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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姜漫今晚逃過一劫,明日等著她的, 又豈是什么好下場。 “你到底怎么了?醒來以后就悶悶不樂,誰惹你了?姜柔嗎?我大可將她捉來,任你出氣,沒必要跟自個兒過不去?!?/br> 姜漫坐在床帳里, 雙手抱著膝蓋, 腕子上戴著赤金鐲子,顯得手腕空蕩蕩的。 她將下巴擱在膝蓋上, 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呆呆的,睫毛又濃又密。 聞言, 她眼睛一抬,眸子里有些平靜:“開始吧?!?/br> 劉婆子見勸不住, 賭氣道:“我不干,有本事你自己做。” 她嘀嘀咕咕道:“說風就是雨的,那種功夫我練了許多年,如今才能游刃有余,你一日武功沒有習過,簡直是不知所謂?!?/br> 姜漫吸了吸鼻子。 “怎, 怎么了?”劉婆子有些心虛,“不是我不幫你,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易容也就罷了,動骨頭,那可是要命的呀,會疼死人的!” “劉mama?!苯堥_手抱住劉婆子,將頭埋進她懷里。心里跟鈍刀子割似的。 “到底怎么了啊,祖宗!”劉婆子也心疼,拍了拍她的背。 “給我試試吧?!苯еΦ馈?/br> 上輩子她沒后悔過自己的選擇,回去現(xiàn)實,是她唯一的、僅有的念想。 如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很難受。 那種滋味,好似暖烘烘的心底突然結(jié)冰,整個地給凍成了冰淵。 …… 林見鶴一路上眉頭緊蹙。 這幾日他身上氣息本就嚇人,此時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懾人。 京墨跟在他身后,向他詳細通報自己所見。 越聽,從林見鶴身上傳來的威壓越甚。 “你如何知道,是姜姑娘易容的?”林見鶴的聲音有些啞。 京墨手心里攥著一把汗,他道:“暗處之人看到姜姑娘從永昌侯府出來,出來時,身后跟著劉婆子。” 林見鶴身形極快。 若是有人看見,恐怕會以為過去的是一陣風。 …… 姜漫心里賭著一口氣。 她渾身都疼。將人的骨骼縮短或者拉長,這種秘術,以她社會主義接班人的身份,本來萬萬難以接受也不會嘗試的。 但她心里的念頭野草一樣瘋長。她需要疼痛來提醒自己。 讓自己好好站著已經(jīng)用去她全部精力,其他無暇多想。 她站在明輝閣大殿之內(nèi),風從軒窗吹來,垂地的帳幔輕輕飄蕩。 她只覺得眼前一切都在晃動,腳仿佛也要離地,整個人都要憑空飛起。 骨頭里傳來密密麻麻的疼,好像有人用鉆頭不停地往骨頭里敲打,好疼啊,她難受地想。 她咬破嘴唇,讓自己不至于失去神志。 可這點疼相比于骨頭里的疼根本不算什么。 她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層紗,朦朦朧朧,快要看不清了。 林見鶴上輩子,身上那么多傷,流了那么多血,他是不是,很疼? 她心里遽然一緊,心臟好像給人一刀一刀割開。這疼痛從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猶如萬箭穿心,她甚至恍惚感覺胸口破了個大洞,寒風從胸口肆虐。 冷,疼。 她還記著自己來此處有其他目的,不能教人看穿。 她咬了咬牙,努力打起精神。 林見鶴便是此時進來的。 他臉上一片冰冷,只是全由黃金面具覆蓋,只有一雙漆黑的眼睛,攜著千鈞之力落在姜漫身上。 她臉色發(fā)白,看起來與“林見鶴”無異。 他目光在她額頭汗水上停了下,淡淡道:“林見鶴?” 那聲音壓得低,猶如金石之聲,好像又帶著說不盡的冷漠。 姜漫感覺腦袋重得可以隨時栽倒在地。 她凝起全副身心,讓自己不至于倒下。 “嗯?!彼婚_口,聲音沙啞,完全聽不出異樣。 旁邊扮作姜漫容貌的劉婆子心疼得厲害,她冷聲道:“人已帶來,你要他做什么?” 林見鶴定定看著姜漫:“林見鶴?” 姜漫抬眸,視線往他的方向看去。 但她其實已經(jīng)看不清任何一個人了。 她的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快要消散了一般。只有疼痛,折磨著她。殿內(nèi)一切都虛晃得厲害,對方的聲音仿佛也從四面八方來,恍恍惚惚,分辨不清。 她用最后一點清明,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她已經(jīng)意識到,疼痛侵蝕了她的大腦,她隨時可能倒下。 劉婆子的易容術是超過古老小說里的千面郎君的。就算倒下,她今日也是以林見鶴的身份倒下的。 若是死了…… 她嘴角艱難地彎了彎,林見鶴會不會真的生了氣,不肯等她? 劉婆子看著她心里又是擔心又是懊惱。她知道姜漫很疼。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疼。 循序漸進緩緩練這門武功,她所遭受的痛苦就已經(jīng)是常人難以忍受的了。 姜漫如今的痛,比她多百倍千倍。 師父說過,除非瘋了,否則沒有人能忍受這樣的疼,人,若是到了這一步,求生之心也所剩無幾了。 劉婆子有些替她難過。她知道姜漫不是個普通的小姑娘。 她有那樣的家人,卻絲毫不曾有半點難過。 她是無根之萍、幽谷懸崖上的藤蔓,千年如一日的生長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