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臨沂今日心思恍惚的很,再加上長川隱匿身形的功夫?qū)嵲诓诲e,他一路到了鯨落生息閣門口都沒發(fā)現(xiàn)身后跟了個人。 鯨落生息閣外有結(jié)界,長川如法炮制從地上鉆了進去,結(jié)果一抬頭便被那漫天飛舞的三息花給迷了眼,花瓣殷紅,其間還夾雜著數(shù)不清的螢火蟲飛來飛去。 他心中嘆道,果真是人間仙境,好生氣派! 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長川跟丟了臨沂,他望著四處的亭臺樓閣懵了那么一瞬,最后把目標(biāo)鎖定了正中間的一處大殿上。 那大殿上書南歸殿三字,里頭漆黑一片并未點燈,但窗戶大開,有些螢火蟲飛了進去,長川借著那點綠光瞧見了桌案上厚厚的一摞書。 他見狀心下一喜,還以為是武功秘籍,心想真是天助我也,身形飛速一閃從窗戶翻了進去。 這大殿氣派清幽,擺設(shè)卻簡單,桌案上擺了個玉瓶,里頭插著一枝粉色的花,莖葉純黑,看起來與這里格格不入。 內(nèi)室的墻上還掛了一副字,長川識字不多,但大致還是能認個七七八八的, 燕當(dāng)南歸? 他認出了這四個字,卻不懂是什么意思,干脆轉(zhuǎn)身去桌案上翻找東西了,奈何那厚厚一摞書里,不是佛法就是清心功,長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懷里塞,匆忙間他余光瞥見了桌案上的一張紙,墨跡干透,看起來卻是嶄新的,估摸著寫的時間不長。 寫字之人筆鋒銳利,字里行間卻偏偏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軟意。 當(dāng)然這些長川是看不出來的,他只知道這八成是無塵尊的墨寶,他最崇拜的無塵尊的墨寶?。?/br>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悄悄拿起那張紙讀了起來,一時間心如擂鼓。 提筆又擱,涼卻三息樹,心頭亂如麻,不見當(dāng)年社客。 鯨落生息不止,皓月當(dāng)空長明,山盟依舊在,蕊寒百日香,難見不歸郎。 君不聞長夜當(dāng)空西閣響,琴音泠泠無人和; 君不見鶴唳九霄浮云去,落紅滿池景衰頹; 君不知月隕羿落摘星隱,滄海桑田物是非; 君不言謝池春去燕不回,此恨分付庭前柳。 一念長空一念城,一鯨而落萬物生,繁花落又開,云卷云又舒,只是不見昔年燕,振翅落于檐。 窗前流螢已散盡,檐下金玲復(fù)又響,此去經(jīng)年,一別如斯 念至此處,中間便是大團墨跡,長川只能依稀看見末尾的幾個字, 歸來應(yīng)有故人候,日日盼君至 怎么看都不像是武功秘籍。 未免打草驚蛇,長川把紙放回了原處,揣著滿懷的書從窗戶外面翻出去了。 他前腳走,后腳內(nèi)室的臥榻便陡然浮現(xiàn)出一個陰陽符文,像是受到龐大的外力一般,抖了兩下便忽然破碎了。 在床榻下方有一個密道,兩邊的石壁皆嵌著拳頭大的夜明珠,順著往里走,正是當(dāng)初燕情想進去,卻沒進成的石室。 越過那道石門,里面是一個冰室,洞壁之上被人以秘術(shù)施為,結(jié)了一層十公分厚的寒冰,正中央還有一個通體冰藍的寒床,上面躺著一名早已沒了氣息的白衣少年,以及一名正在施法招魂的玄衣男子。 冰室的地下被人以血畫出了密密麻麻的銘符,若是有識貨的人來瞧瞧,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聚靈陣,而陣眼的中心便是那名寒床上躺著的男子。 一年了,不知不覺那人竟已離開了三百多日。 冰室的上方,鑲嵌著一面圓鏡,鏡面上密密麻麻鐫刻著古樸的紋飾,忽而一陣光芒閃過,上面閃現(xiàn)出了一棵約有百年歷史的香樟樹,洛君榮見狀還未來得及心喜,那虛空鏡忽然畫面一閃,光芒大盛,瞬間又恢復(fù)了原狀。 洛君榮被虛空鏡中彈回來的玄氣反噬,忽的吐了一口血,他伸手,緩緩抹去嘴角的血跡,眼中一片死寂。 為什么? 明明尸體在這里,魂卻沒了呢?他明明答應(yīng)自己,會回來的。 一年中,他招魂數(shù)千次,燕情若真的還活著,為何魂魄不來? 冬去春來,燕當(dāng)南歸 燕情是否還記得,他曾答應(yīng)過一個人會回來? 他又是否知道,有一個人,日日在南歸殿中等著? 洛君榮是帶著上輩子的靈魂重生的,那人自然也是。 當(dāng)初燕情離去,原來的那個惡魂也回來了,但洛君榮沒有讓他魂體歸位,而是將他打入了九幽至陰之地中,投胎不能,轉(zhuǎn)世不能,輪回亦不能,日日與萬千惡鬼怨氣相伴。 只是 洛君榮俯身,指尖顫抖的碰了碰燕情緊閉的雙眼,一滴淚水砸在了對方結(jié)了冰霜的衣襟上, 你何日才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碉堡君:(愜意的喝口茶)今天又是勤勞的一天呢~ 基友:你看看你每天就更這么點,良心不會痛嗎?