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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quán)臣 第40節(jié)

    ——卓岐尸身所在,只有經(jīng)手的幾名錦衣衛(wèi)才知道,這小子又如何得知?

    他本打算,等認(rèn)罪狀呈上去,這個案子塵埃落定,在卓岐尸身上動些手腳,偽裝成疫病發(fā)作的模樣,即便皇帝事后要查問,也沒人敢接近細(xì)看,最后定一個病亡,一把火燒掉了事。

    誰料費盡心思藏起來的尸體,竟被一個不在場的人發(fā)現(xiàn)了所在。想來只有一個原因——錦衣衛(wèi)中出了叛徒!而且還是通曉密情的內(nèi)圈人物。

    馮去惡暗自咬牙,射向蘇晏的眼神陰狠如豺狼。

    景隆帝當(dāng)即下令,按照蘇晏所說地點,去冰窖里尋找卓岐的遺體,直接帶到奉天門來。奉旨的卻不是錦衣衛(wèi),而是禁軍中的騰驤四衛(wèi),由御馬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提督。

    馮去惡隱隱有種預(yù)感,皇帝對他的信任已不復(fù)存在,卻不知是因為今日之事,還是更早……他手按繡春刀柄,死死盯著面前的白玉階。玉階中間雕刻著巨大的金龍騰云駕霧圖,那龍既威嚴(yán)又猙獰,仿佛世間萬獸包括人類都在它的爪下,除了戰(zhàn)栗服從,別無他法。

    他恍惚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步步行差踏錯,才導(dǎo)致如今覆水難收。

    不過小半個時辰,騰驤衛(wèi)的兵卒們就將卓岐的尸首運至奉天門廣場上。

    尸體剛從冰塊中解凍,在晨光照射下,濕漉漉地滴著水。

    李乘風(fēng)心系門生,當(dāng)即上前驗看,見卓岐面色青紫、怒目圓睜,是死不瞑目的神情,不禁露出慘痛之色。

    蘇晏說:“臣請解開老師的衣物,讓諸位大人共同聽一聽死者的證言?!?/br>
    皇帝俯允了。兩名騰驤衛(wèi)士兵上前,將卓岐衣物脫光,只留一條犢鼻短褲。

    周圍紛紛發(fā)出抽氣和驚呼之聲,不少人舉袖遮眼,不忍目睹。

    卓岐渾身幾無完好皮rou,十指被拶,腿臂被烙,最慘烈是兩肋,皮rou被削掉,露出兩排森白肋骨,上面還有一道道刀尖的劃痕,整齊得像琵琶弦。

    “……這就是你所謂的自愿認(rèn)罪?”皇帝指著階下的尸身,厲聲問馮去惡,“朕命你查清此案,還特地囑咐你,須有真憑實據(jù)才能定罪,不得屈打成招。而你,非但對朝廷命官私刑拷問,還動用了‘彈琵琶’這等慘無人道的酷刑!朕早聽聞北鎮(zhèn)撫司詔獄刑尤峻重,如今看來,是魂飛湯火,慘毒難言!你這錦衣衛(wèi)指揮使,當(dāng)?shù)煤猛?!?/br>
    馮去惡被皇帝責(zé)問得面無人色,從煞白中透出鐵一般的灰青。

    蘇晏身穿孝服,對著卓岐的尸身撲通一跪,熱淚潸然而下:“‘欲問何罪,且看我一腔碧血!’恩師,你的遺言陛下聽見了,在場這么多大人都聽見了!

    恩師,你死不瞑目!你正直的熱血灑在暗無天日的詔獄,成為弄權(quán)的賊臣罔顧國法、迫害忠良的鑿鑿鐵證!

    恩師,你英靈未遠(yuǎn)!你殘破的遺體如今就躺在這肅穆的奉天門朝會上,等待著效忠的陛下和共事的同僚替你洗冤雪恨!

    陛下!您看看您的骨鯁之臣,他為國法道義流血犧牲,如果連一點公正與追償都得不到,九泉之下該是怎樣的心情!

    陛下!您得為我恩師做主啊陛下?。?!”

    他對原主的啟蒙老師卓岐,雖然毫無印象和感情,但也佩服這位文官的堅韌與風(fēng)骨,這一跪一哭,倒不是全然做戲,還是有六七分真情實感的。只是不假思索地哭完靈后,才發(fā)現(xiàn)風(fēng)格好像有點串戲……

    主要還是自己不擅長煽情,說著說著就被前世記憶帶偏,感覺怎么一股子《大明宮詞》味兒……

    蘇晏有些發(fā)窘,但在場大臣尤其是文官們,大都沉浸在扼腕嘆息與感傷哀慟中,不少人哽咽灑淚,并沒有人介意他略顯古怪的用詞,就連皇帝也舉袖掩面,不知是慚愧還是悲痛。

    李乘風(fēng)仰天長哭:“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安行,你以身踐德,可以瞑目矣!”

