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妤拳頭觸及面頰的前一刻，費(fèi)了些力氣，險險避開。

    前邊方佳已經(jīng)走到近前，她強(qiáng)行插入兩人之間，先是以一個大家長的語氣對凌妤不輕不重的斥了一聲：妤妤！

    接著才將興師問罪的目光落在顧罄臉上，方佳今天穿的正式，腳上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站在顧罄面前，并不需要仰視。

    她眼角的細(xì)紋微微有些深，皺眉探究的掃了一眼顧罄：妤妤年紀(jì)小

    顧罄重新站直身體，拂開面頰上剛才狼狽躲避凌妤攻擊，帖上來的發(fā)絲，越過方佳的肩頭，瞥了凌妤一眼，見后者攥緊拳頭，劉海翹起一撮。

    顧罄整個人被她這么副表情磨的沒有多少棱角了，剛才躥起的火氣一溜煙消失。

    她有時候在想凌妤這個小騙子，她有這種能耐？

    但凌妤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以后，顧罄的心情經(jīng)歷了一開始的糾結(jié)，不適的變化，忽然有一天發(fā)現(xiàn)，她索然無味的發(fā)現(xiàn)自己心口缺了什么。

    從那時候起，才明白凌妤對她代表什么。

    但一直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忽然就喜歡上了？

    凌妤沒良心且十分浪，四處沾花惹草，還有很多位前任、備胎對她情深似海。

    顧罄甚至有一段時間，無法自我排解，將自己的反常歸咎于凌妤演技之上。

    但后來某一天下班，她發(fā)現(xiàn)家里所有抽屜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裝滿了糖果，周末休息的時候，她能盯著聊天軟件看一整天。

    她莫名其妙開始正視自己的疾病，開始尋求醫(yī)生治療自己失去同理心的病。

    甚至壓抑著情緒不再去實(shí)驗(yàn)室，碰觸地下室里令她排解瘋狂的小白鼠。

    再之后理智和思想都很有了些自己的想法，顧罄逐漸發(fā)現(xiàn)，她的確栽了。

    回憶里是張牙舞爪與她對峙時的凌妤，也有她作來作去偶爾不耐煩反彈的小脾氣。

    顧罄記不得凌妤笑瞇瞇假笑的樣子，但是卻將她所有刻意隱藏的面部表情，刻滿在腦海里。

    以至于顧罄此刻看著翹起一撮留海，嬌氣的想要揍人的凌妤時，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和感，因?yàn)閷Ψ皆谒鄣?，本該是這么副不馴的模樣。