那個xxx,一本書寫了十萬字不到,人家掙了三十二萬。 每天收入只有十塊錢的碉堡陷入了沉思: 碉堡:她是怎么做到的?!??! 基友:她寫虐文,女主被反派xxoo一千遍,然后賣入青樓含恨而死,讀者把她腿打斷了,賠的。 碉堡君:這樣的錢拿著燙手,我寧死也不會要的。 (ps:長川只是一個打醬油配角,以他的視角來見證浮云眾人的變化,大家不用在意啦啦啦~至于師父把他當(dāng)成小燕子的替代品那就更不可能啦,倫家最討厭替身梗了~) 第60章 夢你 世人皆如此, 總等往事隨風(fēng)散去,方知追悔莫及。 洛君榮出了石室,在南歸殿中現(xiàn)身, 然而眼角余光一瞥,敏銳的發(fā)覺桌案上不見了一摞厚厚的經(jīng)書, 當(dāng)即臉色就是一沉。 他心想怕是自己方才施法招魂,外泄的玄氣無意中破了結(jié)界,這才有人混了進來。 恰逢此時,外間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原來是巡夜弟子捉到了一名賊人, 你們放開我!憑什么無緣無故抓我?!是浮云宗的就了不起些嗎? 長川點背,潛出去時被巡夜的玉涼君抓了個正著,此刻正五花大綁的被扔在鯨落生息閣門口, 好不狼狽。 白玉涼守候山門數(shù)十載, 從未有過小賊跑進來, 今日不僅讓人進了山門, 還偷了東西走,簡直是奇恥大辱。 混賬東西, 說!誰派你來的此處, 你又是如何潛進來的?! 白玉涼罕見的發(fā)了怒,卸了長川的四肢關(guān)節(jié), 轉(zhuǎn)身抽出了身旁弟子的佩劍,正正抵著他的咽喉。 不說本君就將你視為魔教余孽,剁碎了喂狗! 仙仙長饒命啊, 我只是想進來偷些武功秘籍,什么都沒做??! 長川聞言嚇的渾身發(fā)顫痛哭流涕,差點沒尿出來,白玉涼瞧見他懷中鼓鼓囊囊的一團,劍鋒一挑,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過是些經(jīng)書罷了,冷哼一聲道, 原來是個不入流的毛賊,誰給你的膽子來浮云宗偷東西,莫不是將我白玉涼當(dāng)成了死人? 語罷便一劍朝著他的心口刺去,誰知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阻止了, 玉涼君且慢 一道略顯冷漠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卻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閉關(guān)許久未出的洛長老。 此人既是偷盜,廢其雙手便可,玉涼君不若高抬貴手,扔下山便是。 洛君榮步下臺階,身形似乎清瘦了許多,下頜尖尖,看起來愈發(fā)冷漠。 玉涼君心氣何其高,聞言瞇了瞇眼, 他既敢偷偷遁入浮云宗,就該知曉后果,當(dāng)年汝宴潛入此處,死了多少人無塵尊心中都清楚,同樣的錯難道還要再犯一次嗎? 說完頓了頓,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道, 本君寧錯殺,不放過! 當(dāng)年云端之巔一戰(zhàn),失了愛徒的又何止洛君榮一個? 白玉涼此言一出,洛君榮雖未言語,但周身的氣壓卻陡然變低,讓人連氣都喘不上來。 臨沂不知何時擠在的人群中,他認出長川,上前對著白玉涼拱手解釋道, 玉涼君,此人是個市井小民,弟子下山誅妖時曾見過的,應(yīng)當(dāng)不是魔教余孽。 白玉涼聞言正待說些什么,只見洛君榮忽然一掌打出,正好擊中長川的天靈蓋。 一具身軀轟然倒地,悄無聲息的死了,周身半點傷口沒有。 玉涼君既如此說了,本尊自然沒有意見。 洛君榮說完,不顧眾人反應(yīng),轉(zhuǎn)身離去。 臨沂偏頭看了看那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看白玉涼不是很好的臉色,拱手低聲道, 玉涼君莫怪,今日是我?guī)熜旨沙?,不宜見血,所以師尊?/br> 臨沂喉結(jié)動了動,忽然便說不下去了,匆匆行了一禮退下。 夜色掩去了小道盡頭的風(fēng)景,臨沂也不知道要去哪兒,只往人少的地方鉆,最后稀里糊涂的到了風(fēng)來亭。 他看著亭子,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個人坐在石凳上怔怔出神,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臨沂哭的跟傻狗一樣,再沒白日里的威風(fēng)囂張,抽抽噎噎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沒師兄了 人七天就能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那么一年呢? 燕情跟妙兒,在浮云待了許多個七天了。 