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君(重生) 第52節(jié)
您舍得? 暮霄不能這么說,只依舊恭敬道:“皇妃素來冷靜清醒?!彪x開是條好路。 不妨楚元逸忽然抬眸望向他,眸間隱有深意:“喜歡石竹?” “……” 暮霄一口氣卡在喉間,整個人愣在當(dāng)場。他如何能料,府中各人心知肚明之事,殿下忽然就挑明? 仿佛僅有的兩層衣裳被剝了干凈,只想遁地而逃。 楚元逸瞧著他滿面囧色,含笑道:“盡快娶了她?!?/br> 暮霄瞬時了然,忙垂首道:“多謝殿下!” 畢竟,如皇妃般清醒的女子實在世所罕見,皇妃留不住,石竹他卻是要留住。不,不止如此。石竹與皇妃情同姐妹,留得住石竹,興許也能留得住皇妃。 然要開這個口,須得鄭重,須得等一個風(fēng)和日麗,諸事皆宜。結(jié)果這一等,足等了月余。眼見得皇妃身子終于將要好利索,暮霄這端還未開口,卻是有人先一步登門,抬了聘禮來。 消息傳入云間院時,安若正與安歌說著閑話,石竹在一旁添茶,手邊還擺著各式各樣的果仁與糕點。這樣恬靜舒適的時光,消息驟然砸入耳中,連帶著安若手中的茶盞亦是猛地落地。 于觀南求娶石榴。 安歌的嗓子養(yǎng)了月余,已恢復(fù)許多,只仍有些沙啞。她忙道:“堂姐緩緩,緩緩。”一側(cè)石竹亦是趕忙拿過帕子放入安若手心。 安若的手指被茶水打濕,沾了些許茶漬。 她顧不得擦拭,只深吸一口氣一眨不眨地盯著姜嬤嬤:“你再說一遍?!?/br> 姜嬤嬤只得重復(fù):“皇妃沒有聽錯,于觀南求娶石榴姑娘,聘禮八抬此刻就擺在咱們府門口?!?/br> “殿下可知?” “于觀南是為著石榴姑娘,奴婢便先來稟報皇妃您?!?/br> “稟報殿下,請他前來?!倍笥质寝D(zhuǎn)向石竹,“你立刻出府,去將石榴叫來?!?/br> 石榴來得極快。 原是她聽聞有人向三皇子府提親,略打聽便知竟是于觀南,遂慌忙趕來。石竹半路將人截住,又將她從后門帶入。疾步行至安若跟前,石榴便是雙膝落地。 她嗓音沙啞:“奴婢知錯,奴婢這便將于公子帶走。” 安若靜靜地凝著她,她又瘦了許多,原先圓潤的小臉這會兒竟已見清晰的棱角,整個人纖弱得仿佛隨風(fēng)而逝般。 安若默然掙扎,她本極不情愿這樁婚事,明知對方心有所許還要飛娥撲火,這以后的日子是眼可見的艱難,她不愿石榴過這樣的日子。然石榴到之前,楚元逸已經(jīng)走來,他道,“不需問我的意見,你定即可?!?/br> 安歌見她猶疑,亦是勸解。“堂姐不妨答應(yīng)了她?” “明知這是條錯路?” “可這是石榴姑娘自己選的路,她未必不知道錯了,只是甘愿走錯。”安歌道,“好在,不論石榴姑娘何時想回頭,都有堂姐兜著。她是有靠山的?!?/br> 末了,安若輕嘆一聲,示意石竹將人扶起?!笆?,他今日求娶,你可知他是否真心?你可愿嫁于他?” 石榴微微搖頭:“他心里惦記著別人,奴婢知道?!?/br> “你可知他惦記的是誰?” “奴婢知道。” “你愿意嫁他?” 石榴垂著頭,長久的無言,一側(cè)石竹亦是滿臉怒其不爭的模樣,想是帶她來時早罵了一路。 “罷了,”安若顧自起身,望向楚元逸,“勞煩殿下與我一道去見見那位于公子。” 云間院至?xí)偷恼龔d略有一段距離,繞過回廊,花園內(nèi)還有一段鵝卵石鋪就的地面。她心思不穩(wěn),腳下一個踉蹌。 “小心!”楚元逸忙伸手扶住她,腳下本就緩慢的步調(diào)放得更慢。 