    只可惜，她不能遵從內(nèi)心，給出過多親密的舉動。

    顧罄原本做好了打算，等她處理完手頭的爛攤子，再回頭找凌妤，哪怕老婆難追一些。

    然而凌妤來港城是顧罄沒有料想到的。

    她一個星期前做已經(jīng)布置好了計劃，引蛇出洞，因此在六月十五號珠寶展上，顧罄顧家大小姐的身份將會公布出去。

    她會和那群人撕破臉對峙，這是一段最危險的時刻。

    顧罄很清楚，自己不能夠見凌妤，更不能對她做出任何多余的關(guān)心。

    哪怕一絲一毫都必須勒令禁止。

    可惜凌妤站在眼前，有些行為根本不受理智驅(qū)使。

    顧罄斂去眼底壓抑的情緒，吐出一口濁氣。

    佯裝輕漫的抽回視線，轉(zhuǎn)而看向方佳，淡淡回：她下手那么重，倒真看不出來哪里小？

    話是對方佳說的，語氣里卻裹夾著幾分不客氣的陰陽怪氣、興師問罪。

    方佳一愣。

    顧罄的語氣太自然了，她瞇著眼，看不清是否動怒。話里話外透著一絲不滿。

    就仿佛剛才那聲挑釁的嗯啊并不是她自己主動發(fā)出來的一樣。

    凌妤氣笑了，狐貍眼上挑，不怕死的直視顧罄：所以顧律就能夠?qū)Σ恍〉奈易龀鰦纱舳旱男袨閱峤忉屢幌隆?/br>
    嬌喘？

    顧罄平靜的臉色險些沒繃住。

    好在她情緒管控一向到位，只停頓了三秒鐘，眼睛在凌妤臉上掃視了一圈，語氣平平：語氣詞，嗯。啊。如果你認(rèn)為是嬌喘的話

    顧罄眨巴了下睫毛，接著不吭聲了。

    凌妤等了好半天，顧罄鋸掉葫蘆的嘴沒有下文了，像是用無語告訴她你怎么無時無刻都在自作多情呢？

    凌妤目光點(diǎn)在顧罄臉上，定格了三秒。

    忽然臉上箭弩拔張的表情一松，她露出個懶懶散散的笑意，吊著眼皮：抱歉啊，女士，因?yàn)槲壹茵B(yǎng)了一只波斯貓。貓最近發(fā)情，天天嚷嚷的

    凌妤用手指抵住額頭，敲了敲，拿狐貍眼尾掃了掃顧罄，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冷不丁沖顧罄笑了下：就聽岔了，真是抱歉。你怎么比得上畜生

    凌妤語氣一頓，直視顧罄的眼睛，一字一頓補(bǔ)充：的！嬌！喘！

    顧罄：

    兩人之間，箭弩拔張，誰都沒有避讓的意思。

    方佳站在兩人之間，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心臟快提到嗓門口了。

    她頭一回見凌妤日天日地，而且膽大包天往顧罄這詭計多端的女人面前撒野。

    方佳恨不能拿手捂住凌妤的嘴，扯住顧罄的胳膊，往外拽。

    業(yè)界但凡認(rèn)識顧罄的人都知道，她那張嘴，一向能夠?qū)⑷藨蝗肽酀衾?，毀掉人所有的防線。

    擔(dān)心顧罄忽然發(fā)怒，用在法庭上忿人的話術(shù)，打擊凌妤的自信心。

    方佳強(qiáng)行將顧罄拖出門外：顧罄，你得了?。〔皇莵砗拔译x開的嗎？你和凌妤這種小孩子計較什么。我今天跟金碧那女人的飯局但凡遲到了，明晚我就去QY律所蹲著日日夜夜sao擾你。

    顧罄掃了眼方佳，很認(rèn)真的拒絕：早三年我就對你說過，你的sao擾沒結(jié)果。

    方佳一噎，嘴上說著是是是，一邊回頭給凌妤使眼色，示意后者有多遠(yuǎn)閃多遠(yuǎn)。

    凌妤看笑了，心說，方佳，我終究是小瞧了你，好歹你比顧罄多吃十幾年的飯，至于怕那么個狗東西嗎？

    方佳已經(jīng)懶得觀察凌妤的表情，她槽心的不行。深怕顧罄打擊報復(fù)。

    摁開電梯下行鍵，將顧罄強(qiáng)行請入電梯，依靠在電梯壁上，這才松下一口氣。

    顧罄手里握著手機(jī)正在查看未讀短信。

    方佳站在旁邊，沒有情商的一個勁兒解釋凌妤對她這個顧姨不禮貌的額行為。

    但是話說回來，你剛才那個嗯啊真的很令人誤會。

    方佳為了給顧罄賠罪，裝了好一會兒的孫子，已經(jīng)算是給足了顧罄臺階下。

    這會兒安靜下來，回憶起顧罄那聲令人心有余悸的嗯啊，她冒著被顧罄報復(fù)的風(fēng)險，試探的將心中懷疑問出來。

    顧罄沒有接腔，只哦了一聲，反問：在你眼里。我平時私生活，亂？

    方佳下意識搖搖頭：你那不叫亂，在我眼里稱之為性無能

    說完方佳就后悔了，下意識瞟一眼顧罄。

    女人站在陰影處，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丹鳳眼半抬，凝了方佳數(shù)秒：所以嗓門嘶啞，單純清嗓。嗯啊

    接著，方佳徹底閉了嘴。

    臉漲的通紅，她就不該問這問題，誰能知道顧罄嗓子發(fā)炎，叫出來的聲音是這樣的。

    *

    顧罄和方佳前腳剛走，顧秀的電話便打了進(jìn)來。

    凌妤接到電話，艱難的拖著兩大只行李箱，還沒走到電梯，前邊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

