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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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方旖旎醒來后睜眼緩了一下,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半晌,想不起來是怎么握在一起的。原本因為輸液冰涼的手,此時暖得要沁汗,她動了動手指。 陳伯宗察覺到,視線撇過來。 方旖旎忙松開,陳伯宗自然地收回手,活動了下肩頸,問她:“醒了?走吧?!?/br> 方旖旎點點頭,還在晃神,手心彌留的溫度令她神思錯亂。跟在陳伯宗后頭走著,生怕被人挨擠,腳步匆匆地貼著他,好幾次要踩上他的鞋。 慢慢地,陳伯宗和她并肩走了。 外頭在下小雨,輕盈地落下來,朦朧得宛若縷縷裊裊的青煙,有人撐傘,有人頂雨疾行,鴉青色的晨色下,靜得能聞見雨點波動。 陳伯宗讓她在這等會兒,他去把車開過來,方旖旎點了點頭。 她見他的身影邁入潮青的雨霧中,疏疏泠泠地像決然永別。 不由得心一慌,跨出去一步,突見陳伯宗回眸。雨霧把清淡的一眼洗成柔情,心臟忽的砰砰跳動,像從身體里冒失偷跑,一不小心淋了雨,雨點叮咚,心尖泛潮。 方旖旎怯怯地收回步子。 車上陳伯宗問她:“直接送你回家還是去吃點東西?” 方旖旎摸了下肚子:“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熱乎乎的湯面。” 陳伯宗換道了,方旖旎提起精神問他:“你困不困,要不然換我來開吧?!?/br> “下次吧?!?/br> 兩人又無話了。方旖旎給手機充上電,發(fā)現(xiàn)頁面還停留在#每天一個離職小技巧#上頭,思緒慢慢回籠:凌晨她吃過粥說想睡覺,得寸進(jìn)尺地問他能不能通過特權(quán)弄一間病房,陳伯宗的視線涼涼的。 退了燒,連膽子也一并消失了。方旖旎低頭把手背上的敷貼撕起來,里頭一個細(xì)小的針眼,周邊一圈淡淡的淤青。她黏了撕,撕了黏,等創(chuàng)可貼失去粘性,方旖旎才瞟他一眼,問他:“你明天還會陪我掛水嗎?” “沒空?!?/br> 沒有一絲猶豫和委婉的回答,方旖旎把腦袋轉(zhuǎn)去窗外。雨已經(jīng)停了,但天色反而更暗了。 陳伯宗帶她去了一家地道的沙茶面館,在海濱公園附近,吃完后陳伯宗開了間房睡覺。方旖旎不困,出了房間。 方旖旎問前臺要了紙筆往海濱公園走去,那里有個月亮沙灘??赡芤驗橄掠辏@個點幾乎沒有人。方旖旎墊著鞋席地而坐,海浪漲潮,偶爾會舔到她的腳。 空氣濕冷,沒有日出,方旖旎憑借想象畫了畫,回去路上接到小玩的電話,說老板沒事了。方旖旎聞言沒有想象中的松一口氣,反而有些失落。 …… 陳伯宗在房間打電話,見她進(jìn)來就把電話掛了。 他拿起外套穿上,見她沉默不語地站在門口,垂著頭,緊抱著一迭紙,手指凍成了紫紅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陳伯宗道:“走吧?!?/br> 回去遇到早高峰,堵車。方旖旎一上車就在裁紙,此時剛好把一迭手掌大小的紙頁整理起來。她手一伸,遞在他眼底,陳伯宗掃過來。 方旖旎飛快地瞥他一眼,然后低頭靈巧地翻動著紙張:“送給你的,日出?!彼隽藗€簡單的翻頁動畫。 陳伯宗笑了笑:“很美?!?/br> 方旖旎凝視著他:“謝謝你?!睒O認(rèn)真的口吻。 陳伯宗神情卻淡下來,沒說話。 兩人心照不宣地想到這一次過后不會再有交集,就像那片失了粘性的創(chuàng)口貼。 - 方旖旎連著請了一周的假,徹底好全了才回去上班。 她處理了些堆積的工作,接著努力翻完群里的文件,原來新春主打的產(chǎn)品定下來了,她不是第一梯隊的,沒資格知道具體情況。直到兩周后,她看到攝影師在拍攝成品,走近一瞧,突然崩潰了。 那根本就是她的作品! 方旖旎知道職場水深,她不該沖動去找Nate,但她控制不住。 方旖旎不管周身有多少人圍觀,她尖聲指責(zé)e沒想到她如此潑辣,臉色十分難看,礙著人多只能勸她冷靜。方旖旎臉漲得通紅,氣得牙齒發(fā)顫,想伸手打他。 急匆匆趕來的總監(jiān)把兩人帶去了辦公室,后頭一陣竊竊私語。 總監(jiān)審視著他們,方旖旎背挺得筆直,明明只有Nate一半大小的身量,卻始終用力且生猛地仇視著Nate。反倒是Nate臉色泛白,一言未發(fā)。總監(jiān)覺得有些棘手,她讓方旖旎先坐下,然后問Nate情況,Nate解釋說那是他的創(chuàng)意,方旖旎只是給他提供了些靈感。 方旖旎直言:“不要臉!小偷!” “你嘴巴放尊重點!” 總監(jiān)頭疼:“你兩有線稿證明自己的說辭嗎?” 方旖旎找來本子遞給他看,總監(jiān)若有所思:“我記得沒錯的話,Nate也是同一天進(jìn)行的創(chuàng)作,當(dāng)時我們還一起探討來著?!?/br> 方旖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憶起那天他突然說不去吃飯了,她可笑至極道:“原來如此!”因為激動,聲音微微變了調(diào)。 總監(jiān)心下了然,但沒出聲。 沒有人證物證,加之產(chǎn)品已經(jīng)上線,于情于理她都只能吞下這口氣,方旖旎捂了下胸,跟總監(jiān)說:“我要再請假幾天。” 總監(jiān)沒法不批,方旖旎跑開了。 她漫無目的地開著車,游目四面八方一輛輛行車像城市的霉菌,逃逸四散,污染著角角落落。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談緒回西京去了,說有些事要處理;小玩和老板忙著處理后續(xù);學(xué)生時代的一些朋友,在她mama生病后漸漸不來往了;小姑,mama,她們有她們圓融安樂的自我世界。 她還能找誰?她還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