就在臨沂哭的無法自拔時,一個人影忽然從亭子外的欄桿翻了進來,緊接著又是一個,一個又一個,臨沂咬著手哭的正傷心,恍然不覺身邊已經(jīng)站滿了人。 等他哭夠了,平復(fù)好心情抬頭一看,媽呀一聲差點沒從凳子上摔下來。 只見亭子里不知何時擠滿了人,陳心鎖月半緣,沈?qū)y沈卻,相遲凡相遲棠,除卻半年前被應(yīng)氏皇族接走的應(yīng)南枝,幾個師兄弟竟是都到了個全。 一年前的八月十五,他們眾人齊聚,曾在此處喝酒賞月,還一起被關(guān)進了思過堂。 大概是很難忘記的回憶。 臨沂手忙腳亂的抹了把臉,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哭哭啼啼的模樣可能大半都讓人瞧了去,指著眾人的手都在抖, 你們!你們何時來的??? 沈?qū)y聞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可能比你早一點。 換做以往,臨沂大概會被他們笑死,但今日,眾人都罕見的沉默不語,相遲凡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去年我們還在這兒吃月餅?zāi)?,也不知道妙兒師姐什么時候才回來。 陳心鎖聞言垂眸,掀起衣袍在石凳上落座,晃了晃手中的酒壇子, 上好的千日醉,可要飲一杯? 月半緣在他身旁坐下,笑著嘆了口氣, 值此良辰美景,自然一醉方休,只是要小心些,別被玉涼君發(fā)現(xiàn)又給關(guān)進了思過堂。 今日風(fēng)來亭一聚,少了些人,少了月餅。 在座的各位都只悼念一人,獨陳心鎖,他要悼念兩個。 一人是燕情,一人是妙兒。 吶,大師兄,這是我找家主要來的玉,你可別再弄丟了。 燕寧將玉遞給燕情,上面還編了個一模一樣的穗子。 燕情看著這塊似曾相識的玉,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抹笑意, 謝謝師妹,我再不會弄丟了。 他接過玉,對著燕寧晃了晃,當(dāng)著她的面帶上了脖子。 有些逝去的人,不必刻意想起,因為從未忘記。 今夜,洛君榮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 山林間掩著一座大宅,門前有一棵香樟樹,一條曲曲折折的青石板小路直通山下,很靜,很美。 洛君榮一步步的走上去,看見三四個穿著青色練功服的少年挑著水桶風(fēng)一樣的跑下來,直奔山下而去。 他們看不見自己,也碰不到自己,就像是一團虛無的影,風(fēng)一吹就會散。 洛君榮繼續(xù)往前走,看見了門前那棵香樟樹,是那棵他招魂千次,而虛空鏡中僅出現(xiàn)過一次的樹。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洛君榮伸手想摸摸那棵樹,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上面躺了個少年。 一頭利落的碎發(fā),眉目俊俏不羈,都與他記憶中的人像了個十成十。 燕情躺在樹上睡了個懶覺,并不知底下站了個虛無的魂,望著自己淚濕眼眶。 洛君榮不知道這是夢還是旁的,他目不轉(zhuǎn)睛,近乎貪婪的望著那張臉,顫抖著出聲 燕情 這個名字許久未叫出,還帶著些艱澀,洛君榮又喃喃的重復(fù)了一遍,這才順口些。 他伸出手,想摸摸燕情的臉,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碰不到他。 就像是伸手穿過陽光,想抓住溫暖,指尖留下的卻只有細細涼風(fēng)。 洛君榮猜到了,雖失望,卻也不意外。 他好久好久,都沒有夢見過燕情了,不是夢不到,而是不敢夢。 他一閉眼,便是對方躺在自己懷中氣息奄奄的模樣。 樹上的少年似乎還在睡,洛君榮在樹下仰頭望著他,站了許久許久,卻一點也不覺得累。 就在這時,一名妙齡女子從那大宅里跑了出來,站在門口對著樹上的人喊了一聲, 大師兄!快別睡啦,你師父又撒酒瘋了! 洛君榮聞言心想,燕情的師父,明明只有自己一個,而自己卻是滴酒不沾的,又怎么會撒酒瘋呢? 他尚未來得及責(zé)怪少女驚擾了燕情的美夢,便瞧見樹上原本正在酣睡的人忽然刺溜一下坐直了身子,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 什么?!他又撒酒瘋了?我早上明明給他打了一壺酒的啊,怎么這么快就喝完了??? 燕情的糟老頭子師父,有酒喝不撒瘋,沒酒喝才撒瘋。 燕寧聞言焦急的跺了跺腳, 說不定就是你給他灌酒灌多了才撒的瘋呢,現(xiàn)在滿屋子亂砸東西,兵零乓啦一通響,你趕緊去看看吧! 我這就去! 燕情刺溜一聲滑下樹,馬不停蹄的往里面跑去,洛君榮趕緊跟上,一路東彎西繞來到了一個小院前。 院門是大開的,能清楚的看到院子里鍋碗瓢盆摔了一地,老頭子似乎是砸累了,正扶著墻喘氣,瞧見燕情便氣不打一處來, 混賬王八蛋!你怎么才來?想氣死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