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破空自然是不愿意用縣城首飾鋪里那些個粗俗物件委屈晚娘。他連夜用自己的頭面給晚娘改了一頂鳳冠。

    一般伶人的頭面也是珠光寶氣，可是卻沒有那么多貨真價實的珠寶裝飾。這程破空的頭面卻是極其講究。他特意選了自己唱長生殿時用的點翠頭面。他從里面挑了鑲金翡翠的正鳳頂花，去掉了張揚的翠鳥羽毛，又用珍珠做了穗子。巧兒幫著晚娘帶上全套頭面時，被面前光彩奪目的美人晃得連聲稱奇。

    她幫著晚娘舉著鏡子說：“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美的女子。這首飾真是襯人呀。姑娘，這程班主真是有心了?！?/br>
    晚娘一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面問：“巧兒，潯哥哥納你的時候，應(yīng)該比我今日還美吧？”

    晚娘是知道漢西府里有一大堆名義上的通房丫鬟的。那些個女子名不副實，可是楚潯也沒有虧待她們，各個是穿了大紅嫁衣納到房里的。她以為巧兒也有過這種待遇。

    此時楚潯已經(jīng)晨起，他不放心晚娘，自己來到晚娘門前想看看她準備的如何了。

    到了門外剛好聽到晚娘這句話，不由得停了腳步。

    隨著屋內(nèi)的沉默，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儀式就把巧兒收到了房里，那女子連個名份都沒有。

    屋里的巧兒終于開了口，她嬉笑著遮掩道：“奴婢是粗人，洗干凈臉就不錯了，怎么能跟姑娘相比？”

    晚娘卻不依不饒的回身問：“巧兒，回頭我去問問哥哥，干脆納你為妾如何？”

    巧兒的小臉一下子紅了。她吞吞吐吐了說：“我是仵作出身，哪里敢有這種奢望。往后王爺自會娶妻納妾，我只是個丫鬟罷了?！?/br>
    楚潯在門外抓住了衣襟。

    “那你有沒有想過……今后哥哥娶了正妻……你若是生了一男半女，要交給正妻教養(yǎng)嗎？”晚娘的聲音傳來。

    漢西大戶人家都有這個傳統(tǒng)，側(cè)室小妾生了兒子，是要帶在一家主母身邊的。

    巧兒又是沉默，過了許久才開口說：“我……想著，等爺?shù)拇笫伦龀闪?，娶了妻妾，我就……回家去?！?/br>
    “回家？”晚娘一驚。

    門外的楚潯心里也咯噔一聲。

    “對，回家還是和我爹爹當(dāng)仵作。我從小就知道自己嫁不出去，所以從來都是打算陪著爹爹終老的?！?/br>
    “你這么齊整，怎么會嫁不出去？”晚娘笑道。

    “爹爹說沒人愿意娶仵作的女兒當(dāng)媳婦。本來巷子里的張屠戶有個兒子，也娶不上媳婦。我爹爹打算讓我嫁他的。沒想到我進了王府。這就都是后話了?！?/br>
    楚潯的指甲都杵進rou里了。

    晚娘拉著巧兒的手問：“哥哥娶妻你就鬧著要走，這會被人笑話你肚量小，拈酸吃醋的。妾室沒有這么個當(dāng)法的?！?/br>
    巧兒卻不在意的揮手說：“我可不鬧，我就和爺好好商量。我是仵作，王爺不嫌棄，今后的王妃能不嫌棄嗎？若是不能近身伺候王爺，還不如回家去痛快。再者說……王爺帶我在身邊是因為總有案子。今后給老王爺伸了怨，咱們周圍還能老死人？我的用處沒了，王爺沒準就讓我回家去了?！?/br>
    “這……你還是好好和哥哥商量。我瞧著……他一準不愿意讓你走的?！蓖砟镆卜噶穗y，不知該如何勸。

    “嗯……”巧兒脆生生的答應(yīng)說：“王爺最是通情達理，他是真心對我好。只是他這么尊貴的人兒，終身大事哪里由得自己？為了朝廷安寧百姓安康也得娶個門當(dāng)戶對的王妃。大戶人家的女兒哪里愿意嫁過來之前，夫家先有了妾室的，還是仵作出身。我不會讓王爺犯難，自己悄悄回家最好?！?/br>
    楚潯牙關(guān)咬的咯咯作響。他鐵青著臉轉(zhuǎn)身，疾步上樓。來到轉(zhuǎn)角處正好和陳峰撞上。

    陳峰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攔住他問：“爺，可是有什么事沒安排好？”

    “沒有！”楚潯咬牙切齒的說。

    “那您這是去哪？”

    “我……上樓寫封信，你給我?guī)Щ赜腊踩?。?/br>
    “哎……”陳峰覺得是要緊公務(wù)，趕忙問：“是給哪個衙門？還是送回府里？”

    “給……東市的監(jiān)市，就說東長街的張屠戶占道擺攤，攤位不潔，讓他即刻搬家！”

    “張屠戶？擺攤？還不潔？爺……讓他搬到哪里去？”陳峰一頭霧水。

    “我不管，反正不能留在永安城?！背±淅涞牧滔乱痪?，轉(zhuǎn)身噔噔上樓，看那背影倒不像去收拾一個屠戶，更像要去沙場決一死戰(zhàn)。

    作者有話要說：

    夏天是蟹蟹一年里最忙的季節(jié)，最近更得不勤，大家表打我！

    第65章 名份

    盛夏的余暉中，江面上水霧積聚。

    畫舫中的戲臺此刻被猩紅色的帳子遮得嚴嚴實實。戲臺下沒了往日的熱鬧，空無一人。

    誰也不會想到，在帷幔里已經(jīng)悄悄擺好了排位燭火，晚娘和程破空端端正正跪在老王爺?shù)呐莆磺斑蛋荨?/br>
    楚潯站在新人身后，眼看著meimei穿著戲服拜了天地。那百鳥朝鳳的戲服確實是極盡繁復(fù)。

    美則美矣，只是讓人覺得不真實。

    他唯一的meimei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出了嫁，沒有鑼鼓聲，沒有鬧洞房。沒有高堂觀禮，只有幾個至親陪伴。一對新人雖然笑顏如花，楚潯卻不免生出幾分悵然來。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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