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又舉起弓箭，瞄準(zhǔn)了遠(yuǎn)處的靶子，調(diào)整了一下，眼睛未動，口中卻道：“表兄你看，這樣可以嗎？”

    謝景淞微微凝眉，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依然未瞄準(zhǔn)。

    秦可葉突然開口：“謝公子可否上前指點一下悅兒？”

    話音落地，一直沒出聲的韓素娥掃了她一眼，斂下眸中神思，搭在雕花小弓上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了什么，但她仍然沒有吭聲。

    秦可葉的話說完，謝景淞沒有表示，靜靜立在原地。

    他不說話，卓悅兒便依然保持著前先的姿勢，似等著他過去。

    “涵意，”他終于開口，“不是說要讓我指導(dǎo)你箭術(shù)么，你去幫下你meimei，也好讓我瞧瞧你技術(shù)如何。”

    聞言，卓悅兒和秦可葉皆是一愣。

    聽了他的話，身旁的卓平冬如夢初醒般回神，點了點頭然后快步走到meimei身邊，觀察了一會兒，又思索半晌，最后抬手幫她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

    “悅兒，放箭的時候不要猶豫，果斷松手?！?/br>
    他說，自信滿滿，這下她絕對能射準(zhǔn)。

    卓悅兒面帶微笑，神情不變，然后照做松手。

    果然射中靶心。

    秦可葉驚呼一聲。

    “怎樣，”卓平冬滿意地看了看紅心的箭矢，問meimei，“方才我?guī)湍阏{(diào)整的那一下，你找到感覺了嗎？”

    箭矢射中，卓悅兒卻沒什么喜悅之情，面對哥哥的詢問，扯了扯嘴角，“好像有些感覺。”

    她視線輕快地掃了眼謝景淞，眸中閃過一絲遺憾，又抬眼輕輕瞪了眼哥哥，語氣有些生硬：“謝謝阿兄?！?/br>
    卓平冬沒瞧出她的不快，尚摸著頭不好意思：“跟我客氣什么?！?/br>
    一邊的韓素娥垂了垂睫，壓下眼底一股笑意。

    秦可葉仿佛像這時才注意到她一般，開口喊她：“這位賀姑娘，你要不要也試試？”

    她很熱情地走到后者身邊，“我可以教你?！?/br>
    “可葉，”卓悅兒攔住她，瞥了瞥那位賀姑娘，“賀姑娘是南方人，身體柔弱，可能不喜歡這種活動，你別勉強她?！?/br>
    秦可葉眉頭一擰，似聽不懂般大大咧咧：“這同北方人南方人有什么關(guān)系，依我看，女子要是囿于胭脂水粉女紅詩畫什么的，天天多愁善感的，只會讓身體更差，你看咱們北地女子，個個都能騎馬涉獵，英勇絲毫不亞于男子?！?/br>
    她邊說，邊不贊同地?fù)u搖頭，高高豎起的頭發(fā)隨之飄蕩，朝氣蓬勃。

    “可葉，”卓悅兒有些無奈地嘆氣，“每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怎能讓所有人都同意你的想法呢?！?/br>
    她二人一唱一和，若說韓素娥沒聽出來其中的貶損之意，那就太遲鈍了些。

    不過她沒有生氣。

    說實話，反倒是有些羨慕她們的。

    其實韓素娥也同意秦可葉的部分觀點，生為女子，有權(quán)選擇其他的活法。

    只是她并不覺得，秦可葉和卓悅兒的活法，就多么不同于普通女子。

    到目前為止，她所接觸到的，真正讓人敬佩其勇氣的女子，也只有女扮男裝、周旋于朝廷和遼人之間的謝景淵世子了。

    那是真正的藏起了女子的弱勢，放棄了作為女子所擁有的權(quán)利，堅韌地以男子身份活下去的人。

    其中代價，無人能體會。

    思緒收起，韓素娥抬眸望向二人，唇角挑起一抹笑，極淡。

    “我不曾說自己不喜?！?/br>
    她看著手中卓悅兒特意留給自己的雕花小弓，精致卻不實用，美麗但脆弱。

    似暗示著她的命運。

    但要說武將后人，她才是名副其實，小時候閑來無事，父親和哥哥也教過她射箭，畢竟這大概是她唯一能拿得動的兵器了。

    父親的本意，也是希望她能強身健體，并不要求她能百發(fā)百中，多么精湛。

    曾經(jīng)她很是練了幾年，長大后便漸漸丟下這項活動，慢慢生疏了，但總歸還是有幾分記憶在的。

    “哦？”秦可葉仿佛來了興趣，看著她，“賀姑娘莫非也會？”

    韓素娥未答，拿起小弓，從箭筒中抽了三支箭出來。

    幾人看著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謝景淞本就站在她身邊不遠(yuǎn)處，沉靜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貿(mào)然上前。

    身材嬌弱的少女脊背挺直，抬起手臂袖口下滑，露出纖細(xì)不堪一折的玉腕，讓人甚至懷疑她能否舉得動弓箭。

    未察覺周遭視線，韓素娥握緊弓身，擺好姿勢。

    她雙肩微沉，手指扣弦，上臂發(fā)力，左手虎口慢慢推弓，右手把著箭矢，對準(zhǔn)那個十丈遠(yuǎn)的靶子。

    她站的筆直和沉穩(wěn)，隱隱有一股不屈氣勢，不知覺吸引了眾人目光。

    感受到弓弦的張力，左手推無可推，韓素娥知道已到極限，她沉著松指，任箭矢飛沖出去。

    “啪嗒”

    在眾人目光下，箭矢劃過一道弧度，無力地落在地上。

    離那個靶子偏了不少距離，沒有射中。

    卓府的下人手腳勤快地去撿回了箭矢。

    “這……”卓悅兒有些啞然地張了張口，一副不知怎么評價的神情。

    秦可葉笑著搖搖頭，“賀姑娘，開弓的時候視線不要挪動，弓弦至少要再多拉幾分，你這樣是不準(zhǔ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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