而后低低道:“皇妃不如坐于屏風(fēng)后,若有不妥,再由石竹告與我?!?/br> 這樣的狀態(tài)處理事情,委實不大好。 “也好。”她尚不知該與于觀南說些什么,只恨不得一棍子將人攆走??墒穹羌薏豢桑@事便必須得談。 不一會兒,正廳內(nèi),聽得有人走來,安若不悅地抬眼去瞧,她倒是要看看是怎樣一個人,竟將石榴的魂都給勾去。結(jié)果一眼便是驚住。 來人一襲霧霾藍(lán)的長衫,行走間似勾動風(fēng)影。他身子單薄,卻又不顯過分孱弱。一張臉白凈周正,玉冠將發(fā)仔細(xì)束起,乍一眼去瞧,哪像個在臺上翩然起舞的舞者,分明該是個光風(fēng)霽月的書生。 然而細(xì)細(xì)去瞧,可見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魅色不自覺掙脫而出。安若不能不覺得驚艷,這樣一張臉,美至雌雄莫辨,倒是怪不得會成為京城人盡皆知的“南觀南北綰綰”之一。 “小生見過殿下。”外頭的人雙手作揖,一并將安若從失神中喚醒。 楚元逸照舊懶懶地坐著,瞧不出對此事有幾分重視。“不知公子所求何人?” “皇妃從前的侍女,石榴?!?/br> “既是從前,公子找那侍女便是,來我府上做甚?” 這話說得妥帖,上來便與石榴脫開關(guān)系。然那位公子卻是早有預(yù)料般,當(dāng)即開口:“石榴心里一直惦記著皇妃,感念皇妃恩情,所以今日小生特意前來,以表誠意。求殿下與皇妃將石榴嫁于我?!?/br> “離府的人若是個個來問……”楚元逸輕哼一聲,“罷了,主仆一場,皇妃自會為她備一份嫁妝,但自今日起,遑論主仆?!?/br> 于觀南再要掙扎,楚元逸輕飄的目光驟然變得凌厲:“送客!” 于觀南下意識后撤一步,他一眼看清楚元逸眼中的警示之意。石榴的分量太輕,輕的微不足道。一個下人,斷了往來就是,難道還由著這下人嫁了人,連帶著嫁的那人都可在府中隨意行走? 于觀南終是帶著八抬聘禮離去,他回到自個冷僻的院落,一眼便見一女子沖他急急走來。 “你忽然提親,為何不與我說一聲?” 于觀南一眼未曾落在女子身上,只唇瓣一啟一合,面無表情地說著:“給你一個驚喜啊!” “可你不該去三皇子府?!迸咏袢账坪蹼y得氣盛,“自當(dāng)初我離開,就是與皇子府?dāng)嗔烁上担氵@樣前去,置我于何地,置皇妃于何地?” 于觀南聽不得她說些什么,只覺聒噪異常,他一甩袖,桌上杯盞猛地落地,女子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緩慢地抬起眼,目光陰冷駭人:“好啊,只當(dāng)今日我沒有提過親。” 石榴僵在原地,那些微的氣勢陡地熄滅。眼見得于觀南就要出門,忽的囁嚅道:“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娶我,我愿意嫁?!?/br> 停在門口的身影驀地頓住,不一會兒又是不停地抖動著。下一瞬,他伴隨著自個不斷放大的笑聲回過身來。行至石榴跟前,他一手掐住她的下頜,仿佛瞧著一個天大的笑話。 “娶你作甚?” “同皇子府沒了干系,我還娶你作甚?” “可笑,真是可笑!”說罷,便是揚(yáng)長而去,獨留石榴一人寂寂站在原地。過了許久,她緩慢地蹲下身,開始收斂地上的碎片。 手指觸到冰涼的茶盞,她覺得身上發(fā)寒,可明明日頭打外面射來,她身處暖陽。 …… 云間院。 