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權(quán)臣 第421節(jié)
第436章 本朝第一jian臣(上) 一大隊錦衣衛(wèi)緹騎簇?fù)碇K晏,在清晨的京城街道上飛馳。 比起往日的熙熙攘攘,眼下街道有些冷清。隨著皇帝離宮、北漠兵臨城下的消息傳開,全京進(jìn)入戒嚴(yán)狀態(tài),百姓們被一股黑云壓城城欲摧的緊迫感籠罩著,連家門也不太敢出了。 蘇晏沿著寬闊的正陽門大街向北面的皇城飛馳,忽然覺得天光有點兒暗淡下來,像是哪片烏云遮住了太陽。 路旁忽然有人高聲叫:“快看——天狗吞日啦!”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望向東方的天空,果然看到了日食的罕見景象,明亮的日輪從右下角被蠶食出細(xì)細(xì)的一彎缺口。日食剛剛開始,不知是全食還是半食。 “不祥之兆啊,只怕要出大事!”“北蠻子要攻城了,這是老天爺?shù)木妗薄翱?,把鍋碗瓢盆敲打起來,趕走天狗!”周圍的民眾們仰首望天,喧嘩聲四起,充滿了擔(dān)憂與恐慌。 蘇晏注目幾秒后收回視線,沉著臉抖動韁繩,把馬力催發(fā)到極致。 威嚴(yán)的午門城樓矗立在前方,由羽林衛(wèi)把守的左右掖門是朝臣們出入的通道。蘇晏沒有減速,策馬直朝左掖門奔去。 守門羽林衛(wèi)將手中的長戈頓地,厲聲大喝:“誰敢縱馬午門?!” 高朔急聲提醒:“蘇大人,午門外百官應(yīng)下馬步行……” 蘇晏轉(zhuǎn)頭,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我要闖宮?!?/br> “什么?”高朔錯愕。 “我,蘇清河,要縱馬直達(dá)奉天殿。” 高朔整個兒懵了。 在對方嫌棄似的微微皺眉中,他醍醐灌頂般開了竅,拿出與錦衣衛(wèi)身份相配的囂張氣焰,沖著羽林衛(wèi)高聲反問:“蘇相回朝,哪個敢阻攔?!” 蘇相回來了?傳言皇上暗中離京時把蘇相也帶走了,如今他回來,是否意味著圣駕……守衛(wèi)們一晃神,蘇晏的坐騎已從眼前掠過,身后緊隨著大隊威風(fēng)凜凜的錦衣衛(wèi),踏過金水橋,穿過奉天門廣場,直向外廷第一殿的奉天殿去了。 一名羽林衛(wèi)喃喃道:“完了,沒守住門,會治我們失職之罪……” 另一名羽林衛(wèi)霍然醒悟似的反駁:“完個屁!是有救了,有救了!” 奉天殿內(nèi)正在進(jìn)行一場臨時應(yīng)急、堪稱簡陋的立儲儀式。 龍椅空置,司禮監(jiān)的掌印與稟筆太監(jiān)富寶、成勝分別手捧冊、寶,立于御座旁。朝堂重臣們位列御座下方兩側(cè)。內(nèi)閣首輔楊亭站在臺階上,正注視著代受寶冊的寧王世子朱賢朝他一步步走來。 “有制!”承制官在殿門外喊道。 贊禮官應(yīng)聲喊:“跪!” 朱賢向著空無一人的御座雙膝下跪,萬分緊張激動,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楊亭沉聲道:“冊寧王朱檀絡(luò)為代儲君,寧王世子朱賢代父受冊、寶?!?/br> 朱賢伏身,向御座連拜三拜。 富寶上前,躬身將冊交予楊亭。楊亭鄭重地手捧冊,贊禮官高聲道:“授冊!” 朱賢死死壓抑著急促粗重的呼吸,掌心向上平舉。 就在楊亭將冊放在朱賢手中時,殿門外傳來一聲清喝:“且慢——” 這個聲音并不高亢,也不洪亮,卻仿佛平地一聲驚雷,重重劈在朱賢身上。在那瞬間,令他產(chǎn)生了頭頂一柄始終高懸的利劍終于降下的錯覺,朱賢渾身一個劇烈震顫,冊失手摔落于金磚地面。 朝臣們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望向殿門口,在逆光中看清人影后,失口喚道:“蘇閣老?!” “蘇大人!” “蘇十二!” “蘇相!” 蘇晏未換朝服,一身淡色青衫只在腰身處繡了幾枝將綻未綻、玉瓣容長的辛夷花,像個踏青歸來的風(fēng)流士子而非一國重臣。可滿朝文武,沒有一個敢把他當(dāng)尋常士子看待。 首輔楊亭喜上眉梢,快步迎了上來:“收到廣渠門守軍的上報,我還擔(dān)心會不會有人借你名號生事,故而命北鎮(zhèn)撫司派人前去核驗身份,竟然真的是你!”