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進城也不忙著去客棧，更沒有去官府，先找了個路邊茶寮坐下喝茶歇腳。

    “噗~哈哈哈！”

    虎敬暉有些茫然道：“元芳笑什么？”

    狄仁杰搖頭笑道：“他是在笑你！你現(xiàn)在就是個走方郎中的兒子，偏要耍威風，害我損了幾兩銀子?！?/br>
    虎敬暉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爺爺，喝茶！”小嘰蘿非常盡責地扮演著孝順的小孫女。

    “你啊你，這在外面行走，可不如明菲一個小孩子?！钡胰式芙舆^茶，笑著說道。

    “嗨~說到這個，我還是真不如小葉姑娘?！被⒕磿熐溉坏?。

    “虎將軍是大將軍，又是皇帝近衛(wèi)，未必知道老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樣子的?！毙\蘿托著腮道，“想來對于老百姓如何生活不太懂吧！”

    他們正說話，突然附近的刑臺上傳來了老人家的哀求聲和官兵的呵斥聲。狄仁杰眺眼望去，見那官兵凌虐臺上的刑臺白發(fā)老者，不由心生惻隱之心。

    “小二哥，那些老弱婦孺犯了什么事情，要被綁在刑臺上暴曬虐打？”小嘰蘿喝了一口茶，問道。

    “哎~做虐??！”茶棚里正好沒有其他客人，那小二便于他們叨叨起來。

    這幽州刺史方謙施政不當激起民變，前些日子拘役了到衙門告狀的大柳樹村民。昨夜大柳樹的村民砸開大牢救出了牢里的人。官兵沖到大柳樹村，沒有捉到那些參與造反的，就將村子里跑不動的老弱婦孺都捉來綁在了刑臺上。

    狄仁杰聞言，氣得只拍桌子。

    “這是官逼民反，看來這位方刺史是個大大的壞蛋呢！”小嘰蘿吐槽道。

    “幽州刺史，封疆大吏，竟然不顧百姓民生，視治下百姓猶如螻蟻，當真該殺！”

    “這天底下的貪官是殺不完的，爺爺何必生氣，一個個慢慢收拾就是了！”

    “你小小年紀倒是看的透徹！”狄仁杰奇道。

    “那是因為我見過的壞人實在是太多了，這位方刺史實在是算的特別厲害的壞蛋?！毙\蘿道，“再說了，爺爺現(xiàn)在不是欽差大臣么，肯定會處決他的。要是爺爺不能處決——”

    “那要如何？”

    “我若是核實他真是個壞蛋，隨時都能去刺史府了結了他！”

    “俠以武犯禁，你小小年紀怎么有這般想法？”

    “少林寺還有殺生僧呢！習武之人不得濫殺，但是殺一個壞人可以救無數(shù)好人的事情，也不該因為畏懼殺人就不出手?！?/br>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倒是生了一副俠義心腸！”李元芳贊道。

    “世間之事多有法度，方刺史縱然有許多不是，也不該是你一個小孩子說殺就能殺的。”虎敬暉勸道。

    第275章 大柳樹村的真相

    “我又沒有說直接殺了他？我是說要是朝廷不治他的話。一般這樣的人該先送證據(jù)去他的上官那里告訴，要是他的上官也不受理，自然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br>
    “俠以武犯禁，但是我竟然不知說什么才好。”狄仁杰嘆息道。

    作為朝廷命官，他自然認為一切都該按照朝廷法度辦理?？梢踩缛~明菲所言，要是朝廷的法度沒有治貪官污吏的罪呢？

    那么維護朝廷的法度重要，還是解民之倒懸重要？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將門千金，今日才知道你該是個江湖人才是。”李元芳突然道。

    “是否來自江湖重要嗎？”

    “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是有時候你讓我覺得是個江湖人，有時候又像是世家子弟。還有你的武功路數(shù)，我竟然一點都摸不清楚?！崩钤碱D了頓，“不過，我聽我老師說過，這世上總有些不出世的高手，我想你該是來自隱世的武林世家?！?/br>
    “你的猜測也不算錯吧！”小嘰蘿道，“哎，有些事情并非我不愿意說，而是我說了，也很難讓人相信。”

    “你不說，又如何確定我們不會相信？”虎敬暉道。

    “如果我告訴你，我現(xiàn)在應該還沒有出生，你能明白嗎？”

    虎敬暉不由笑道：“你若是沒有出生，坐在這里的又是誰？小孩子，可不能養(yǎng)成騙人的習慣?！?/br>
    小嘰蘿撇了撇嘴道：“就知道會這樣子！”