安若眼前閃過于觀南的面目,那張臉落在眼底,細(xì)細(xì)想來莫名有些熟稔??伤\然不曾見過他,若非是走過的那一世,她曾見過他? 她正思慮著,安歌打外面走來,一面說道:“堂姐,我的行李收拾好了?!?/br> 這事起源于前幾日,安歌道,她常住在她的院落,影響了她與楚元逸夫妻間的生活。安若自個不覺得什么,但姜嬤嬤聞言照舊去辦,很快便收拾了一個院子。 “那便找?guī)讉€人幫你搬著,你自己可別累著。”安若道,“咱們這兩個院子離得近,你有事沒事就隨時過來?!?/br> “嗯?!卑哺璐瓜骂^,“我還有一事想同堂姐說?!?/br> “我……我不想出家了?!?/br> “好呀!”安若眸間瞬時浮上悅色,“你能想通了最好。” 然安若歡喜著,一旁石竹的臉色卻是在安歌離去后,一寸寸沉重。最后,甚至要落下瓢潑大雨。 第61章 你呀 “怎么了這是?”安若不明所以。 石竹憋的胸口不停起伏:“她不會看上殿下了吧?皇妃, 您這算不算引狼入室?她看上殿下可不行。” “這話是從何說起呀?”安若無奈失笑,笑罷又是嗔她一眼,“安歌不是這樣的人?!?/br> “您才識得她幾日, 又怎會知道她是怎樣的人?”石竹扁著嘴。 “你知道?” “反正她就是不對勁?!笔窈吡撕?,“再說,情感一事可看不得人之品性,我費心養(yǎng)大的石榴, 不還是被人拐跑?!?/br> 這樣一說, 安若忽然懂了。遂笑道:“你也說了,這事由不得人, 石榴這一樁不管好壞, 咱們總歸給她兜著底。我想安歌應(yīng)也是瞧見了這樁事, 才忽然轉(zhuǎn)了念頭?!?/br> “這人世間最熱烈的情感,不過如是?!彼詡€雖是不懂石榴這樣莽撞的奔赴, 但也佩服她這股沖勁。 “她分明……” 將一張嘴石竹便是猛地閉上,外頭傳來些微動靜,是安歌那處已然開始搬運她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石竹余下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她只怕安歌并未因為石榴這樁事動念, 而是日久深長地瞧著殿下待皇妃好, 才起了興。 …… 沉院書房。 暮霄恭敬稟報:“回殿下, 已經(jīng)與云間院送去消息, 今夜殿下將會宿在那里。”說著, 眼見書案后的人沒有一絲動靜, 又道, “方才聽竹軒來送信,蘇姑娘請您晚間一道用膳?!?/br> 這兩廂碰撞倒也不是頭一回,暮霄心底有譜, 可還是要循著規(guī)矩稟報。 果然,楚元逸眼皮微抬:“皇妃喜歡下棋,去庫房取出那方血檀棋盤,稍后一并帶去?!?/br> “是?!?/br> 楚元逸已經(jīng)許久不再云間院用膳,安歌初來之時,他倒是去過幾回,安若沒瞧出什么,倒是石竹不怎么歡迎他。后來那臉色一日比一日差,只恨不得攆人。 他還問過暮霄,可是得罪了石竹? 暮霄實在無辜,他與石竹一向處得好,除了她越來越不把他當(dāng)做師父。 今夜用膳,石竹難得面色和悅,倒是安若有些心不在焉。 “在想什么?”楚元逸探身向前,用飯時還好,這會兒這一局棋下來,她額間蹙得愈是厲害。 安若摩挲著手中的白玉棋子,呼出一口氣:“與殿下下棋實在是費心費神。” “殿下的步法我是看不懂,也琢磨不透。”安若道,“同安歌下時,還能打一個輸贏,落在殿下這里,我是只有輸?shù)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