他又望了望殿門外,除侍立的錦衣衛(wèi)之外再無動靜,不由疑惑地皺眉,“圣駕安在?” 蘇晏平靜地回答:“我獨自回的京,不知圣駕何在。” 楊亭大驚。其他人不知內(nèi)情,只猜測同樣失蹤的蘇閣老或與圣駕在一處,楊亭卻是實打?qū)嵉刂?,皇上化名“沐勛”領(lǐng)軍平亂,出京時的的確確將蘇晏帶在身邊。如今蘇晏孤身回來,皇上呢? “你怎會不知?!”楊亭追問。 蘇晏直視楊亭,一言不發(fā)。楊亭望著他的神情,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然看不透對方心中所想,油然生出了濃重的不安。 內(nèi)閣首輔與次輔角力般無聲對視著,殿中人人屏息,一片安靜。片刻之后,蘇晏眼眶漸紅,一顆在眼尾凝而不散的淚珠終于滑落下來。 除了這顆淚,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聲依然平靜:“圣駕于亂軍中失蹤?!?/br> 失蹤?只是失蹤,你蘇清河會是這種語氣,這種情態(tài)?楊亭聽懂了題外話,仿佛兜頭一盆冰雪,潑得他臉色慘白、肺腑涼徹,腳下一個趔趄,險些當(dāng)眾栽倒。 “楊首輔?!碧K晏伸手扶了楊亭一把,眼神中隱隱流露嚴(yán)厲之色,“圣駕只是失蹤,也許在某日自會回來。如今國亂當(dāng)頭,唯仗內(nèi)閣輔臣與朝中諸公鼎力襄助,共克時艱,你身為首輔當(dāng)更加堅強才是。” 楊亭始終抱著“皇上自有安排,會在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的念頭。這段時間苦苦打熬,竭力維系朝局穩(wěn)定,也正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他,卻怎知最后信念落了空,心緒頓時猶如大廈傾塌,幾乎要全面崩潰。 此刻被蘇晏的一番話勉強喚回神智,他顫聲道:“皇上也許……還有轉(zhuǎn)機(jī)……” 蘇晏卻已不再看他,轉(zhuǎn)頭俯視跪在御階前的朱賢。 朱賢心慌意亂之下,將冊書緊緊抓在手里。 蘇晏問:“諸公,這位即將受冊的是誰?” 官員中有人立刻答:“回蘇閣老的話,這位是寧王世子朱賢?!?/br> 蘇晏露出個意外的表情:“寧王世子?不是吧,他明明是蘇小京,是我五年前花三兩銀子,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小廝?!?/br> 眾皆嘩然! 朱賢如遭錘擊,幾乎要暈過去,但同時一股惡氣沖出膽邊,在心底燒成狂暴的烈火。他知道人的一生中若真有決定命運的生死一刻,此時便是了! 他不想死,他要活下來,必須鏟除阻礙一步步爬上御階,才能觸碰到那張近在眼前的龍椅。 “所言當(dāng)真?”禮部尚書嚴(yán)興震驚道,“蘇大人莫非在說笑?” 蘇晏道:“冊立代儲,如此大事怎能說笑!我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么?”轉(zhuǎn)而望向謝時燕、江春年,“我府上這小廝負(fù)責(zé)看門,二位閣老應(yīng)該有印象?” 謝、江二人頓時想起給他扶轎桿的恥辱往事,臉色一下子變得極難看。江春年磕磕巴巴道:“沒、沒印象!” 蘇晏又問眾臣:“這些年往我府上投名刺的京官可不少,諸位也都沒印象?” 無數(shù)視線盯向朱賢,眾臣竊竊私語,有人不太確定地叫了出來:“似乎……還真有點像!既是蘇閣老府上小廝,何以會成了寧王世子?” “那就要問他本人了?!碧K晏嘴角露出微薄的哂笑,望向朱賢,“是不是,蘇小京?” 朱賢暗中咬牙,定神起身,向蘇晏拱手:“原來是內(nèi)閣最年輕的蘇閣老,久仰大名。聽蘇閣老所言,貴府小廝與本世子生得有幾分相似?那可真是他的造化?!?/br> “那是你的造化?!碧K晏向他逼近兩步,“我說小京啊,當(dāng)初你假冒我的名義偷走太廟的天潢玉牒,叛主而逃,就應(yīng)當(dāng)逃到海角天邊去才是,偏偏又再一次假冒寧王世子之名進(jìn)京行騙,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么?