    馮去惡看著廣場中文官們這副哭天搶地的架勢,只覺兔死狐悲,可笑至極。卓岐這個案子,眼下算是鐵板釘釘,他知道逃不過了,滿心希望皇帝能顧念舊情,只是褫職或貶官,或者像前任東廠廠督一樣,被貶去南京養(yǎng)老。只要留得青山在,就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他朝皇帝雙膝下跪,謝罪道:“卓祭酒一案,是臣立功心切,為求早日結(jié)案,擅動私刑,才導(dǎo)致他心灰意冷自盡身亡。臣知道錯了,愿意接受責(zé)罰,求皇爺看在臣多年盡心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網(wǎng)開一面,容臣有悔過改錯的機會?!?/br>
    大理寺卿余守庸也只好跪地求饒,只說自己當(dāng)初被馮去惡威脅,沒能及時阻止,剛才做了偽證,也是畏懼他的報復(fù)。還把他當(dāng)日瞞上欺下的原話抖落出來——“在座諸位,嘴都給我把緊點門,誰要敢擅自奏報,卓岐的今日,便是他的明日!”

    錦衣衛(wèi)指揮使行事之跋扈、氣焰之囂張,把眾臣聽得直咋舌。

    皇帝不發(fā)話,也沒讓他二人起身。

    馮去惡以為皇帝素來寬仁,仍在避重就輕,打感情牌。蘇晏卻深知斬草除根的道理,早下定決心,不打死就不撒手,今天的好戲才剛剛開場。

    他一抹淚眼,霍然起身,大步邁至御階下,鏗然道:“臣——有本要奏!”

    這句聽著耳熟,讓景隆帝響起龍德殿傳召蘇晏那次,他也是這么一嗓子,緊接著把豫王給告了。

    還有后手啊這是!一茬接一茬,長春花似的開個沒完?;实墼谛牡兹炭?,面上卻八風(fēng)不動,肅然道:“準(zhǔn)!”

    “臣要彈劾錦衣衛(wèi)指揮使馮去惡,請以其十二大罪為陛下陳之。”

    奉安侯衛(wèi)浚抬頭,怨毒地瞪了蘇晏一眼。

    他方才遲遲未吭聲。因為卓岐之事,是他示意馮去惡動的手,為的是削弱李乘風(fēng)的羽翼,最好把這內(nèi)閣第一人拉下馬。他心中有鬼,唯恐牽扯自身,故而默不作聲。

    但如今又不得不出頭,為馮去惡說話,因為馮去惡謝罪時并沒有供出他。這份掩護不僅是表態(tài)度,更是一種變相的威脅——我暫不供出你,保不保我,你自己看著辦吧。如果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更何況,馮去惡根基不淺,權(quán)勢也不輕,頗為好用。若是任由他倒臺,自己還得再尋個同等級的結(jié)盟打手,怕是不易。

    于是他出列,不屑地喝道:“蘇晏!你區(qū)區(qū)一個洗馬,且管你的書庫圖籍去,有什么資格彈劾三品大員?”

    蘇晏的神情比他更不屑:“我有沒有資格彈劾,皇爺說了算。想用品階堵住我的嘴?行啊,既然你這么重視上下尊卑,怎么皇爺還沒出聲,你就先搶著指手畫腳?這是欺君邈上,你奉安侯莫非是想造反?”

    衛(wèi)浚被他一番近乎耍無賴的誅心之言,噎得差點倒仰,忙不迭朝皇帝告罪:“老臣并無邈上之意,陛下明鑒??!”

    景隆帝淡淡道:“奉安侯,此事與你可有關(guān)系?”

    “無關(guān)無關(guān),臣并不知情?!?/br>
    “既不知情,且站在一旁多聽多看少發(fā)言,虛懷若谷,就知情了。”

    衛(wèi)浚被皇帝的嘲弄和奚落刺得老臉漲紅,只得訥訥地退開。他看了馮去惡一眼,默默道:不是本侯不幫你,皇帝明顯要拿你開刀,你自求多福。

    馮去惡跪在御前,佩刀已被卸去,只是低頭咬著后槽牙。

    蘇晏清了清嗓子,腦中飛速梳理了一下思路。在來時的路上,他一邊推敲沈柒口述的綱要,一邊迅速翻閱暗盒中的證據(jù),幾乎是一目十行,心底大致有了條陳的輪廓。

    馮去惡的罪行,歸納起來不外乎是挾勢弄權(quán)、貪贓枉法、逼死大臣、鏟除異己,可如果就說這么幾項,蘇晏覺得分量太輕,不足以把他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那么就把幾個大的論述要點拆分細(xì)化,分條析縷,再飾以雋語,結(jié)合大量有說服力的論據(jù),盡量將論證的過程表現(xiàn)得高屋建瓴、勢不可擋,占據(jù)道德法制的高地,先用聲勢壓死他!