    四人又坐了一會兒，狄仁杰決定去大柳樹村調(diào)查大柳樹村村民砸獄造反的事情?；⒕磿熈竦胰式芤曰实劢桓兜能妵笫聻橹亍?/br>
    李元芳和小嘰蘿坐在一旁并沒有插話。說起來狄仁杰是欽差大臣，虎敬暉卻是皇帝愛重的將領。明面上虎敬暉協(xié)助保護狄仁杰，但是某種意義上虎敬暉也是皇帝安排的眼線。

    虎敬暉是四品千牛衛(wèi)大將軍，皇帝愛將，身份貴重。不像李元芳不過是原甘南道小小游擊將軍還是戴罪之身。所以有些話虎敬暉可以說，李元芳卻不能說。

    至于小嘰蘿，她頂多是編外人員，還是個說不出自己來歷的人，自然是少說少錯。且狄仁杰有句話非常和她的心意：民生之事乃是朝廷第一大事，他們雖然奉命調(diào)查使團案，卻也不該對百姓疾苦置之不理。

    “不過，大人天已經(jīng)黑了，要去大柳樹村只怕也要現(xiàn)在城里住一晚?！崩钤继嵝训馈?/br>
    狄仁杰點了點頭，讓李元芳去打聽大柳樹村的位置，明日一早出發(fā)。

    “爺爺，我可以到附近玩一下嗎？”

    狄仁杰頓了頓道：“你要出去玩？”

    “不可以嗎？”

    “晚飯前，必須回來！”狄仁杰道。

    “謝謝，爺爺！”小嘰蘿盡職地扮演著小孫女的角色，得到狄仁杰的允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大人，要不要——”虎敬暉有些激動道。

    狄仁杰明白虎敬暉的意思，葉明菲來歷神秘。若真是敵人故意安排的眼線，現(xiàn)在出去一定會找人接頭。不過，狄仁杰并不認為真正的眼線會這么直白的露出破綻。但也不得不防著對方反其道而行之。

    狄仁杰沉吟了片刻道：“去吧！”

    虎敬暉將狄仁杰送到客棧，就尾隨葉明菲而去，沒想到葉明菲卻去了刑臺。虎敬暉知道她武功極好，并沒有跟的太近，只看到葉明菲與看守刑臺上老弱婦孺的軍士說了什么，然后塞了東西給對方。

    那個軍士很客氣地對她點了點頭，然后就拿著水去給那些老人和孩子喝。虎敬暉看著這一幕，心中突然顫了一下，情緒有些復雜。

    離開刑臺，葉明菲并沒有立即去客棧。虎敬暉尾隨她，見她去了米面店鋪，又到了西市。此時天色已經(jīng)晚了，西市的買賣已經(jīng)關張。

    葉明菲敲開門，以兩倍的價錢買了一頭小毛驢。

    “虎叔叔也出來買東西嗎？爺爺一個人留在客棧沒問題嗎？”

    虎敬暉正在思考對方的用意，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葉明菲已經(jīng)牽著小毛驢走到了他身后?；⒕磿煵挥梢惑@，他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葉明菲什么時候走到身后的。

    “大人見你許久沒有回去，怕你一個小孩子有危險?！被⒕磿熯B忙道。

    “我雖然是小孩子，卻有些自保之力。反而爺爺身份特殊不會武功，虎叔叔實在不該讓爺爺一個人留在客棧。”小嘰蘿指責道。

    “是我的失誤！”虎敬暉忙道，“我們這就回去？”

    “走吧！”兩人回到了客棧，小嘰蘿拿了些碎銀打賞小二請他將小毛驢刷洗干凈。

    “明菲，怎么突然想到買小毛驢？”虎敬暉好奇道。

    “明天去大柳樹村，看樣子至少有二三十里路呢！我們都是習武之人，這些個路程自然沒什么。不過狄爺爺年紀大了，有個小毛驢代步，應該會舒服一點吧！”

    虎敬暉一愣，沒想到答案會是這樣。

    這一路上，他也察覺到了，雖然大家對于葉明菲的來歷都有所保留。不過，小孩兒似乎對狄仁杰有種莫名的尊重。

    夜里的時候，有個神秘人闖入了狄仁杰的房間。

    好在李元芳和虎敬暉及時趕到，阻止了對方。李元芳以為是刺客，正要痛下殺手，狄仁杰卻懷疑并非刺客，喝令兩人停手，讓那人得以逃走。

    李元芳和虎敬暉與狄仁杰住的是套間，小嘰蘿則住在隔壁。以至于等小嘰蘿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逃走了。