難道你不信‘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這八個字?” 朱賢起身,與他岸然對峙:“看來蘇閣老失了圣駕行蹤,傷心過頭有些失心瘋了,硬要指認(rèn)本世子是你府上小廝,實在可笑!我朱賢,乃是信王之子,有天潢玉牒與信王遺物為證,寧王殿下收我為養(yǎng)子時,親口說我容貌酷似他長兄,必為血親。我身邊還有一個老嬤嬤,是伺候過信王與信王妃的王府舊人,亦可為人證。不知蘇閣老胡亂指認(rèn)本世子冒名,是有什么鐵證?” 雙方都言之鑿鑿,叫眾臣一時間也有些難辨真假。按理說,相比剛進(jìn)京的朱賢,蘇晏這個內(nèi)閣次輔的威望、分量與可信度都遠(yuǎn)勝之,但寧王世子的身份真?zhèn)紊婕暗健按鷥钡膬粤⑴c將來的新君繼任,是一件天大之事,必須十分慎重對待。 于是眾臣紛紛將求證的目光投向蘇晏。謝時燕問:“蘇大人可有證據(jù),證明這位寧王世子是冒充的?” 蘇晏不疾不徐地道:“他十三歲時便被我買來,取名為蘇小京,與另一個小廝蘇小北共同服侍我。我府上仆從不多,近身伺候的更少,也就這兩個小廝。我把他二人當(dāng)子弟看待,起居之間也無甚避諱,夏日他常赤身在井邊沖涼,被我看見左臀有銅錢大小、草帽形狀的黑痣一塊,痣上長毛。諸公欲知我所言真假,將他褲子一扒不就知道了?” 如此證據(jù),說得漫不經(jīng)心,更顯出不屑一顧的輕蔑。眾臣聽得掩口葫蘆,朱賢卻是一張臉白里泛青、青里透紫,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蘇晏嗤道:“若是覺得有辱斯文,拿朱砂來,叫他當(dāng)眾蓋個手印也行。我手中還有他的賣身契,上面掌印清晰可辨。雖說人長大了幾歲,手印也會變大一點,但掌紋、指紋的形狀與走向變不了,是不是蘇府小廝蘇小京,一對比便知真相?!?/br> 賣身契……朱賢忽然想起,在他決心離開蘇府之前,蘇晏曾對他提起削奴籍之事,說要把賣身契還他,還想送他去書院與官宦子弟一同讀書,對外宣稱是自己堂弟,等他學(xué)有所成,金榜題名,就可以入仕為官,另立門戶了??伤菚r心中反意已生,如春日野草肆意蔓延,且并不覺得自己是讀書的料,對于蘇晏這份遲來的安排最終還是選擇舍棄。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該把賣身契拿到手,徹底銷毀了再離開!朱賢悔不當(dāng)初。 富寶很機(jī)靈地從御案上拿了白紙與盛朱砂的硯臺湊過來。蘇晏似笑非笑地對朱賢道:“只是按個手印而已,不困難吧?” 朱賢瞳孔緊縮,搖頭后退一步:“我是寧王世子,天潢貴胄,憑什么要被你一個臣子任意攻擊?你說驗身就驗身,說按手印就按手印,何其霸道,何其囂張!再說,我今日是代父王來受寶冊的,你蘇晏不過是內(nèi)閣輔臣之一,憑什么你一來,就要推翻六部與內(nèi)閣其他重臣,甚至是首輔楊大人的決議,難道你蘇十二自認(rèn)為大權(quán)在握,就可以一手遮天,欺壓宗室、傲視群臣嗎?” 這番話切中要害,在蘇晏與群臣之間挑撥得明明白白,簡直爆發(fā)出超強的戰(zhàn)斗力,倒叫蘇晏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按說對方這話拋出來,應(yīng)對之策是宜退不宜進(jìn),應(yīng)當(dāng)先安撫眾臣被挑起的不滿,表明自己并無仗勢欺人的意思。但蘇晏卻一反常態(tài),冷笑出聲:“說得好!我蘇十二還真的是一回來,就要推翻眾臣的決議!今日我就把話撂在這里,立‘代儲君’可以,但必須按規(guī)矩來,再怎樣,也論不到什么寧王世子頭上!” 這下,不但群臣詫然,就連首輔楊亭也吃驚地望向蘇晏,對他這般睥睨一世的作派感到無比陌生。 蘇晏向身邊的富寶抬起一只手。富寶心領(lǐng)神會,當(dāng)即擱下紙硯,用自己手背托住他的掌心,虛扶著步上臺階,服侍他站在龍椅前的御案旁。 “諸公?!碧K晏沉靜而清晰地開口,清越的語聲回蕩在大殿內(nèi),“按祖制,應(yīng)冊立先帝的次子、皇上的親弟朱賀昭為儲君。諸公皆是飽學(xué)之士,難道不知長幼倫序?就算其他人不知,難道身為禮部尚書的嚴(yán)興嚴(yán)大人你,也不知道么?” 嚴(yán)興被噎得一時無話。