    ……前世寫黨政報告的經(jīng)驗誠不我欺!蘇晏的腹稿打得游刃有余,十二條罪狀張口就來。

    第四十七章 十二條彈死你(下)

    蘇晏的腹稿打得游刃有余,十二條罪狀張口就來:

    “錦衣衛(wèi)之設(shè),掌天子儀仗與直駕侍衛(wèi),南北鎮(zhèn)撫司職責(zé),原以巡查緝jian為要此是國家利器,本該忠君體國,為陛下所用。自馮去惡受事,快私仇、行傾陷,不思錦衣衛(wèi)創(chuàng)立之初衷,將公權(quán)作為私器,是竊君上之大權(quán),大罪一也!

    “其為人專橫跋扈。有官員見之,兩股戰(zhàn)戰(zhàn),唯恐因失恭入罪。狹路相遇,必先讓行,遲一步則批頰以責(zé):‘蓋不知我是誰’?出京辦事,警蹕傳呼,清塵墊道,有如圣駕出幸。如此假陛下喜怒以恣威福,久而,人皆以為陛下授意,是損君上之圣名,大罪二也!

    “錦衣衛(wèi)指揮使論官階,為正三品,較之朝中一二品大員,相差不知凡幾,卻處處逾制,以公侯待遇自逞。擅擴第宅,建造園池,所住所用,無不奢侈,糜耗國家財力,是亂國家之法度,大罪三也!”

    這三條,彈劾馮去惡公器私用、狐假虎威、奢侈逾制。

    蘇晏深諳,在封建時代,對皇帝不忠就是最無可饒恕之罪,故而此三點擺在前頭,說得極為嚴(yán)重。竊君權(quán)、損君名、亂法度,一頂頂大帽子接連扣下。

    又不失細(xì)節(jié),對官員“批頰以責(zé)”這一幕,將馮去惡的囂張氣焰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且能勾起那些受辱官員的新仇舊恨,回頭怕不應(yīng)聲舉證,對他的仗義執(zhí)言感激在心?一石二鳥,不外如是。

    “如此奢靡用度,財物由何而來?他便貪贓枉法,公然索賄。北鎮(zhèn)撫司有‘三木銀’,好教陛下與諸位大人知道??礈?zhǔn)哪家財帛豐厚,胡亂套個罪名抓捕,先枷三木,沉甸甸百斤重,人既變色脫形。如家屬設(shè)法施救,便索千兩白銀,但只去一木。去第二木須兩千兩,去第三木須三千兩。六千兩換一條人命,出得起的傾家蕩產(chǎn),出不起的人財兩失。如此陵軋勒索,是陷民于水火,大罪四也!”

    這“三木銀”,是馮去惡定下的潛規(guī)則,北鎮(zhèn)撫司的錦衣衛(wèi)們不會對外宣揚,只在下獄后暗示受害者家屬。傾家蕩產(chǎn)撿回性命的,被枷得不敢吱聲;湊不足贖金丟了性命的,說明家業(yè)薄,更是沒人敢為其打抱不平。如此多年不曾事發(fā)。

    要不是沈柒透露內(nèi)幕,蘇晏也無法說得如此具體。

    此番被他公之于眾,朝上大臣們面露憤慨之色,互相議論紛紛,罵馮去惡貪毒。就連以雅量著稱的景隆帝,聞之亦慍容滿面。

    “他還借偵察緝捕之機,貪昧罪臣府邸查抄的家產(chǎn),填充私庫,并與手下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分贓。以國庫之財籠絡(luò)人心,培植黨羽,是結(jié)jian蠹之黨,大罪五也!”

    “縱容手下,對官員投匭設(shè)阱,片語稍違,駕帖立下。若有人彈劾他不法之事,勢必尋隙報復(fù),將人下獄折磨。如此睚眥必報,鏟除異己,是逐立朝之直臣,大罪六也!”

    “為顯示錦衣衛(wèi)巡查緝捕之職能的重要性,不惜炮制冤案,冒功領(lǐng)賞,欺上瞞下,是負(fù)君上之恩信,大罪七也!”

    “‘詔獄’者,奉天子詔旨治獄,唯天子有權(quán)下詔定罪。非同于一般獄訟,所辦均為大案要案,或涉朝廷要員。陛下沿襲此制,為的是慎重定罪,糾大jian匿而免傷無辜馮去惡卻大興刑獄,屈打成招,是視人命如草菅,大罪八也!”

    “偽造認(rèn)罪狀,攀扯李閣老,逼死卓祭酒,是伐朝廷之棟梁,大罪九也!”

