”安寧哭著去拉楚元啟的袖邊。 可楚元啟毫不猶豫離去,她的手指僵在半空。冷風驟起,花瓣被風攜裹著打在她側臉, 微弱的癢意激得她整個人開始發(fā)顫。不知是冷,還是覺得疼。 漫天的不甘將她淹沒,她明明什么都沒做,明明是她與太子哥哥兩情相悅, 是她歷經艱難終于能和心悅之人成婚??墒菫槭裁? 這一切忽然就變了,只是因為安若主動退婚, 太子哥哥便要平白高看她一眼嗎?亦或, 只是因為那張臉。 她不甘心, 絕不甘心! 許久,她終于慢慢平復下來, 掛在臉頰的淚水也被風干。她的眼底徹底變了顏色,既是有人擋路,那就除去障礙。 …… 碧江院。 安若將一邁過門檻便覺得不對。這確是她住了許多年的院子,卻已不再是從前的樣子。最明顯, 便是整個院子變得空曠。長了十余年的石榴樹, 不見蹤影。安若朝著石榴樹從前所在的位置行去, 石磚鋪在地面, 平整的像這處從未栽種過樹木。 安若漠然看著, 心下竟已不覺得冷。當年取她性命之事都能做, 如今砍一棵樹倒也不算什么。 “吱呀”一聲響, 安若回過頭去,正見石竹急急關門。是楚元啟正大步走來。 “皇妃?” 石竹忽然面露點色,卻是門栓不見了。 安若凝向一旁灑掃的奴婢, 個個不約而同后退兩步嘴唇抿緊,做的是無知無畏一言不發(fā)。 “說!” 她難得顯出慍色,“怎么回事?”門栓怎會好端端的不見?若非是刨了她的樹,還要敞開她的院門。 沒有門栓,石竹正抵在門上。下人們哪曾見過自家小姐這般發(fā)脾氣,可也僅是一時驚駭,末了,照舊是做得聾啞模樣。畢竟但凡是長了腦子的,都知曉小姐出嫁,即便是貴為三皇子妃,上頭也有太子和將要為太子妃的二小姐。且出嫁的小姐哪還管得著母家之事。 下人們是一個也說不動。 安若聽得外頭腳步聲近,甚至沒有時間想,眼前這一切是否又是場局。她只知這扇門絕不能開。當今太子失了理智無妨,他身后有皇后娘娘有陛下,到最后為了抹去一樁丑事,被犧牲的只能是她。 她剛與石竹使了眼色,務必將門守住,緊接著便聽見楚元啟的聲音。他毫不猶豫道:“把門撞開?!?/br> 果然,他比那次被攔在門后放肆得多。 那時她在閨中,這時她為人婦。 “殿下!”她揚聲道,“您這是做什么?” 外頭剛剛抬腳預備踹門的護衛(wèi)忙收回腿。楚元啟趕忙道:“若兒,你把門打開,讓我看看你好不好?” “殿下,您可知皇后娘娘曾以死亡來警告我,不得靠近您半步?!?/br> “這……”楚元啟頓了會兒,“母后她,若兒,你讓我當面與你解釋好不好?我們已多日未見,讓我看你一眼,好嗎?” 她險些被嚇個半死,半句不提。這故作之深情,愈發(fā)使人作嘔。 安若始終端正著身子,一字一句道:“我是您三皇弟的妻子,殿下是要罔顧人倫?” “若兒,你怎能如此說?你本就是陛下賜予我的太子妃,我心悅于你……” 那聲音傳入耳中,沙啞急促,興許還帶著泛紅的眉眼。然安若只覺得身子發(fā)冷,猝然打斷他:“殿下心悅于我,便是不顧及我的名聲與性命?” 門外頓時無言,良久方傳來楚元啟低低的嗓音:“若兒,你等著我,終有一日,我會光明正大迎你入門。”隨后,只聞腳步聲遠去。 安若亦松下一口氣,不一會兒便探著楚元啟已然離開國公府,遂欲起身前往主院,與張氏和安向淵作別,她亦要離去。 這院子,是片刻待不得。 然這步子剛剛邁開,石竹那端亦剛剛打開院門,她一眼便瞧見安寧領著一隊人馬氣勢洶洶趕來。那氣勢,與她嬌嫩的粉色衣裳截然不同。 安若喟然一嘆,走了一茬,又來一茬。 這一次,來的人數眾多,來不及掩門,也沒必要。 她靜靜凝著安寧走近,看清安寧眼底恨不得將她撕碎的決絕,默然開口:“暮霄?!?/br> 頃刻,便有一道墨色自屋頂飛身而下,他在安寧開口前就輕易解決她帶來的所有護衛(wèi)。 安寧不料局勢頃刻逆轉,呆愣了會兒,不可置信地盯著安若:“好啊你!你在我們家都敢這么囂張,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這樣的喊話,明是只余下高揚的嗓音。ban 安若平靜道:“若我無人保護,你打算如何?殺了我?”安寧對她生了殺心,是太明白不過之事。 安寧怔了下,卻又堅決道:“是!” “這是最后一次?!闭f罷,安若錯過她,顧自離去。她沒心思與安寧糾纏,任安寧在身后不停地喊叫,甚至沒有同張氏作別,徑直穿過主院離去。 馬車上。 石竹見安若一直不說話,想著她是被這一家子傷的又深了一層,不由溫聲道:“皇妃,咱們云間院也有棵石榴樹呢,還是殿下特意命人栽種,現在小了些,但等上兩年,一定也能開出花,結出果子?!?/br> 安若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爹爹的死都與安向淵相關,再發(fā)生什么都不算稀奇。 “石竹,”她道,“你說安寧在眾目睽睽之下殺我,可算是愚蠢?” 石竹怒氣陡地竄上來:“奴婢看她不是愚蠢,是狠毒。明眼人都知道是太子殿下糾纏著您不放,她自個抓不住太子殿下的心,便要來找您的麻煩,這世間女子無數,她還能殺干凈不成?” “如你的夫君喜歡上別的女子,要棄了你,你可會令那女子消失?” 石竹想了想:“我大約會恨她,但不至于要她死,變心的終歸還是男子??啥〗銦o論如何不該如此,就算沒有姊妹之情,您是三皇妃,她怎么敢?” “可殺我,是解決事情最快的手段,冒險些,但一了百了?!?/br> “皇妃?”石竹凝著她,“您是三皇妃呀,即使二小姐現在已經是太子妃,也不能隨意取人性命。且這還不是荒郊野地,是在國公府。她堂而皇之在國公府生事,他們怎么與殿下交代,又怎么與陛下交代?” 安若苦笑一聲:“她不必交代,這事停在國公府,與眾人言我舊疾發(fā)作即可?!?/br> 石竹頓時瞪圓了眼睛,先前太子所為她勉強還能想著是因愛生恨,因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忽然不可得才生出揪扯,終歸不過占有欲作祟。二小姐,卻是在皇妃什么都沒做的狀況下,平白取人性命。 石竹愈是不可置信道:“難不成大家便信了他們?” “心底或許不信,但嘴上要信?!?/br> “皇妃?” “安寧做事沖動,但未必沒有想好后路。她殺我這事一旦做成死局,定國公府必然要護她,皇后娘娘自然也要護住這位未過門的太子妃。殿下……” 安若頓了會兒:“殿下或許知道事有蹊蹺,但也不必因我一人與所有人為敵?!?/br> 說完,安若沉沉地閉上眼,默然感嘆:活著真是不易。重活一世,誰曾想到早早逝去的那一世,才是活得輕松的一回。今日若非暮霄在,她又要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