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鐘謝的擁護下，他快刀斬亂麻地將陳春就地正法，而詹魏在夏人那場調(diào)虎離山的戰(zhàn)役中受了重傷，被送往離此處百里外的城鎮(zhèn)療傷。

    軍中便只剩他一個主將。

    “大將軍！”

    劉闖快步走來，軍靴在地上踏出堅定的聲音。韓瑋元轉(zhuǎn)頭，看著這個昔日戰(zhàn)友的兒子，青年的面龐被風沙吹得干燥黝黑，只余一雙明亮的眼睛，始終燃著火光。

    “我來接替您守備，廚房煮了湯圓，您快去趁熱吃一碗吧?！眲㈥J說，神情恭敬。

    韓瑋元想了想，“不是明日才過元宵，怎地今日就煮上了湯圓？”

    “大將軍忘了，軍中一直提前一天過節(jié)?！眲㈥J笑著提醒道。

    軍中每逢節(jié)日，更要警惕駐守，夏人最喜歡趁著宋人過節(jié)放松警惕時前來侵犯，所以多年來軍中便形成了提前一天過節(jié)的規(guī)矩。

    倒是忘了這個，韓瑋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吃吧，我再在這里守會兒?！?/br>
    他的話向來無人反駁，劉闖雖然還想勸，但還是點點頭，轉(zhuǎn)身走了。

    走到快拐角時，他又扭頭看了眼那道身影，心中感慨。

    大將軍多年不及此地，軍中的人手也早也不是他以前帶的那批，軍中不少人只聽過他的名號卻從未見過他。

    那日將軍識破陳春的詭計并將其就地正法后，軍中只剩他一個有權(quán)調(diào)派士兵的主將，但仍有些部下對他抱有謹慎的態(tài)度，遠遠地觀望著，畢竟他們也聽聞大將軍是戴罪來此的。

    好在經(jīng)歷了后續(xù)幾次與夏人交戰(zhàn)后，看見他從不畏懼、沖鋒在最前面的身影，軍中對他信服的人越來越多。

    尤其是那日將軍為了替一個小兵擋劍，不慎中了流箭，那箭上還涂了毒，導致將軍昏迷了好些日子才醒轉(zhuǎn)。

    大將軍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劉闖想，他記起昨日同伴對自己說的話。

    “大將軍果然同其他將領(lǐng)不同，既非貪生怕死之輩，也非強逞英雄的魯莽之人，能記得每個下屬的名字，把咱們這些小兵都放在眼里，我這輩子，認定大將軍了。”

    同伴還說，“我才不信將軍會做出泄露地圖，勾結(jié)敵人的事情，定是哪里有些誤會，相信不日后將軍便能沉冤昭雪?！?/br>
    同伴的話回蕩在他耳邊，劉闖又想起父親的教誨，說相信大將軍定不會有錯，讓他務(wù)必好好輔佐。

    父親確實沒有說錯。

    劉闖走后，韓瑋元慢慢從懷中掏出一封折痕深重的信，紙張已經(jīng)被他摸得泛黃。

    “父親大人親啟……”

    從十幾天前收到這封信，他每日都要看一遍。

    今日聽劉闖說明日是元宵，難免又想起了汴京的妻兒，和不知在何處的女兒。

    信上素娥說她的病好了，又說了在夔州遇到的事情，包括阻止了冥宗利用水路圖走私鐵器的事，她說的簡單含糊，只說自己是機緣巧合下發(fā)現(xiàn)他們的目的，但韓瑋元知道卻沒這么簡單。

    她一個人是怎么做到這些的？是誰在幫她？

    其實仔細想一想，有跡可循。

    鐘謝，那個一開始就找到自己的不起眼的什長，說會聽從自己的一切驅(qū)使。

    他替自己聯(lián)絡(luò)了舊日部下，又在陳春暴露的第一時間建議將其趁機除去，之后，詹魏被他派人送去了鎮(zhèn)上養(yǎng)傷，兩個障礙都被順利地清除。

    太順利了，他皺眉，鐘謝為什么要這么不遺余力地幫助自己，還充當了傳信人，眼下手上這封信便是他送來的。

    他和幫助了女兒的人，是同一伙人。

    是誰？鐘謝他究竟是誰的人手？

    韓瑋元盯著女兒的信，想要從上面看出線索。

    鐘謝不肯說，女兒也避而不談。

    寒風從山谷吹過，發(fā)出嗚咽的聲音，韓瑋元捏緊手，神情凝重。

    一些細碎的畫面從他眼前閃過，像隨風飄去的蛛絲，轉(zhuǎn)瞬即逝，快得抓不著。

    “鐘謝……鐘謝……”

    韓瑋元好像抓住了什么。

    “鐘……忠……”

    謝。

    他嘴唇頓住，未發(fā)出聲音的字符宛若被風淹沒，消散在山谷中。

    ~

    天氣漸暖，新葉抽芽，本該是好春光，然而兆陽縣地處山脈之中，四周群山高聳，一到春季，高山上的雪水融化，便流向地勢凹陷的兆陽縣。

    如果天氣轉(zhuǎn)暖沒那么快，雪水慢慢消融最好不過，但若是一下子熱起來，雪水全部消融，河水暴漲，便會引起山洪。

    一個老農(nóng)站在田間，看著被淹的土地，滿面愁容，前幾天才種下的苗都被淹死了。

    “這可如何是好？”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瞧見田埂上走來一人，步履匆匆，是隔壁家的王二。

    “阿伯，快回去！”

    王二還沒走近，便焦急地喊，“山上的洪水一股腦淌下來了，村子快要被淹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去高地避避?！?/br>
    老農(nóng)嘆口氣，見怪不怪地拾起地上鋤具，扛在肩上朝他走去。

    “知道了?！?/br>
    這種事情，每隔個幾年就要發(fā)生一次，他早已習慣。

    只是沒料到情況比以往都要糟糕。

    兩天后，兆陽縣縣丞用手帕捂著鼻子，看著眼前堆積的家禽尸體直皺眉頭。

    “賀大人，你瞧，這已經(jīng)是第十二戶死了家禽的，這些家禽好像都染了瘟疫，沒幾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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