    因為那個神秘人的關系，李元芳和虎敬暉都警醒了不少。不過，余下的半宿卻很平靜。

    次日一早，四人吃過早飯按照原計劃去大柳樹村。

    狄仁杰知道小嘰蘿給他準備了小毛驢，雖然自忖不需要，卻依舊有些感動。

    “人家常說女兒貼心，果然沒錯?？上遗c兄長都只要兒子，沒有女兒。只盼以后能有個這般貼心的小孫女才好?！?/br>
    “說來慚愧，卑職等都是糙漢子，可沒有一個小孩子細心?！被⒕磿熜Φ馈?/br>
    狄仁杰也沒有拒絕小嘰蘿一番好意，由虎敬暉扶著上了小毛驢。小嘰蘿牽了小毛驢，虎敬暉和李元芳背著行囊一左一右跟隨左右。四人一路說這話，不過半個多時辰便到了大柳樹村。

    村子安靜寧謐，卻唯獨少了幾分人氣。

    “這個村子怎么好像沒人住??？”李元芳驚訝道。

    “有人跑過去了！”狄仁杰指著前面一道人影道。

    小嘰蘿忙追了過去，狄仁杰下了毛驢和虎敬暉、李元芳三人一同到了一戶農(nóng)家。

    小嘰蘿掀開坑洞的蓋子，里面卻躲了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婦女。那女人根本不該抬頭，苦聲哀求道：“軍爺饒命，軍爺饒命，我們沒有造反，求你放過我們！”

    “大嬸，我們不是捉人的官軍，你不必害怕！”小嘰蘿安慰道。

    “不、不是軍爺？”女人小心地抬起頭，看到小嘰蘿送了一口氣，可是一看到尾隨而來的狄仁杰三人嚇得又縮了回去。

    狄仁杰廢了一番口舌，才讓她不再那么緊張，爬出了坑洞，又將躲在缸里的女兒抱了出來。狄仁杰假扮土地爺取得了婦人的信任將村子里的人都招了過來。

    從村民的口中，得到了許多信息。

    大周與突厥征戰(zhàn)多年，前些年，突厥騎兵曾經(jīng)打到了幽州附近，將附近的百姓捉去做奴隸。百姓迫于突厥騎兵的利刃，只能跟著他們走。結果還沒有走出多遠，大周軍又打了回來。

    一開始這些被突厥人帶走的村民被打上了附逆的罪名。因百姓也確實無辜，后來皇帝開恩，不僅釋放了百姓，還發(fā)了慰撫款。

    可是沒想到幽州官吏不僅沒有將慰撫款發(fā)給百姓，還沒收了百姓的田地。百姓們本來想著沒有慰撫款還能種地，可不成想連賴以為生的土地也被沒收了。

    于是百姓們選了十幾個人為代表去幽州衙門告狀。上官沒有接下訴狀，卻將告狀的百姓關了起來。這才有了百姓砸獄造反的事情。

    百姓砸獄造反之后，青壯年都跑到了山上，官府為了捉到他們卻將無辜的老人婦孺抓去綁在刑臺之上。而村里余下的人都是躲在坑洞等處躲過一劫。

    那婦人與女兒躲在坑洞中已經(jīng)兩天了，因著官軍進來捉人，拿走了他們僅剩的糧食和值錢的東西。婦人餓不住，才讓女兒躲在家里，自己想出來找點吃的。

    曉得來龍去脈，狄仁杰氣得只拍桌子。一面不忘安撫百姓，又讓李元芳去附近村鎮(zhèn)買些米面回來給村里的老弱婦孺。

    “元芳叔叔，你去村頭等一會兒，自有人送米面糧食過來的?！毙\蘿指點道。

    “有人送來？”李元芳有些吃驚道。

    “我昨日已經(jīng)和城里的糧食鋪子訂了一車糧食，讓他們今日上午送到大柳樹村?！?/br>
    狄仁杰聞言不由眼前一亮：“好孩子，還是你想的周到，竟然能夠未卜先知?！?/br>
    “這世上只要兩種人會造反！”小嘰蘿道，“欲壑難填的貴族和日子過不下去的百姓。普通百姓但凡有一口飯吃，日子能過下去就不會造反。大柳樹村民既然被逼到造反的地步，定然是窮的狠了。所以，給他們送些糧食應急，定然沒有錯的?！?/br>
    大柳樹村領頭的是個叫張老四的老頭，張老四聽到小嘰蘿的話，拍腿道：“這個小姑娘說的沒錯，但凡這日子還能過下去，誰又愿意去做那殺頭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