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的藍眼珠微微一縮，明明剛才還氣勢洶洶，現(xiàn)在卻突然像被楚斯年的目光灼燙到一般，飛快地避開視線。

    似乎是聽到了楚斯年的話，一個瘦弱的女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的頭上還纏著繃帶，透著未干的血，卻渾然不知疼似地，撲通撲通在地上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醫(yī)生，求求你們求求我父親吧！求求你們，我們家有三個姐妹都沒還嫁人，只能靠父親養(yǎng)活。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他死了，我們家就徹底完了！求求你，求求你們……”

    金發(fā)年輕人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厭惡，他后退一步，故意離那女人遠了一點，然后昂著頭說：“是她救我又怎么樣？誰讓她老爸為非作歹？她應該的？?。　?/br>
    “應該？”

    楚斯年的黑眼睛平靜而犀利地注視著志愿者：“因為她是施暴者的女兒，所以她就應該替父受過？因為他們是黑人，所以就應該被你輕賤？因為他們愚昧，他們貧窮，因為這些他們無法選擇的生存環(huán)境，所以他們的命，就應該被扔在這里，自生自滅？”

    “……你……你不要跟我扯這些大道理！我可沒你那么偉大，不是圣母瑪利亞！”金發(fā)年輕人喉頭猛地向上頂了頂，突然又蹦出一句：“當然了，圣母瑪利亞也不會是你這種coo！”【注】

    話音剛落，秦昭一巴掌扇過去，把金發(fā)年輕人打的踉蹌兩步，險些摔倒。

    這一巴掌威力不小，所有圍觀的人都嚇得噤了聲。

    “再給老子罵他一句試試！”秦昭擰著眉，兇悍無比地伸手一把揪住了金毛志愿者的衣領。

    “……”金發(fā)年輕人胸膛劇烈起伏著，挨了黃種人的打對他而言實在太丟人了?？墒瞧扔谇卣训耐?，他的喉結哽了哽，還是把一句更惡毒的話強行咽下肚子，只用力掙脫秦昭的手，重新直起身，藍眼珠不服氣地盯著楚斯年。

    “你以為你有個打手我就不怕你了？假圣母！”

    秦昭沖上去還想揍他，卻被楚斯年放在身前攔住了。

    “沒關系?！?/br>
    楚斯年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這個氣勢洶洶的年輕人，然后很輕很輕地笑了。只是他的笑容太淡，眼睛里依舊是平靜地如同一汪晶瑩剔透的黑水銀，如果一定要從里面找出一點情緒的話，只有從容和悲憫。

    “我的確不是圣母瑪利亞。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無國界醫(yī)生?！?/br>
    楚斯年說：“不分種族、信仰、宗教和政治立場，為身處困境的人民提供救助，這是我作為一名無國界醫(yī)生的職業(yè)準則，也是MSF的規(guī)定。生命面前，不分貴賤對錯。既然你不認可這一點，那么從現(xiàn)在起，你將不再是MSF的一員。感謝你之前的志愿服務，再見?！?/br>
    第82章 冒險的嘗試

    “what？”

    志愿者聽到自己被炒了， 臉都變綠了——被MSF開除，不僅代表著他之前的工作全部付之東流，而且還會影響他的政治議員的前途。

    在他的印象中， 楚斯年雖然看起來冷冰冰， 但待人接物都是很客氣，很會為他人著想的。這也正是他敢挑釁楚斯年的原因。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楚斯年竟然說開除就開除，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

    志愿者捏著被開除的信函， 懊悔地恨不得自扇巴掌。

    沒了挑事的刺頭， MSF軍心安定， 效率也高了不少。這批志愿者大部分都是抱著大無私的精神來到非洲的， 覺悟本來就很高， 偶爾一兩個冒出點怨言的，被楚斯年這殺雞儆猴地一嚇， 也都不敢吱聲了。

    感染的病人被集中隔離安置起來。但是很快， 新的問題又出現(xiàn)了。

    這一波被病毒感染的村民，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病情普遍較重。僅僅不到三天的功夫， MSF所有臨時搭建的隔離病房全部爆滿， 后來抬進來的病人只能暫時安置在病房外面的空地上。

    隨著病人數(shù)量的急劇增加， 很快， MSF現(xiàn)有的藥品和急救設備就不夠用了。

    在這個總人數(shù)不到三千的村莊里， 目之所及，皆是地上輾轉反側的病患，耳中所聽，皆是他們痛苦的呻/吟和親人們崩潰的哭聲。

    “楚醫(yī)生，有個病人快不行了， 請你趕緊去看看！”一個護士匆匆忙忙地跑過來。

    楚斯年趕緊放下手邊的工作，跟著小護士疾步跑過去。臨時加建的病房里，一個不過七八歲的黑人小女孩氣息奄奄地歪著脖子躺在病床上，薄薄的胸膛緩慢而沉重地起伏著，幾乎能看每一根肋骨。楚斯年緊皺著眉，聽了聽女孩的心跳和肺音：

    “呼吸機呢？你們還有沒有呼吸機？”

    楚斯年著急地想四周尋去，然而病房里到處都躺滿了人，床都快不夠用了，更別提這救命的關鍵設備了。

    一旁的安德魯苦著臉：

    “怎么楚醫(yī)生你那邊也沒有呼吸機了嗎？我的天，今天早上總部不是又支援了一批設備嗎？見鬼！它們都到哪兒去了？！”

    楚斯年緊緊地咬著下唇，搖搖頭。

    MSF總部在接到楚斯年的申請后的確給駐扎在艾姆村的醫(yī)療隊支援了一批設備。只可惜，這批寶貴的醫(yī)療設備在運輸過程中不幸遭到了當?shù)匚溲b組織的襲擊，大部分都被洗劫和損壞了。在這些頂著炮火好不容易運過來的設備中，能正常使用的，只有原數(shù)量的十分之一。

    這對于村里的感染病人而言，無異于杯水車薪。所有的救命設備，只能先給癥狀較輕，尚有好轉可能的病人。而對于那些抬過來時就已奄奄一息，治愈希望本就不大的病人，醫(yī)生們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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