    方佳抱怨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很囁幊走@種東西，掉下來你難道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就這，你還是整個律界心細(xì)如發(fā)的律師？

    假的吧？

    方佳一邊埋汰，一邊和顧罄并肩從電梯里走出來。

    凌妤拖著兩只大箱子，艱難的站在走廊不遠(yuǎn)處，抬起頭猝不及防撞入顧罄那雙冰藍(lán)色的眼睛里。

    顧罄垂眼看她。

    凌妤莫名其妙，花了十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女人氣勢洶洶折回來，該不會是不服氣，還想再次跟她干架？

    坦白來說，顧罄逮住敵人咬死這一點(diǎn)兒的確暴露了她瘋批本質(zhì)。

    凌妤冷笑了一聲，沖顧罄勾了勾手，意思是來吧，我還能怕你？

    果不其然下一秒，顧罄甩開方佳，干脆利落朝她走來。

    凌妤腳步未動，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三秒后，顧罄擦過凌妤肩頭而過，凌妤心底還有些驚訝，不是找茬的？

    但下一刻，顧罄走了沒兩步忽然停下來，再次折了回來。

    凌妤抬眸，沖顧罄露出個意料之中的笑容：才幾分鐘不見，你竟然對我又有這種需求

    凌妤指了指自己的裙子：等我換身衣服再打。

    顧罄原本心里一跳，以為自己努力掩藏的情緒被凌妤發(fā)現(xiàn)了。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忐忑。

    接著聽完下一句，她撩開眼皮，仔細(xì)看了凌妤一眼，見凌妤的的確確表達(dá)的是字面意思。

    顧罄臉黑了下來，氣的胸口疼。

    仔細(xì)想想。她和凌妤的相處模式，要么是打架。要么就在打架的路上。

    整的她跟男人一樣，每天力大無窮，要去找人PK。

    顧罄被凌妤的思維模式，噎的無言以對，冷不丁笑了，主要是被氣的。

    掀開眼皮的功夫，方佳急匆匆跟過來，張嘴閉嘴一陣勸架。

    全世界都以為她要找凌妤撕逼，顧罄沒能控制好表情，露出個哭笑不、得莫名難受、無人懂的微笑。

    她埋著頭，什么話都不想說了。

    拎起凌妤大號行李箱，像是搬螃蟹一樣扔給身后的方佳。

    凌妤：？？？

    顧罄抬眼，面無表情：把這兩只大箱子挪開，擋著我找車鑰匙的路了。

    *

    凌妤還挺迷茫，顧罄上樓找了一通車鑰匙，最后竟然在她自己手提包里找到了。

    順便還幫她搬了行李箱。

    這事兒整的凌妤都不好意思，繼續(xù)提剛才兩人箭弩拔張的恩怨。

    三人站在電梯內(nèi)，顧罄和方佳要去負(fù)一樓開車。凌妤給自己補(bǔ)摁了一層鍵。

    顧罄從始至終未發(fā)一言，倒是一邊方佳猶猶豫豫的開口：妤妤，我趕時間，你去什么地方，我派司機(jī)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朋友過來接。