于徹之挺身而出:“嚴(yán)大人提了,是我出言反對的。一來大敵當(dāng)前,四歲儲君守不了京城;二來先帝有遺詔在前,命二皇子昭成年后出宮就藩。這一點,蘇大人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蘇晏道:“先帝遺詔,自當(dāng)遵從,但此一時彼一時,先帝立下這份遺詔時,如何料到眼下皇上失蹤、無有子嗣的狀況?至于四歲儲君守不了京城,沒錯。但諸位大臣們守得了,我蘇晏蘇清河守得了!立朱賀昭為儲君,我身為帝師,自然會盡全力匡扶幼主,領(lǐng)理朝政。” 眾臣再一次嘩然!這是赤裸裸地告訴所有人:立個黃口小兒為儲君,因為我要攝政! 謝時燕忍無可忍地叱責(zé):“蘇晏!你有什么資格說出這種話,這是大逆不道!” 蘇晏朝他露出個嘲弄的表情:“謝閣老,說話要負(fù)責(zé)任,怎么就大逆不道了?難道我這‘帝師’不是景隆帝親口御封的?我將像輔佐清和帝一樣嘔心瀝血,盡全力匡扶下一任幼主,難道有錯?你們放著正統(tǒng)的皇弟不冊立,卻去冊立旁支,心里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為國綢繆的一腔赤膽被潑了污水,這下連于徹之都被激怒了,大聲道:“天日昭昭!若非國難當(dāng)頭,皇弟幼弱、豫王又不奉召,何須考慮寧王一脈!我等忠心報國,在你蘇清河眼里竟然是別有所圖?天日昭昭!” “何須考慮”的寧王世子朱賢知道自己是眾臣迫不得已的選擇,但被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喝破,屈辱感撲面而來。 偏偏此刻殿門外又傳來欽天監(jiān)官員的警示之聲:“全蝕!日是人君之象,日為蝕,主君王不王??!” 站在殿門附近的官員們?nèi)滩蛔∨矂幽_步,去走廊上看天象。 只見中天之日成了一輪漆黑的圓,仿佛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周圍又鑲著迷離的金邊,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望之令人心神震顫。天日無光,使得整個大地都籠罩在巨大無形的陰影中,如暝如晦。 日全蝕,君王不王……可不正印證了眼下大銘之困境? 誰能化解這大兇天象?誰能擊退城外氣勢洶洶的北漠大軍?誰能為朝廷掌舵,為大銘王朝破除困局? 命不久矣的寧王與涉嫌冒充的寧王世子能嗎?淑太妃懷抱中奶味猶存的四歲稚子能嗎? 還是他——蘇晏,蘇清河可以辦到? 殿門外,于徹之猛地收回視線,往殿內(nèi)疾走幾步,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蘇晏蘇清河自然有這個資格。這些年來,無論先帝還是今上,都對你的治國策略從之如流。你的盟友遍布朝綱,你的新政深入人心,你的文字流傳天下,你不是宰相,勝似宰相。但正因如此,我于徹之堅決反對你扶持幼主,以防你生出攝政之心,將來成為一場新逆亂的隱患!須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目前誰又能說得準(zhǔn)忠jian呢?” 于徹之這番話,耿烈敢言,純?nèi)还?,群臣也為之觸動,紛紛露出贊同之色。 蘇晏目視楊亭:“楊首輔也是這個意思?” 楊亭左右為難,一方面不愿相信蘇晏是個貪圖權(quán)勢之人,另一方面又覺得于徹之的擔(dān)憂在情在理。優(yōu)柔寡斷的天性占了上風(fēng),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蘇晏頷首:“明白了。放心,諸公都反對之事,我蘇晏不會一意孤行?!?/br> 眾臣無不松了口氣,有馮去惡、衛(wèi)氏、太皇太后等等前車之鑒,沒人想跟這個手中底牌頻出的蘇十二死磕到底。哪怕是對他再不滿的謝、江二人,也因扶轎桿一事留下了心理陰影,忌憚大過于怨恨。 于是又聽蘇晏接著道:“既然皇弟朱賀昭不合適,那就冊立豫王朱槿城?!?/br> ……豫王?他不是因暴病不肯出封地,連朝廷的金牌都催不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