    聽到第九條,不少文臣已按捺不住,尤其是李乘風(fēng)門下一系,紛紛出列奏請:“馮去惡十惡不赦,臣請陛下殺之!”

    “臣請殺馮去惡!”

    “不殺馮去惡,不足以立君威、正綱紀(jì)、平民憤,臣請殺之!”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皇帝將手一抬,廣場上眾臣立時肅靜無聲?;实鄣溃骸斑€有三條,蘇晏,你繼續(xù)說?!?/br>
    “剩下的三條,均與微臣有關(guān),臣恐需要避嫌,不知該不該說?!?/br>
    “既是劾案論罪,當(dāng)言無不盡,不可因避嫌而害公義。只管說?!?/br>
    蘇晏有人撐腰,昂首直視御階上跪著的馮去惡,眼前又浮現(xiàn)出沈柒那慘不忍睹的傷背,更是一口惡氣梗在胸臆,不狠狠發(fā)泄在罪魁禍?zhǔn)咨砩?,如何能平息滿腔怒恨!

    他揚聲道:“葉東樓遇害案中,馮去惡勾結(jié)兇手,矯詔誆騙畫師,共同設(shè)局陷害豫王殿下,居心險惡,是犯宗室之威德,大罪十也!”

    “在別宮暗動刀兵,遣人潛入東苑崇質(zhì)殿暗殺官員。其時陛下與太子均宿東苑,焉知沒有刺駕之心?是陰圖不軌之事,大罪十一!”

    “苛害下屬,動輒以酷刑見罰。其手下千戶沈柒不肯聽命枉殺官員,便被他施以‘梳洗’重刑,性命幾喪,是敝天下之忠義,大罪十二!”

    這最后三條,一條直接牽扯已結(jié)的葉東樓案,在場官員們這才恍然大悟:只憑云洗一個翰林院編修,如何能做到,卻原來是與馮去惡勾結(jié)——指不定還是受他指使。蘇晏身受其害,算是此案苦主之一,難怪說要避嫌。

    只是不知最后兩條,又與蘇晏有何關(guān)系?

    旁人不敢當(dāng)著皇帝的面追查,李乘風(fēng)敢,當(dāng)即問了出來。

    蘇晏朝他拱手:“回閣老,馮去惡遣人暗殺的官員,便是下官。他原本派的是千戶沈柒。沈千戶被我以情理說動,非但沒有下手,還屢次暗中保護,因此見疑于他,便被他召回北鎮(zhèn)撫司,施以‘梳洗’之刑,如今仍徘徊生死,不知性命何存?!?/br>
    “舍己救人,重道義而輕生死,這沈柒真乃義士也!”李閣老感慨道。

    果真是沈柒!這個叛徒……十年知遇之恩,竟然以仇相報,只恨當(dāng)時心軟,合該凌遲了他!馮去惡扭頭望向蘇晏,眼中恨深如?!@小子究竟給人喂了什么迷魂藥,從沈柒到豫王,從小爺?shù)交薁?,一?yīng)地偏幫他!

    蘇晏朝他隔空冷笑:我就是喜歡看你對我咬牙切齒又無能為力的樣子。你干不掉我,就輪到我干掉你,看誰更有手段咯!

    這個無聲的鄙夷嘲諷,如刃刺胸,攪得馮去惡心口絞痛。

    他恨得要吐血,起身高叫:“我不服!只聽黃口小兒幾句憑空構(gòu)陷,毫無實據(jù),就要定我的罪?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道理!”

    “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手上就沒有確鑿證據(jù)?”蘇晏目光掠過群臣,對賈御史對上了眼。

    賈公濟自認(rèn)為出場的時機到了,抱著兩尺見方的大暗盒上呈皇帝,與藍喜一本一頁地挑揀出來,分門別類,整齊鋪疊在御案上。

    “證據(jù)在此,想必內(nèi)中乾坤,馮大人比我更心中有數(shù)?!?/br>
    皇帝隨手拈起一卷密令,方才看一眼,便擲在馮去惡臉上:“你自己看!”

    馮去惡不用展開,光看樣式,便知道是自己前幾年寄給異地手下的密令,叫對方鑿沉某外放官員乘坐的船只,偽裝成江難事故,本該閱后即焚,卻不知怎么落到蘇晏的手上……又是沈柒!他分明早懷異心,此番趁蘇晏之事發(fā)難,不但洗刷了鷹犬酷吏的惡名,賺得內(nèi)閣首輔一聲“義士”稱贊,還能借機邀功上位。

    自己終日打雁,不料反被雁啄了眼,真真是養(yǎng)虎為患!馮去惡怒極傷肺,竟咳出一口血沫。

    他用手背一抹嘴角,如負(fù)隅頑抗的困獸,嘶聲咆哮:“這些都是你勾結(jié)沈柒偽造的!我不認(rèn)罪!不認(rèn)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