    電梯正好到一樓，凌妤拖著兩個大箱子，往外走。

    電梯內(nèi)，方佳梗著脖子看，也沒看出有人。

    恰在此時電梯感應(yīng)門關(guān)上，方佳盯著電梯壁出神：朋友，誰??？

    顧罄沉默，片刻后從包內(nèi)摸出一根煙，叼在嘴巴里，順手摸出車鑰匙扔給方佳。

    地下車庫黑漆漆的。

    兩人沉默的走了幾秒鐘，顧罄冷不丁問：凌妤怎么會來港城？

    方佳一愣，見顧罄有興趣聽，嘆了口氣，把凌妤那對親爹后媽的故事一股腦說了一遍。

    凌泰國想來港城發(fā)展，打算把凌妤送來聯(lián)姻方佳說到這里，眼底壓著怒火。

    顧罄抬抬了煙棍，蔚藍(lán)色的眼睛里戾氣一閃而逝。

    她什么話都沒說，默默抽了兩口煙草。

    方佳把車從車庫開出來的時候，顧罄正好將煙蒂掐滅。

    她矮身坐在副駕駛座上，拍上車門后，漫不經(jīng)心提了一嘴：凌妤看上去不像是聽他爸話的乖乖女。

    提起這個，方佳方向盤都打歪了，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瞇了瞇眼：那是你不了解妤妤，她看起來是有小脾氣，但血緣關(guān)系斬不斷，只要凌泰國求妤妤做的事情，哪怕她不愿意，也不會違背自己父親。

    顧罄嘴角抽了抽，眼前晃過凌妤桀驁不馴的黑眸。

    她瞥一眼方佳，忽然有些憐憫好友。

    方姐，你覺得金碧這個人怎么樣？顧罄轉(zhuǎn)移了話題。

    聽見金碧兩個字，方佳保養(yǎng)得意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裂紋，腳下的油門險些就要踩到底了，她故作鎮(zhèn)定的說：不清楚。

    顧罄哦了一聲：不清楚你還穿這樣，功課做得不錯。

    方佳：

    顧罄：上回吃飯，金碧說她是A大畢業(yè)的，我記得你好像也是

    顧罄唇角調(diào)侃的笑容掛在嘴邊，那句校友還沒有說出口，眼角余光忽然瞟到小區(qū)正門口，她側(cè)頭瞄一眼敞轎跑車內(nèi)系安全帶的的女人，眼底的情緒瞬間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方佳也跟著咦了一聲：顧罄，那是顧秀嗎？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咦？妤妤！靠，她們竟然認(rèn)識。

    058（補(bǔ)全）

    顧秀是典型的富三代, 就連耳朵上戴著的大耳釘上鑲嵌的鉆石，都是米國最新發(fā)行的限量版藍(lán)鉆。

    臨近正午，太陽正烈。凌妤抬眼, 便見顧秀的耳朵宛若會自主發(fā)出燈光的□□泡。

    凌妤對此一言難盡, 顧秀別的都挺正常的，就是喜歡追求行為藝術(shù)，就比如此刻, 大熱天的, 她能用皮褲搭配衛(wèi)衣招搖過市。

    凌妤將遮陽帽往下壓了壓。

    委婉的看一眼敞篷車正上方的太陽：你熱不熱？

    話落, 顧秀下意識摸向面前升降車篷按鈕, 然而側(cè)頭的一瞬間, 見凌妤安全帶沒系好。

    她十分自然傾身。

    車開出去路口就是紅綠燈口，有監(jiān)控, 我先幫你把安全帶系好。

    顧秀帶著目的性，頭越湊越近, 一頭漂染黃綠相見的頭發(fā)在陽光下折射出非主流炫酷的色彩。。

    凌妤每回看見她那頭五顏六色，便會短暫的出一會兒神。

    她猜想，顧秀的家庭環(huán)境一定非常開放。

    否則接受不了她開放的法式浪漫文化, 凌妤短暫出神一秒，飛快拒絕： 我自己來

    凌妤幾手快抬起手，推拒的動作還沒成型。

    下一刻，便被人捷足先登。

    駕駛座車門前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xiàn)一人，凌妤抬頭正好與她的視線撞上, 顧罄低眼長睫濃密半垂。

    因?yàn)楣饩€太強(qiáng), 凌妤只能看見她一眨不眨的盯了自己一瞬。

    女人淺色的唇瓣微抿, 手上力道不減, 拽住顧秀衣領(lǐng), 像是拎小雞一樣將顧秀提起來，毫不留情面的將顧秀扔回駕駛座。

    那姿勢輕漫的像是隨手扔了個垃圾。

    凌妤愣了愣，正想說話。

    受到攻擊的顧秀先一步抬起頭，怒火中燒的往車外看，罵人的話幾乎脫口而出：你特么是誰？敢拉扯姑姑奶

    顧秀倏然收聲，那句奶奶卡在嗓門口，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一眼站在車門口的女人。